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錢,我有刀

第60章 60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歐陽墨心 本章︰第60章 60

    這一瞬間,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時間變得異常粘稠,仿佛熬了好幾個時辰的米粥一般,那劇毒的肉湯潑在了里面,  也變得沉甸甸的,苟延殘喘撲向了花家四郎明媚的衣袂,  可潔白無瑕的衣角就如一片蝴蝶的翅膀,輕盈地飛走了,  連一滴肉湯都沒沾到。

    眾人這才想起了呼吸,空氣涌入肺葉的時候,  時間又恢復原本的流速,  肉湯嘩啦啦潑了滿地,紀高陽扭曲的笑容僵在臉上,  仿佛荒廢神龕里灰頭土臉的神像。

    花一棠遠遠退到了徐縣令案邊,他不是自己過去的,而是被一個身著勁裝的小娘子拎過去的,眾人這才回過神來,  剛剛那一瞬間的錯覺,是因為那小娘子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相比之下,時間都被拖慢了。

    徐縣令嚇得臉色青白,捂著鼻子尖叫,“毒!毒毒毒!”

    百姓、不良人、衙吏大驚失色,轟然散開。

    唯有三個人一動不動,  人群里的靳若,  堂上的伊塔,堂邊的方刻,仨人直身而立,  頗為鶴立雞群。

    花一棠用扇子撓了撓額角,“湯里沒毒,是木夏從市集買的兔子,我是詐他的。”

    林隨安︰“我知道。”

    “誒?”

    “肉湯油大,”林隨安道,“潑到衣服上就不好看了。”

    花一棠怔了一下,耳垂仿若被胭脂掃了一層薄粉,紅撲撲的,“你擔心我——”

    林隨安下一句話立即打碎了他的期待,“畢竟你只有賣相拿得出手。”

    花一棠眼角一抖,哀怨搖起了小扇子。

    二人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堂內堂外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靳若沒由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百姓一听沒毒,呼啦啦又圍了上來,徐縣令精神大振,連拍三下驚堂木︰“堂下听判!紀高陽利用醫者身份,毒殺十名百姓,手段殘忍,心思歹毒,喪心病狂!判斬首之行!”

    紀高陽趴在地上,听到判決不但沒有哭天喊地,反倒咯咯咯笑了起來,“你們懂個屁,我是神醫,我是神,我是神!我想讓誰死,誰就要死、就要死——”

    他的半邊臉被花一棠扇腫了,發髻也亂了,滿嘴血沫亂噴,神色癲狂,竟好似瘋了一般。

    “拖下去!嚴密看管!”徐縣令大喝,“待卷宗上報大理寺終審後,立即行刑!”

    在眾人萬分唾棄的眼神中,四個不良人將紀高陽抬了出去。人雖然走了,可那陰森恐怖的笑聲卻仿佛在眾人耳邊扎了根一般,揮之不去。

    徐縣令長長松了口氣,整了整衣冠,二拍驚堂木,“堂下听判,醫者方刻,提供凶案線索有功,賞錢三貫,當堂釋放,回家去吧,以後好好做大夫。”

    不良人卸下方刻的鎖鏈,方刻沉默片刻,朝林隨安和花一棠抱拳施禮,轉身離去。

    花一棠頓時容光煥發,小扇子都搖出了花,看得林隨安頗為無語。

    徐縣令又道︰“花氏四郎破案有功,賞——”

    “不必了,”花一棠啪一聲合上扇子,不以為意擺了擺手,“不過是舉手之勞。”

    徐縣令感動得眼泛淚花,起身長揖到地,“花家四郎高義!徐某感佩萬分!敬佩萬分!”

    “多謝四郎!”

    “多謝四郎!”

    “四郎果然名不虛傳!”

    “四郎厲害啦!”

    百姓人群中爆出歡呼掌聲,一浪高過一浪,幾乎掀翻府衙大堂的屋頂。

    方刻靜靜站在街角,看著百姓們歡呼雀躍,神色愈發陰沉,突然,他神色一動,轉身快步走向了坊門,距離宵禁只剩不到半個時辰,他必須要快點。

    出了一河坊,繞過六河坊、五河坊,直奔七河坊,方刻平日里很少走這麼快,好容易趕到七河坊,已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再加上整日滴水未進,兩眼已經陣陣發黑,可他不敢停,硬撐著沿著五石街趕到了紀氏醫館門前,眼前的景象頓令他心頭一沉。

    幾十名百姓聚集在紀氏醫館門口,污言穢語參合著爛菜葉臭雞蛋砸在了紀氏醫館的牌匾和牆上︰

    “紀高陽,禽獸不如!”

