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雙眼楮對視，畫面像是定格在這一刻。
少頃，顏明川慢慢走過去，拉開了與路燈的距離，他背著光站在大門口前，面前是泣不成聲的張媽和一句話也不說，兀自流淚的宋青婉。
“先生可算是來了，夫人很想念你們。”
低下頭使勁用衣袖擦著臉，張媽碎碎念叨著，手還是緊緊抓住宋青婉，不敢松開，但宋青婉明顯平靜了許多，呆呆的，像個木偶。
她的嘴里是不成句子的話，聲音很低，但是在這郊區寂靜的夜間，听得清楚。
“回來....今晚....不早了.....”
顏明川輕嘆一聲︰“伯母，您應該保重身體。”
宋青婉對這句話沒什麼反應，她似乎听不懂，張媽卻吃驚的抬頭，語氣里帶著些許顫抖︰“先生？”
.....
扶著宋青婉回了安宅，顏明川跟在後面，視線落在張媽的身影上，她很小心的護著宋青婉。
安宅還是以前的布局，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仿佛客廳的東西變得雜亂了一些，而且，里面很安靜，沒見著什麼人。
客廳里只有一個中年婦女拿著拖把認真的拖地，地板上有較為明顯的水漬，掃把和簸箕放在一邊，里面有些碎玻璃。
這人顏明川也認識，是安家僕人里資格挺老的一位，僅次于張媽，也是深得安書志的信任，叫做金媽。
見到他進來，金媽停下手里的活，愣了一下，然後局促的打了個招呼，顏明川淺淺點頭回應。
二樓的燈沒有開，客廳的燈是整間別墅現在唯一的光源。
“先生和夫人說說話，我去泡茶。”
進了門之後，張媽招呼著顏明川坐下，手腳很麻利的讓宋青婉好好的坐在沙發上，小跑著進了廚房，那里的燈亮起來。
坐在宋青婉的對面，顏明川幾次想開口，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宋青婉這狀態，估計也沒法交流。
不一會兒，張媽就端著茶具出來，是安書志很喜歡的一套，影青花口茶盞被擺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張媽撥開蓋子，輕輕提起茶壺，紅亮的茶水打著漩渦流進杯盞里，味道清香淡雅。
“先生，頭泡水已經去掉了，這是第二泡，茶餅是老爺留下來的，我不懂是什麼茶，但品質應該挺不錯的，也是紅茶，先生慢慢喝吧。”
茶盤上還有一杯白水，張媽同樣小心的把它端到宋青婉面前。
杯子的樣式和地上那些碎片應該是同款的。
轉過頭，她臉上帶著些樸實的笑︰“先生一來，夫人安靜了好多。”
“伯母一直都是這樣嗎？”
“自從老爺去了之後，夫人的情況就不怎麼好了，白天的時候還好，就是對什麼事情都沒反應，但是到了以前老爺晚上回來的點，夫人就會很狂躁，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吵著鬧著要去找老爺，有時候還會摔東西。”
張媽一邊小聲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端著杯子湊到宋青婉嘴邊，小口小口喂她喝，三分之一的水下肚，張媽放下杯子，又拿著紙巾細心把宋青婉嘴邊的水漬擦淨。
顏明川沉默的看著這一切，低下頭，深紅的茶水能映射出他的影子，還冒著熱氣，他伸出手拿過蓋子蓋上。
“怎麼不帶她去醫院？這里交通很不方便，而且你們人手...其他人呢？”
“夫人不肯離開這里，我們也試過帶她去醫院，但是完全行不通，她...會用頭去撞醫院的牆，只有在家里她才會稍微安靜些，老爺的那些朋友也經常來看望，也會幫著搭把手，現在是醫生每天會過來一趟看看情況，開些藥吃，不過...似乎沒什麼作用。因為夫人幾乎每天都會鬧到半夜，說實話真的挺折磨人的，我們兩個老婆子倒是能堅持下來，但其他人吃不了這個苦，而且老爺去的突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這個家連個話事人都沒有，他們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都陸續離開了....”
此時，金媽也把那邊的垃圾處理完，提著拖把又去擦拭門口宋青婉帶進來的髒兮兮的腳印，張媽打來一盆熱水，仔細替宋青婉把雙腳擦干淨。
.....
或許是熱水泡腳喚起疲憊感，也或許是突如其來的心安，打理好之後，宋青婉靠在沙發上已經昏昏欲睡，這可真是難得，張媽收拾好毛巾，她站在樓下，目光緊隨著金媽，看著她帶著宋青婉回房歇息。
二樓的門打開又關上，張媽收回視線，快步走到沙發邊，她問︰“先生幾時回那邊，要是有個準信的話，我提前回去打掃打掃。”www..net
顏明川正看著自己的手指發呆，听到張媽的問話，他也沒有抬頭，只是很輕聲的說︰“我不會再回去了，阿姨安心留在這里，照顧好伯母就行。”
“先生...”
“阿姨，沒有什麼先生了。”
他搖頭，聲音很輕，但語氣近乎決絕︰“我這次來，也就是來看一看伯母的情況，之後我會盡我所能的做些事情，但以後應該不會再過來了。”
張媽默聲不語，良久，她抬手沾沾臉，帶了些哽咽︰“先生，太太她......”
“我不想再見到她。”
同樣是很久，顏明川才給出這句答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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