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後我投敵了

第81章 動九州(八)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夜雪書帷 本章︰第81章 動九州(八)

    血肉幻境退去後,  天已大亮。

    謝誅寰緊張地在幻境外守了一夜。待到上下眼皮打得難舍難分之際,終于听到了有人朝這邊走來的動靜。

    他“刷”一下站了起來︰“怎麼樣?人抓到了嗎?”

    謝誅寰一眼就看到,謝長亭走在前面,後面遠遠地綴著另一道身影,  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但一看就不是先前那個將自己綁來此處的滾蛋。

    他忍不住道︰“人呢?”

    謝長亭搖了搖頭︰“舅舅。”

    一出聲,  便覺出嗓子有些微啞。

    謝誅寰根本沒多想︰“你嗓子怎麼了?”

    “……”謝長亭古怪地沉默了一下。

    好在時軼很快也走到了近處,  替他解了圍。

    “舅舅。”他格外親切地跟著叫了一聲。

    謝誅寰︰“。”

    時軼向他微微一笑。

    謝誅寰勉強擠出一絲不太禮貌的笑意,算作回應︰“你不是,那個……”

    死了嗎?

    不僅沒死,  怎麼還有一點越活越回去了的錯覺?

    謝誅寰上上下下將時軼打量了一遍,  確定自己沒有看錯︰自己上一回見到他時,對方還生的像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人,  現在瞧著,  竟然有一種年齡倒退了好幾歲的錯覺。

    這是死了之後還順便脫了層皮嗎?

    時軼面不改色︰“舅舅不必擔心,我這個人生命力比較頑強。”

    謝誅寰︰誰擔心你了!!

    但看在他家好佷子的面上,謝誅寰決定先暫時吞下這口惡氣,給對方一個面子︰“那個……你們剛才進去抓的人呢?沒抓到?”

    謝長亭︰“我讓他走了。”

    謝誅寰一下就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謝長亭搖了搖頭,不欲作過多解釋。他道︰“舅舅,這幾天來,  你一直與他呆在一處?”

    “……是。”

    “那你有沒有看見,  他這幾日來都在做些什麼?”

    謝誅寰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趙識君割下自己的頭發、制作小人偶的畫面。

    並且每一個人偶都和他家懷嘉長得一模一樣。

    他面露嫌惡,但還是瞞下了這件事︰“那個龜孫好像一直在寫信……說起來,  那些信他沒帶走,還都放在桌上呢,  要不要去看看?”

    謝長亭回到趙識君這幾日藏身的木屋里。果然,  如舅舅所說,  他在燭台下找著了一疊信。

    一一拆開來看,  他發現所有書信的內容幾乎都一樣,但信的內容本身讓他覺得頗為古怪︰

    每一封信里,都以見微真人趙著的名義,請收到信件的人十五日後,到群玉峰近處的地宮……論劍?

    並且在每封信的末尾,都要求各宗主對此事徹底保密。

    落款處自然是見微真人的大名。除此之外,還蓋上了真人本人的印章。

    謝長亭從前做過上善門的主事,自然也替從前的師父回過不少信件。他對這個章子異常熟悉,幾乎可以確定,這正是見微真人數年來所用的,且施過法術、確保它不可被偽造的印章。

    而信件的收信人,則是天下各大名門的……宗主。

    不僅有上善門一派的各大宗門,仙盟中人收到此信的也不在少數,譬如蕭如珩、馮文聖等。

    就連他自己,竟也有一封。

    謝長亭沉吟片刻。很明顯可以看出,這些信件並非是見微真人親筆書寫,而是趙識君偽造的。

    他將修真界中這麼多的大能召集一處,而且是召集到當年那座地宮——一個顯得有些怪異、絕不是論劍好去處的地方,究竟有何目的?

    謝長亭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卻也沒有注意到,在另一張桌子上翻找的謝誅寰也同樣找出了幾張書信。

    而此刻,他握著信紙的手,難以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倒是時軼先注意到了那邊︰“舅舅,您怎麼了?”