    “紀高陽,喪心病狂!”

    “紀高陽,喪盡天良!”

    “我就不信紀高陽殺這麼多人他老婆不知道!”

    “同一個被窩里睡不出兩樣人,他老婆肯定是幫凶!”

    “還有他那個小崽子,長得獐頭鼠目的,長大了肯定也是個禍害!”

    “大家一起沖進去!”

    “我們不能養虎為患!”

    “沖!”

    為首幾個人不由分說踹開了紀氏醫館的大門沖了進去,醫館內稀里嘩啦響成一片,顯然整座醫館都被砸了。

    果然,還是來遲了。

    汗水順著方刻的鼻尖滑落,滴在了蒼白的唇瓣上,又咸又苦,方刻抿緊唇角,拖著沉重的腳步擠進人群,大喝道,“唐律有規,縱十惡重罪,也不可罪及族人,紀高陽家人是否知情,不可妄斷——”

    “讓開!”一個黑臉漢子跳出大門,一巴掌將方刻呼到了一邊,方刻身形孱弱,足下不穩,頓時被拍了個跟頭,摔得頭暈眼花。

    “娘的,來晚了!”黑臉漢子啐了口吐沫,“紀家的娘們和小崽子早跑了,什麼都沒留下!”

    “不良人來了!快撤!”人群中有人低呼,下一刻,叫囂最厲害的幾個好似被火噴了的蜜蜂,嗡一聲就散了,闖進醫館的幾個人連跑帶跳,一溜煙沒了蹤影。原來都是趁火打劫的潑皮無賴。

    余下十幾名普通百姓,又扔了幾個臭雞蛋,憤憤離開。

    方刻踉蹌爬起身,垂首轉身,避到牆角陰影處。不良人沖入紀氏醫館,少頃,又退了出來,向領隊的頭目報告,“紀氏和孩子都不見了,無人受傷。”

    頭目松了口氣,“那就好,收隊。”

    待不良人匆匆離去,方刻才走出陰影,定定看著被臭雞蛋糊滿的紀氏醫館牌匾片刻,轉身離開。

    看來紀夫人和孩子是得到了消息,自己離開的。

    幸好。

    夜幕將至,夕陽隱沒山脈,殘留的一絲余暉仿佛血水潑灑在地面上,方刻覺得腳下的路像是變成了粘稠的血漿,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踩下去,每一步都要用盡全力才能□□。

    塞在胸口的錢袋很重,五髒六腑都很重很重。

    和裝著魯時內髒、血肉的壇子一樣重。

    原來,他是如此蠢笨無知,遠不如那個不學無術的紈褲。

    因為他錯漏了如此重要的線索,才會讓紀高陽偷得一次又一次的機會,殺了那些老人。

    他為何沒能早一點發現……

    最後一絲夕光沒入地平線,黑夜如幕布罩下,方刻推開自家醫館的大門,拖著腳走進去,靠著素白屏風席地坐在黑暗里,一縷蛛絲沾到了臉上,他抬了抬手指,又放棄了,仰起頭,重重嘆了口氣。

    此刻的他與陷入蛛網的蟲子有何區別,不過皆是卑微愚蠢的生物罷了。

    “呦,咱們的方大夫回來了啊!”門板吱呀開啟,三道人影好似黑色的樹干長長刺了進來,“俗話說的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听聞徐縣令賞了方大夫不少錢,方大夫欠我們的債是不是也該還了?”

