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听到九個爺爺都在絮叨，江凡心里掠過一道暖流。
什麼高高在上，什麼求仙問道，什麼不染紅塵，什麼超然物外，這一刻是不存在的，或許，從來沒有真正的存在。
可能吧，有欲望就是人，是人就變不了本性，求仙問道，何嘗不是一種欲望？所以，他們還是人，只是走到最高頂點，追求超越于絕大多數人的人。
大長老微笑著︰“小猴子就是不守規矩啊，三千年昆侖入世，只有你沒事跟串門似的回來瞎溜達。”
大長老果然顯得非常衰老，給人的感覺仿佛枯萎的巨木，隨時可能轟然倒塌。但很奇特，他的眼楮越發清澈明亮，純淨如嬰孩。
江凡看著他撓撓頭皮，嘿嘿一笑︰“也不是瞎溜達，帶著迷惑來求解的呢。”
大長老輕輕一笑︰“解惑……天下眾生，誰人不迷惑，唯自己的路要自己走，自己的答案要自己尋，人生來，本無意義，但活著，本身就是意義。”
江凡連連點頭︰“話是這麼說，我還想問個清楚，哪怕不清楚，也想知道些線索，心里堵得慌啊。不通透，就很別扭不是。”
赤牙子當即道︰“就是啊，憋悶的很，找不到意義空活千年！”
五長老哼了聲︰“爺爺我尋仙也一樣。”
二長老含笑道︰“尋仙問道如此，人生亦如此，都一樣。”
江凡連忙拱拱手︰“那咱們從頭說起？”
大長老卻擺擺手︰“不急。”
說著，揚手丟給他一把鐵鍬。
江凡愣住︰“啥意思？”
大長老悠然道︰“讀書可以解惑，既然你覺得求解，總要先看看書。”
江凡就納悶，看書？看書給我鐵鍬干啥？
“不必疑惑，小子，這昆侖墟下面，也埋藏著一本書，不妨挖出來先看看。”
昆侖墟下……書？
“白金古書？”
幾位長老對視一眼，二長老點點頭︰“知道了這個名字，大概就知道許多了，去吧，看看它是否屬于你。”
江凡沉思一下，當即扛起鐵鍬︰“那塊碑是吧，弟子去了。”
說罷，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我去看看！”赤牙子最是坐不住。
大長老搖搖頭︰“穩當點，等吧。”
赤牙子咕噥一聲，卻也只好安心坐下。
五長老看向大長老︰“大兄，他此番前來，一心求解。時機可到？”
大長老微微閉目︰“沒有最好的時機，該如何便要如何。”
“那麼，您是準備好了，將我們知道的都告知？”
大長老笑笑，沒有回答他，卻看向走進大殿的另一個人。
“老孫，認為如何呢？”
進來的果然是孫道通，他手里拎著燒重明鳥和酒，找了個地方席地而坐，一邊撕扯鳥腿一邊道︰“求解，一定要接觸並了解問題，否則解從何來？我們還是先看看他究竟接觸了多少吧。”
二長老沉吟一下︰“他來了，就不再打算空手而歸，這次，是一個抉擇之會，不是對他，是對我們。”
孫道通停了下，“對不住，二長老。我還是缺了些魄力，只好裹挾你們一道。”
二長老嘆口氣︰“都很為難，尤其看到這小子帶著一顆清亮的心，他準備好了接受一切，而我們卻不夠透徹。”
“不是不夠。”孫道通搖頭︰“是諸位從來沒走在人間路上，沒有那麼多感悟。所以，孫某，懇請各位啟程。”
二長老沉思道︰“當初，你不肯入山，反倒請我們出世……”
孫道通點點頭︰“可當初，我也很迷茫，但這小子下山十三年，終歸讓我明白，什麼是答案？什麼才是真我？你走過的一切，做過的一切，才會給你。等，是等不來的。”
三長老道︰“大和尚說過，我即為佛，那麼我為何不是仙？可若是仙，就要知道仙從何來，仙是什麼，或許老孫說的對，走過的路，才是真正的你，而你的路，未必就不是仙路。”
赤牙子揉揉腦袋︰“听不懂，但是……我們要入世吧？”
看著她熱切的目光，大長老呵呵笑道︰“從來也沒出世啊。等著他，或許那小子也能回應我們所求之解。”
二長老含笑望向七長老︰“老七啊，終歸如你所願。這盤棋，你下得不錯，下的很好，我們是該動動了。”
七長老微笑著︰“不管被動還是主動，該做什麼便做什麼，萬事豈非都如此，客觀推之，主觀求之，合二為一，或將成道。”
赤牙子瞅瞅孫道通︰“他們說話雲山霧繞，還是你說的明白。這被動，是不是天人要決戰？”
孫道通吃著雞腿︰“是。延續萬年，此番或將是最後之戰。”
“這不還是徹底被動嘛。”赤牙子哼哼著。
“退無可退，選無可選，何嘗不也是一條路。”
二長老點頭︰“或許這便是天意，而順天應人，則可見日月。”
“管他，三千年了，我就要弄個明白，打他個痛快。我倒要看看，打破了天穹籠罩，能不能看到仙路！”
孫道通灌下一大口酒︰“諸位早就知道，仙是一種意義，三千年上下求索，這個意義已經在顯化，那麼就破開最後的桎梏吧。”
三長老認真道︰“若當真錯了呢？”
孫道通大手一揮︰“求道之路，本就荊棘坎坷。路上錯了，就路上糾錯，這小子不也錯過無數次？但總要先啟程，否則永遠不知過程，自然也無以求解。”
二長老點點頭︰“所以，你聯合我們，一同下這一注，但也要聯合我們，一同糾錯。”
孫道通斷然道︰“因為我自己沒有把握，這小子，已經超出了掌控。”
“恰恰也正是因為他的超越，才是勝機。”二長老若有所思。
孫道通認真道︰“要天上人間皆變，必然需要一個超越天上人間的契機，那個契機，或許就是一個人，或許就是一個人的一種意識。”
“哦？怎麼听著，好像一個人的戰斗？”
“世上的戰斗，從來都是一個人的戰斗……”
江公子就在戰斗。
掄著一把不知道什麼材料的鍬在某處與無數碎石奮戰。
“我一個人在小小的花園里挖呀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