    他朝謝誅寰身後走去,立刻便看見了他此刻手中握著的東西︰信紙上並非尋常筆墨書寫的黑色文字,而是由一些金色的絲線密密麻麻織在一起形成的字跡。

    時軼眨了眨眼,神情頓時微妙起來。

    謝誅寰從雙手顫抖,到渾身都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他毫無征兆,忽然發作,攜著靈力的一掌拍在木桌上︰“這是什麼東西?啊?!”

    木桌在一聲巨響中四分五裂,頃刻間倒塌,燭台也隨之摔在地上,碎了。

    謝誅寰神情扭曲︰“什麼叫做——什麼叫做,‘桑氏固然無罪’?!”

    謝長亭剛抬起頭來,聞言,心中驟然一緊。

    像是心跳跳空了一拍。

    謝誅寰手上、額上,青筋暴起,他幾乎是沖著紙上這些金色的文字嘶吼起來︰“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舅舅。”謝長亭快步走到他身旁,一手搭在他肩上。

    冥冥之中,某種預感擊中了他。他此時心跳飛快,卻也極力維持著語氣的穩定,以免使得謝誅寰的情緒更加崩潰。

    他伸出手來︰“舅舅,給我……看一看。”

    謝誅寰松開手,那些紙頁飄揚著,落了下去,又隨之飛回到謝長亭手中。

    他滿面茫然,大睜著眼楮,渾身脫力一般跌坐在地上。

    謝長亭一目十行地讀著書信上金色的文字。

    周身漸漸冷了下去,仿佛正置身一片浮著碎冰的汪洋。

    每讀一個字,他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鄙人早便警醒過聖上,桑氏血脈當斬草除根……未料到聖上當年心慈手軟……國運如何……皆因聖上咎由自取。

    事已至此……區區桑氏遺孤……我自可除聖上心腹之大患。

    每讀一個字,他心底埋藏多年的那枚銳刺,都好像多生根發芽一點。

    昔年仇恨如荊棘肆意生長,將他貫穿,釘死他的每一寸血肉。

    過了不知多久,謝長亭隱約感覺到,有人踫了踫他的臉。

    他呼吸冰涼,漸漸回過神來,發現時軼從他的身後抱住了他。

    “你臉色好差。”時軼將頭靠在他肩上,輕輕地說,“沒事吧?”

    謝長亭感覺自己呼吸有些困難。他張開口,卻說不出話,只是徒然地喘著氣。

    一只手從他背後伸了出來,點在他手中信紙的最下方。

    “這是國師的印章。”時軼說。

    謝長亭聞言看了過去。

    他的思維幾乎無法運轉,連自己的聲音都覺得陌生︰“你怎麼……知道?”

    “我見過。”時軼說,“知院府里有。”

    國師……

    謝長亭的腦海中,浮現出有關這個名字的久遠記憶來。

    當今聖上有一個頗為器重的國師。在謝長亭小的時候,他就听父親提起過這件事。據說,是國師當年幫助他穩固了皇位,畢竟當今聖上並非嫡子,其母族勢力同樣弱小,按理來說,是不該在奪嫡之中勝出的。

    可自從結識這位國師以來,當今聖上如有神助,極其順利地便登上了王位。因此,他對于國師的一言一行,幾乎是百依百順,將其奉為座上賓。

    這份依賴也自然而然造就了當今聖上的一個大問題——疑心病。

    若論當年事,右相本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又偏偏政績斐然。

    功高蓋主者,往往下場都不太好。

    “就是他嗎?”

    癱坐在地的謝誅寰忽然開口。

    他的言語中已滿是仇恨︰“就是他?那個綁我來這里的人?就是他陷害了我姐夫,害死了我姐?”