    方刻漆黑無光的眸子一動不動,抽出懷里的錢袋扔到了地上。

    討債人撿起錢袋看了看,嘴里嘖了一聲,“方大夫,您是不是算錯了,你欠我們十五貫錢,這里只有三貫。”

    方刻︰“我只有三貫,愛要要,不要滾。”

    “敬酒不吃吃罰酒!”討債人大怒,踩著地板咚咚咚沖了進來,甩開膀子就要打,豈料就在此時,黑暗里亮起了光,不、是五道光,赤橙紅綠紫,幻化成璀璨彩虹 一聲砸在了討債人的臉上,緊接著,屋內黑風驟起,就听嘁哩喀喳脆響連環,人聲慘叫刺耳,猶如鬼蜮。

    方刻詫異看著眼前的黑暗,一團明光升了起來,皎潔又柔和,照亮了這間殘破不堪的醫館。

    光芒映出了一張女子的臉,長眉鳳目,神色凌厲,方刻認出了她,是花一棠身邊的英武的小娘子,似乎是叫林隨安。

    她此時托在手里用來照明的,竟是一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

    又一團光出現了,又是一顆夜明珠,這次舉著夜明珠的是一名碧眼金發的少年,手上戴滿了寶石戒指,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幻化出虹彩般的光暈。

    方刻不覺眯了眯眼︰好刺眼。

    “豬人,”伊塔指著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要債三人組,“蟲蟲兄。”

    林隨安蹲下身,托著夜明珠照了照,樂了,這三人還是熟人,為首這位胳膊刺了青,胳膊還綁了夾板,正是下午被她斷了手臂的潑皮三人組。

    “蚯蚓兄,帶傷還上工,精神可嘉啊。”

    兩個小弟鼻青臉腫的臉上鼻涕眼淚糊成一團,蚯蚓兄半張臉腫成了豬頭,牙掉了兩顆,全身肥肉發抖,“我、我我我我有借據的!”

    林隨安︰“他欠你多少錢?”

    蚯蚓兄從懷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單據,“白、白白紙黑字,本金十二貫,借了大半年了,錢滾錢利滾利,要還十五貫。方刻親筆簽的名,還、還還還有手印呢!我也是替老大辦事,要是我要不回去錢,我、我我我也要挨揍的!”

    十五貫啊……

    林隨安撓了撓腦門,“伊塔,你身上有錢嗎?”

    伊塔扭頭︰“木有。”

    “要不你把你那戒指——”

    伊塔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林隨安嘆了口氣,扯開嗓門︰“花一棠——”

    “咚”一個荷包重重砸在了蚯蚓兄的後腦勺上,蚯蚓兄 嘰撲地,兩個小弟驚喜大叫,因為荷包里是滿滿的金葉子。

    “果然,緊要關頭還是要靠我啊!”花一棠人未到,錢先至,潔白的靴子踩著夜明珠的明光翩翩入門,靳若跟在他身側,好像一個燈架子高擎雙手,掌心放著兩顆夜明珠,頭上還頂著一顆,笑得眼楮都看不到了,“說好了啊,這三顆珠子算我的跑路費。”

    蚯蚓兄的後腦被金葉子砸了個大包,但似乎根本感覺不到疼,捧著荷包聲都顫了,“這、這些都是給我們的?!”

    林隨安︰“幫方刻還債。”

    “我祝花氏財運亨通一帆風順,就此告辭!”

    蚯蚓三兄弟捧著金葉子連滾帶爬跑了。

    方刻閉了閉眼,從地上爬起身,“你們是來看我的笑話嗎?”

    “哈、哈、哈!”花一棠大笑三聲,笑臉倏然一收,“你長得這麼苦大仇深,根本不好笑。”

    林隨安︰“噗。”

    方刻咬牙,“你們到底想如何?”

    花一棠長長“切”了一聲,“是林隨安非要來,我才不願見你那張白得跟鬼似得臭臉……”

    方刻皺眉,目光移到了林隨安的臉上,這是他第三次仔細觀察眼前的小娘子,第一次是在亂葬崗,她刀法凌厲恐怖,猶如鬼神附體,第二次是她看到那些白瓷壇,滿臉興致,眸光晶亮,第三次便是現在,她眉眼彎彎,笑得不懷好意,像只偷了雞的黃鼠狼。

    “方刻兄,”林隨安自認笑得和藹可親,情真意切,“我們打算聘你做仵作,不知方兄意下如何啊?”

    方刻呆住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麼?!”

    林隨安端著笑臉,“方兄這等檢尸技術,若不做個譽滿天下的仵作,實乃我唐國仵作事業的一大損失啊!這位花家四郎即將入東都參加制舉,平步青雲指日可待,所謂一個好漢三個幫——”

    “一個月十金,做不做?”花一棠啪一聲合上扇子道。

    方刻︰“什、什麼?!”

    花一棠︰“一口價,一個月五十金,包吃包住!”

