丁清說到這，似乎回想起當時的無盡的惱怒和無助，眼淚不停地溢了出來。
凌無憂摸了摸口袋，沒紙巾。
丁清用手背擦去眼淚︰“那段時間我真的很絕望，我知道我幫不了她們，甚至在以後也幫不了自己。我嘴上說著反對婚配，反對女人必須要嫁人然後生兒育女當個賢妻良母……”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所以部分吐字不清晰。
某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听茬的︰“閑妻狼母？”
“……賢妻良母！”
“哦。”
被她這麼一搞，這氣氛醞釀到這就醞釀不下去了，丁清吸吸鼻涕，情緒緩和了一點︰
“然後我那幾天待在家里o，就想著看看電影緩緩，找到了一部上世紀的老片子，里面講述了在傳統古代社會，五名少女為了擺脫出嫁後會迎來的悲慘命運，听信了她人對死後世界的美好描述，一起決定赴死的故事。”
“我本來覺得不太現實，就算是幾十年前的時候，怎麼會有人听信這些話就去自殺了呢？可是當我看著面前哭泣不止的三人的時候，我忍不住就想起了這部電影，我和她們說，其實我之前講的故事好多都是真的。”
“你沒看見，听到我這麼說，她們的眼里居然亮起了希望，一個勁地問我真的嗎真的嗎，我還能怎麼說？不說真的，難道就要讓她們這麼哭死過去？還是說就眼睜睜看著她們遇人不淑？然後一天一天過去，成為像你說的黃艷芬、或是小賣鋪門口任何一個大媽那樣，可悲而不自知的人嗎？”
“可是死了什麼都沒了。”宋衛安忍不住道。
“呵，”丁清冷笑，“那我想知道，死了之後她們失去了什麼？”
宋衛安想了想︰“額，好吃的，好玩的……”
“她們村門口都出不去，覺得最好吃的東西是五毛一根的棒棒糖……哦，去年年底的時候漲價了，變成一塊錢一根。”
宋衛安再想︰“比如感受愛，感受友情，愛情，親情……”
“愛情親情我就不說了，友情不是有嗎？她們相約一起赴死，黃泉路上還能手挽手當逛街。”
宋衛安流汗︰“行，就算她們的人生很悲慘，但活著總有逃離的希望吧？”
“死亡也是一種解脫。虛無縹緲的希望才是最折磨人的。”
宋衛安︰“……”
他看向邊上的小凌求助，但是小凌沒看他，就撐著腦袋看著丁清，也沒說話。
宋衛安心想你這孩子不是很能說的嗎，現在怎麼一句不說！
“哼，”看這兩人都沒反駁她，丁清哼笑了一聲，繼續說，“我和她們說，死後的世界最是公平公正，女人和男人一樣強壯，不怕被打換不了手；男人女人都能生孩子，誰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若是不想結婚就自己過。”
“哈哈哈哈……”她突然笑了起來，眼角還笑出了一滴眼淚，“結果你猜怎麼著？小瑩說，啊，我能不能去只有女人的世界？我也不喜歡大人和小孩，有沒有只有和我這般大小女生的地方？”
“我便說有，死後你想去哪就去哪，世界上有好多不一樣的國家，有些國家只有小孩，有些國家只有老人，你死了以後，魂隨意動，一眨眼就去了。不用花錢，也不用舟車勞頓。”
“她們听我這麼說，可開心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去死似的。但我說死了再也見不到活著的人了，你們還願意死嗎？不如先回家問問，家里人願不願意放你們走？”
但這結果不是可想而知的嗎。
“她們還真去問了，賈瑩她媽說，我在你身上還沒討到半點好，你哥的彩禮還沒著落，就算是小瑩死了她也不會放過她，不會給她下葬，要找最惡毒的話詛咒她，讓她無法投胎轉世。”
“吳家的阿姨一心只放在她的小兒子身上，女兒們的話就當做耳邊風。像來弟說的，如果鄭殷石說到做到，把兩個女兒都嫁過去的事她也不是做不出來，頂多掉幾滴眼淚說句心疼，但這疼一點也不刻骨銘心。”
“自此以後，她們就下定了要一起離開的決心。我問來弟，停妹這麼小，她要不要再等兩年。來弟說，我覺得她小，但是鄭殷石不覺得啊。停妹什麼都不懂，她不敢想象讓她一個人留在這里會發生什麼，她長大以後會不會恨她這個姐姐當初沒把她一起帶走。”
丁清靠在椅子靠背上，雙肩耷拉著︰
“我給她們定了個好日子。其實在那天來臨之前，我勸過她們好幾次，要不再等等？要不再等等……但是她們倒是反過來勸我了。說丁清姐姐，我們已經迫不及待了。”
“我只好說，那你們那天穿漂亮點，伴著早上的陽光一起去了吧，圖個好兆頭、但是她們說，院子里的雞一叫她們就控制不住自己要起來干活了。”
“于是就定在了午夜，她們給家人做了最後一餐，最後收拾了一遍屋子，她們什麼都做了，只是沒有說最後一聲再見。”
“可誰想到，那天早上我發現她們時，她們居然還被人……這村子里的人連死人都不放過！為什麼都選擇自殺了，連最後的體面都不給她們留？夏建就是人渣！他說的話你們一句別信！就是他畜生不如地毀了她們的尸體！”
看著丁清這麼激動，宋衛安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她實情了。
凌無憂顯然沒打算瞞著︰“夏建沒奸尸，事情是賈曉花搞的，為了嫁禍給夏建，雖然導致她這麼做的罪魁禍首還是夏家那群傻比。”
丁清︰“……”
她突然覺得自己連生氣都好無力︰“你他嗎剛剛到底騙了我多少！？”
凌無憂毫不心虛︰“就這麼多。”才怪。
丁清信她才有鬼，但她還是要問最想要知道的事情︰“……行了，你們想知道的我都說了，我就是教唆她們自殺的凶手，要殺要剮隨便你們，但是我要知道思柔的事情。”
凌無憂慢慢地眨了下眼，看向她︰“你猜不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