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陡然巨變,“是誰?”
“呵呵……小丫頭,自家弱水絕學都不認得了麼?”
裴雲錦面色驚疑不定,三千弱水道,乃裴家不外傳的絕學,這一代也只有她一人,但對方居然在室外布下不可見的弱水陣,若非自己同樣擅長,根本發現不了。心中不免驚駭萬分。
“你是誰?為何懂得我裴家絕學?”
聲音從里面悠悠傳來︰“進來瞧瞧便知。”
裴雲錦面色凝重,片刻之後,緩緩腳步,跨入了那道水幕之中,隨後,虛空中一切恢復正常。
室內,一個藍衣人正背對著門口,在欣賞牆上掛著的那幅字。
裴雲錦凝視對方,心中十分警惕,這里可是滄龍主城,防範何其嚴密,但對方居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出現在自己書房,簡直不可思議。
但不知為何,那一襲藍衣,卻讓她意外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閣下……究竟何人?”
那人並未回答,只是看著那幅字︰“嗯……不錯,筆走龍蛇,狂放不羈,瀟灑不群,雖然筆力欠缺,但意境足夠,想必這就是江逍遙書予張之陵的臨江仙吧。”
“是拓本。”裴雲錦看著對方道。
“嗯,看得出來,起筆有些輕盈舒緩,落筆有些委婉娟秀,為女子拓抄。”
裴雲錦驚訝于對方眼光,還沒開口,那人繼續道︰“狂草體,亦可字跡如水,這些年,你倒是沒有疏于修煉。只不過,你爹資質差了些,弱水真意領會不足啊,傳到你這里,多少變了些樣子,好在你天資超群,有所彌補。”
對方居然知道這些,裴雲錦目光一驚︰“閣下……”
那人笑了︰“不是閣下,是閣老。”
裴雲錦頓時愣住,下一刻,只見那藍衣人轉過身,露出一副微微含笑的面孔。
耳鬢和頜下三縷長髯,根根順滑,一絲不苟,眉若細柳,眼如丹鳳,面容清雋,五官立體,配上一襲天藍長衫,透著無盡灑脫之意。
裴雲錦呆住,慢慢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議之色︰“先……先祖?”
是的,這一刻她仿佛看到那位號稱百年前大周第一美男子的藍衣閣老,自己的太爺爺裴世矩,悠然從畫像中走來。
藍衣人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小丫頭,錦繡兒……初次正式見面。”
裴雲錦目光急劇波動,呼吸緊促,胸膛起伏︰“不,不可能……他老人家,百年前已經作古……”
藍衣人搖頭呵呵一笑︰“做的什麼古,太爺爺我活的好好的。”
“這……這……”裴雲錦還是一臉難以置信。
藍衣人輕笑著走近︰“錦繡兒,這個乳名,可是太爺爺親自取的,你體內那一道弱水真意,也是我星夜歸家悄然打入,否則啊,你老爹可耽誤你嘍。”
裴雲錦張著嘴巴,“這,難道您真沒死?”
藍衣人笑呵呵湊近︰“仔細看看我的樣子,仔細感覺我的真元。”
裴雲錦凝視對方片刻,身上漸漸水波蕩漾,不多時,和那人接觸,僅僅片刻,她就驚呼一聲︰“真的是您?”
這一刻,他感受到那人體內氣息和自己那一縷弱水真意完全相同。
藍衣人點點頭︰“可不就是我了,當年的小肉團子,長這麼大了,還這麼俊俏,隨我。”
裴雲錦當即熱淚盈眶,一頭撲入對方懷中︰“太爺爺!”
藍衣人輕嘆一聲,也有些動容的輕拍她的後背,“唉……一晃四十五年了,都是這麼大姑娘啦……”
……
半晌,裴雲錦才平復心情,“太爺爺,真的沒想到,孫兒還能親眼看到您。”
藍衣人輕輕拍著她的手︰“好孩子,這些年苦了你,太爺爺很高興,你做的很好。唉,一百年了,世外終歸磨滅不了紅塵心吶……”
裴雲錦心神波動,親手給藍衣人斟茶︰“太爺爺,您,這一百年去哪里了……”
裴世矩輕輕呷了口香茗,才讓裴雲錦坐下︰“你知道我的事,但你不知道我去了何方,其實啊,太爺爺這些年一直在昆侖。”
裴雲錦震驚︰“人間聖地,昆侖?”
裴世矩點點頭︰“既然露面了,就告訴你,免得你心里不安。一百年前,太爺爺他們那一代的事你知道,就不多說了,後來,我坐不住啊,終于走上了那座山,想要問個明白……”
裴雲錦靜靜听著,目中不時地閃過驚奇的光芒。
過了好一會兒,裴世矩述說完畢,裴雲錦還沉浸在驚訝中。
“……所以,您最終留在昆侖,成為新一代九子?”
裴世矩點點頭︰“我的上一代,兩百六十歲,壽元已盡,恰好我上山,他看重我的資質,傳授以人算之道,十年後,他老人家駕鶴西去,我便成了新一代七長老。”
裴雲錦不可思議道︰“這麼說,您已經一百八十歲?”
裴世矩笑道︰“可不咋的,離家的時候,已經八十歲,當時只覺得壽元無多,方才想在人生最後弄個明白,沒想到,入那昆侖卻成了後生晚輩,這一修煉,居然硬生生活了這麼大歲數,嘖嘖……”
裴雲錦激動不已︰“太爺爺高壽,是兒孫後輩們之福。”
裴世矩連連擺手︰“哪來的後輩們,就剩你一個了,話說,錦繡兒啊,你怎麼還不成家立室,給太爺爺生個小團子耍耍?”
裴雲錦頓時面色泛紅︰“太爺爺……”
裴世矩哈哈大笑︰“好啦,好啦,太爺爺還不知道你的心思?不過,那小郎君是個沒良心的,尤其紅粉太多還是個不專一的,特不是個玩意兒。你呀,最好別惦記了。”
裴雲錦面色越發紅若朝霞︰“太爺爺!我對他只有姐弟親情,您莫要打趣!”
裴世矩搖頭︰“裴家一脈單傳,修弱水道,所謂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那小郎已走入你心里,只怕沒人能取代嘍。”
裴雲錦卻意外搖搖頭︰“我對他,真的只是姐弟親情。的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心里,始終只有汗青,他死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裴世矩眼底掠過一絲異樣,隨即輕嘆一聲︰“趙汗青,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