    方刻吸了口氣,“我是大夫,不是仵作!”

    “無妨無妨,法醫也是醫——咳,我的意思是,”林隨安肅正表情,拉長手臂,眯眼瞄著手掌上的小抄,“所謂醫者,救死扶傷也,所謂仵作,驗尸求真也,一為生者,一為死者,看似相悖,但歸其根本,皆是以人命為重,殊途同歸也。”

    方刻怔住了,看著柔和珠光下少女明亮如星的眼楮,那是一雙滿是信任的眼楮——對他的信任。

    【一為生者,一為死者……殊途同歸……】

    他這般的蠢人,竟然還有人願意相信他嗎?

    方刻長長呼出一口氣,這口氣悠長得仿佛將五髒六腑的苦澀都吐了出來,垂眼施禮道︰

    “方某技藝粗鄙,承蒙不棄,以後定當盡心竭力。”

    成了!

    林隨安大喜,對此次招聘結果十分滿意︰果然,想要留住此等心高氣傲的高端技術型人才,還是要靠畫大餅。

    花一棠搖著扇子湊過來︰“我沒說錯吧,你長得面善,只要你開口,他定會答應。”

    林隨安不以為然︰“分明是我剛剛那一番關于人命生死的論述打動了他——”

    “敢問何時簽訂雇用契約?”方刻冒出一句。

    二人︰“誒?”

    方刻︰“薪酬是月結還是日結?若是拖欠可有賠償?賠償標準如何?一日三餐是何等標準?可有茶點供應?住房是幾進宅院?煩請都在契約上標注清楚。”

    二人︰“……”

    屋檐斜斜切過日暈,晨光乍現的天空落了一半在別院的樹影下,風把屋檐下的鈴鐺吹得叮叮作響,林隨安悠然倚靠在憑幾上,指尖捻著木夏新蒸的糕點,欣賞著河岳城五家總店掌櫃的表情。

    情景與三日前無甚區別,卻已是物是人為。

    不過三日,花一棠在河岳城名聲大噪,五位掌櫃如今對這個紈褲是又敬又怕,齊刷刷站在院中,垂著手,低著頭,時不時用袖口抹去額頭的汗水。

    花一棠還是那般,一副消極怠工的模樣有一搭沒一搭翻著賬簿,時不時撩起眼皮掃了一眼諸位掌櫃的表情,哼哼兩聲,將諸人嚇得面色蒼白,才懶洋洋收回目光。

    “嘖嘖嘖,”靳若道,“這個人心腸太壞了。”

    “奸人自有惡人磨啊。”林隨安道。

    “豬人,喝茶。”伊塔的茶雖然遲到,但絕不會缺席,硬邦邦塞到了林隨安的手里,靳若飛速將整盤糕點都倒進了嘴里,指著倉鼠腮幫子表示自己沒嘴了。

    林隨安僵硬端著茶碗,眼珠子一轉,正好瞥見剛起床洗漱的方刻走了過去,大喜,不由分說將方刻拽過來塞給他茶碗,“方兄,來來來,喝口茶,醒醒神。”

    方刻莫名瞅了幾人一眼,鼻尖湊到茶碗邊聞了聞,抿了一口,眸光一亮,一飲而盡,“還有嗎?”

    靳若“噗”一口噴了滿地糕點渣,伊塔滿臉放光,迅速又為方刻盛了一碗熱茶,方刻索性坐在了案邊,津津有味品了起來。伊塔高興地團團亂轉,把茶釜、風爐、水勺、茶羅子都搬到了方刻身側,專心致志烹茶。

    茶湯里咕嘟咕嘟翻起黑色的氣泡,茶釜邊緣還漂浮著莫名的調料,伊塔一邊用茶勺攪拌,一般嘀嘀咕咕吟唱著變調的唐語,方刻喝著茶,時不時附和兩聲,看表情,似乎兩人還相談甚歡。

    靳若捂著嘴,一雙眼珠子上下左右飛快轉動,表情語言不言而喻︰好可怕!

    林隨安感慨道,“方兄實乃猛人啊!”

    “甚好。”花一棠示意諸位掌櫃收回賬簿,慢悠悠搖著扇子道,“我自會稟告家主,以後花氏旗下所有商鋪的賬簿當以河岳城五家總店為範本,諸位掌櫃辛苦了。”

    幾位掌櫃的表情雖然是笑著的,但比哭還難看,邊退邊呼,“有勞四郎!辛苦四郎!”

