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這個人確實很好奇，如果在別的地方相遇，我相信我會時不時請你去吃一頓飯。”
姍姍來遲的劉錦程神色復雜的走近那毫無體面的蹲在台階上捧著紙杯的三個男人，目光緊緊跟隨著那抹黑色縴瘦的身影。
他的開場白還真是獨特。
常服的行政夾克打扮，威嚴的同時又老氣橫生，看起來是不太相與的角色。
“太遺憾了是嗎？那現在呢？書記要是想的話，可以坐下來喝一杯。”
顏明川言笑晏晏，挑眉朝他微微舉了杯。
嗅著鼻尖感受到的沒有余香的酒味，和自己平時偏愛的紅酒完全不是一個路子，
“我今天可是自己開車過來的，你這是想讓我酒駕？”話是這樣，他卻再往前走了一步，略探出手接住遞過來的紙杯，里面有約莫半杯酒，聞起來稍微有些沖。
劉錦程笑了笑。
“有趣。”搖搖頭︰“挺有意思。”
“有趣什麼？”顧城齜牙咧嘴的咽下一大口辛辣的酒液，這種帶著工業氣息的劣質酒他早就好多年沒喝過了，幾口下肚，猝不及防的沖的腦子發暈。
劉錦程不答他的話，也沒像這三人一樣不顧體面的蹲下來，而是倚身靠在欄桿上，湊近杯子淺淺抿了一口。
眉頭隨即皺起，又很快舒展開。
浮躁的心情神奇的似乎安穩了一些，也許是錯覺。
想到之前石沉大海的那次意外的電話，又仰頭灌了一口。
算了。
接著是眯起眼楮打量著對岸的燈火，年節的原因，那主要是商業區的地方相較闌珊。
不出意外的話，今後的十年，這片區域都在他的管轄之下了。
“要反悔，我現在仍然給你機會。”
他故作輕松的呼出帶有酒味的氣息，手不自覺的捏緊了紙杯。
又在發現沒人理他之後松開。
心底嘆了一口氣，意外的沒有憤怒的情緒。
嘴里的燒灼感還在，他咂了咂嘴。
“真搞不懂現在年輕人腦子里都是怎麼想的。”
話說罷，他也騰挪著身子在顏明川身邊蹲下，四個人倒是整整齊齊蹲了一排。
他靜靜等著身邊這俊秀青年慢條斯理的喝完杯里的酒。
才悠悠問了一句︰“還要喝嗎？我車上還有紅酒。”
顏明川搖搖頭︰“夠了，壯壯膽氣而已，謝書記好意了。”
他話里的情緒不似之前那般靈動，略有些低沉。
“你還是怕了。”
“千古艱難唯一死嘛，人之常情。”
“有點意思。”劉錦程恍然失笑。
他側了側耳朵，收斂了笑意，不放過耳邊听到的微弱的喊叫和哭聲︰“听到了嗎？”
顧城和杜洛書都低下頭去。
顏明川轉過頭看著劉錦程暗沉沉的眸子︰“听到了。”
兩人一同站起身，各自拍拍衣角，一同笑了起來。
“那請你現在就去死吧，我就在這兒看著。”
“勞煩您了。”
...
目睹著漆黑的亭子里亮起燈光，站在岸上，從密密麻麻的古式窗柵里只能隱約看到里面人影斑駁。
隔得還挺遠的，可如同野獸般哭嚎的聲音听得真切。
興許這人的嗓音天生高亢，也有可能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顧城機械的摸著手里不久前得到的同樣刻有花字的紀念款黃銅打火機，上面還剩有余溫。
他手邊酒杯里還剩下大半杯，明明沒喝多少腦袋就是暈的厲害。
不連貫的槍響又強行讓他瞪大眼楮維持著清醒的界限。
杜洛書靠著欄桿低頭認真的一遍遍看著手里未開封的煙盒上漂亮的花字。
只有劉錦程認真的看著發生的一切，視線沒有絲毫偏轉。
觀景亭本來就是用于服務白天的游人，加上空間又小，平日里靠著自然的光照就有相當好的可見度。
所以里面的照明設施不怎麼盡人意。
只不過，當亭內搖曳的火苗開始壯大，有一下沒一下的從窗口處探出舌頭時，這些都無關緊要了。
蘊含著掙扎和痛苦的聲音也漸漸平息下去。
“三十歲的跨國集團領頭人.....”劉錦程不再去看已成定局的下方，微微嘆了一口氣。
“...他才二十九歲，而且是今年九月剛滿的....”顧城哽咽︰“...明明比我還小一歲，為什麼....”
杜洛書同樣做著顫抖的深呼吸。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也勉強算這個道理吧...”嘆了一口氣，劉錦程莫名也覺得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是被要挾來做這件事的。
此刻佔據了心里絕大部分的只有惋惜，另一小部分是慶幸。
當然這話肯定不能說出口。
正想著自己身為長者，是不是應該再說點什麼寬慰的話。
身後卻傳來一陣騷動。
是帶來的守在周圍的打手們的驚叫聲。
“怎麼回事！”
三人的神經本來就高度緊繃，此刻猛然回首，竟有那麼一刻看不真切。
有一團熾烈的火焰義無反顧的奔向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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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那的失神間，那團火焰就近了許多。
“是...是安小姐...”杜洛書喃喃。
“...安然...”顧城失聲︰“安然！”
真真切切看清那團火焰的真身，他整個人如同被一桶冰水澆到透心涼。
身著鮮紅如血的嫁衣，寬袍大袖，溢彩流光。
她似乎整個人都在發光，赤紅的和下方的火一樣。
艷麗無雙。
在顧城意識到什麼之後開始瘋狂大叫“攔住她”的一瞬間便一閃而過。
時間仿佛慢下來，一切都像定格了。
顧城發誓，這一刻的回憶在自己一生里都不會模糊。
他清清楚楚在這處凝固的空間里看到那張嬌美臉龐上的決絕。
“...安然....”
他清清楚楚的听到那個印象里總是溫潤脆弱的女人在高聲喊著話。
是對他喊的。
“顧城！以後如果你再見到林小姐！你要明明白白的告訴她！是我先遇見的！不是她！”
靜止的時間重新開始流動後，這一團烈火早已燒到長橋上。
同化在一處。
渾身脫力，無力的跪倒在地上。
劉錦程和杜洛書都被驚的說不出話，好久。
“這是.....”
劉錦程听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顧城用碎的不能再碎的字句回答。
“...她是...顏明川的....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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