    林隨安嘆了口氣,也不知這幾位掌櫃為了補平賬面上空餉私下掏了多少錢,這才幾日,身體都清減了許多。

    珍寶軒的李掌櫃又被留堂了,還附帶了張掌櫃和小燕,這次,還是因為一根珍珠簪。

    花一棠示意小燕上前,將桌上的漆盒推到她面前,“打開看看。”

    小燕的眼楮還是腫的,有些不解,待看清盒子里的東西,眼圈又紅了,“這、這是時爺爺的……”

    靜靜躺在漆盒白緞布上的,正是魯時親手制作的那支珍珠簪。

    花一棠︰“這是魯時留給你的,拿回去收好吧。”

    小燕︰“我?”

    花一棠輕輕笑了一下,提筆舔墨,慢慢涂滿簪子頭裝飾,拿起一張紙,小心將紋路拓在紙上,展示給小燕看。

    小燕不明所以,紙上是一個奇怪的形狀,上面的弧形長,下面的弧形短,似乎在何處見過,但又辨不出到底是什麼。

    “這是什麼?”小燕問。

    花一棠執筆,依照拓片紋路在另一邊描繪出鏡像圖樣,小燕怔怔看著、看著,眼淚和笑容一起噴涌到了臉上,“是燕子,這是一只燕子!這是時爺爺為我做的簪子!是給我的簪子!給我的……”

    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院中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沉默著,看著女孩的淚珠滴落地面,匯聚成幾點晦暗的陰影——伊塔停止了烹茶,方刻放下了茶碗,林隨安攥緊千淨刀柄,藏在刀鞘中的刀刃發出低低的悲鳴,花一棠垂下眼睫,用絲帕擦去珍珠簪上的墨汁,動作異常輕柔,仿佛在安撫睡在簪中的亡靈。

    靳若突然站起身,走了過去,低聲在小燕耳邊說了句什麼,小燕猛地抬頭,破涕為笑,朝著靳若重重點了點頭,折好拓畫放進懷里,抱緊裝簪子的漆盒,朝著眾人一一施禮,抬頭挺胸離開了。

    晨光落在她單薄卻筆直的脊背上,那是希望和未來的模樣。

    “你跟她說了什麼?”林隨安問。

    “我提醒她,若是魯九來找她的麻煩,就報六麻子的名號。”靳若道,“這小丫頭很有天分,我和六麻子都認為可以著重培養,淨門需要新鮮的血液。”

    林隨安長長“哦——”了一聲。

    “領著我花氏的錢,給你們淨門做事,靳若,你這小算盤打的比我還精啊!”花一棠笑得陰陽怪氣。

    靳若︰“我們淨門的千淨之主是你的搭檔,一家人何必分這麼清楚?”

    這句話顯然說的花一棠渾身舒坦,整個人都明亮綻放了起來。

    林隨安︰“……”

    “四郎,我回來了。”木夏衣角掛著露水匆匆進院,“車也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花一棠起身,邊搖扇子邊瞥向方刻,嗓門扯得老大,“紀氏母子安頓的如——何——啊——”

    方刻表情倏然一緊。

    “四郎放心,都已安排妥當,斷不會有人再去騷擾他們。”

    花一棠笑意滿滿︰“甚——好——”

    方刻沉默半晌,表情漸漸恢復正常,“原來如此,不愧是花家四郎,果然和傳聞中一般,人閑錢多。”

    花一棠䱇瑟的笑容好似烤焦的 糊在了臉上。

    方刻垂首施禮,回屋收拾細軟。

    林隨安笑出了聲,靳若翻白眼,伊塔搖頭嘆氣。

    “木夏!”花一棠舉著扇子怒喝,“去去去去給方刻訂做幾套衣衫,要東都最流行的款式!穿得那麼丑,傳出去我花氏的臉往哪兒擺?!”

    木夏的營業笑容明顯多露了兩顆牙,“是。”

    小劇場︰

    花一棠︰為何一定要讓方刻做咱們的仵作?去了東都,憑我花氏的門路,什麼樣的仵作尋不到?

    林隨安︰因為我在他身上聞到了同類的味道。

    花一棠︰他也燻了香?

    林隨安︰……是倒霉蛋的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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