    理智上,當年秘事于謝長亭心中,已隱隱約約浮現出輪廓。可感情上,他卻依然有些難以接受。

    這麼多年。

    哪怕早已尋仙問道、將登仙途,拋卻六根雜念,拋卻凡人身後事。

    他本該早早釋然。

    謝長亭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想︰原來當年謀逆,從來都只是一樁錯案。

    當今聖上,明知桑晚乃賢臣,明知他無罪。

    卻仍因自己手上,這位“國師”的三言兩語,便草菅了桑氏整整一千余條人命。

    “我想,應該不是。”

    開口的卻是時軼。

    他將謝長亭環在身前,扶穩了對方身形︰“我雖然不認識這個國師,但想來,長亭還年幼時,對方年紀也不大,不太可能便是信上的這個人。”

    頓了頓,又道︰“更重要的一點是,趙識君還沒有那種本事,當然,也沒有動機。”

    謝誅寰大吼道︰“那這封信又是怎麼回事?!啊??!”

    “前段時間,他操縱過一個名叫長生的人,接近過那個狗皇帝。”時軼道,“當時我看見,他偷偷在對方身上種下過傀儡絲。想來這些書信,都是他從那個皇帝身上抄寫而來的。”

    從皇帝身上抄來的……

    謝長亭想,那這便是故意要給他看的意思嗎?

    他忽然間想到了什麼,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來。

    擲火流鈴。

    方才離開幻境之後,時軼將它還給了他。

    謝長亭將它舉在眼前。

    現在他知道,為什麼鈴鐺沒有響了。

    它的鐸舌被人拔掉了。

    謝長亭如夢方醒一般,伸出手去。

    點在了鈴鐺中空的內心。

    剎那間,眼前火焰沖天而起!

    熊熊烈焰中,浮現出一個女人的樣貌來。她渾身浴火,面容慈悲,宛如聖女。

    若不是剛剛見過她的臉,謝長亭幾乎快要忘了,忘了母親曾經的模樣。

    謝珠玉垂下眼,溫柔地看著他。

    她的嘴一張一合,無聲道︰

    活下去。

    “……長亭!”

    “長亭!!”

    謝誅寰猛然從地上站了起來。

    然而謝長亭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他合上眼,身形向後軟倒,被早有準備的時軼一把抱在了懷中。

    謝誅寰剛要沖到他面前,將他搖醒,動作卻在忽然間止住。

    白色綻開在他的眼底。

    謝誅寰看見了此生都難以忘懷的畫面︰倒下的一剎那,謝長亭滿頭的烏發盡數白去。他的頭頂、身後,紛紛現出了根本不屬于人類的特征。

    一、二、三……

    謝誅寰無法相信自己的眼楮。他在長亭的身後看到了整整九條巨大、蓬開的狐尾。其中六條是實的,三條是虛影。

    他慢慢地張大了嘴。

    過了不知道多久,謝誅寰才慢慢回過神來,將視線定格在抱著原身畢現的謝長亭的那人臉上。

    他沒有在時軼的神情里看到任何驚訝。

    相反,對方的臉上只有一種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溫柔神情。

    時軼垂著眼,從那張雙目緊閉的秀美臉龐,一路看到無力垂落在自己身前長尾。

    那種眼神,就像是在注視著自己的……所有物。

    謝誅寰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時軼,你對他都做了什麼?!”

    時軼抬起眼來,看著他。

    謝誅寰能夠清晰地看見對方眼中的獨佔欲。方才對他的溫和笑意、畢恭畢敬,都如水月幻影,一觸即碎。

    “看來他沒有告訴過你。”

    時軼緩緩道。

    謝誅寰感覺自己的頭疼得快要裂開了︰“告訴我什麼?!”

    “——告訴你,你的長姐,並非是你親生的姐姐。”

    謝誅寰︰“你說什麼?”

    他一下就要沖上前來。

    下一個,劍光一閃。

    無數道虛幻的劍影如網般密密織就,橫亙在他與謝長亭之間。

    時軼站在劍影的那一頭,抱著謝長亭的手微微用力,向他一笑。

    謝誅寰腦海中幾乎是一片空白。到現在為止,只剩下了本能中迸發出來的念頭︰“你早就知道!!”

    時軼不緊不慢地說︰“知道什麼?”

    “你早就知道……他父親是無辜的……”

    謝誅寰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他看向時軼的目光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時軼略一沉吟。

    “如果說比你們早知道很久,倒不至于。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他說,“如果你僅僅是指‘早’——那麼,是的。”

    “你……”謝誅寰猛地喘了口氣,他在強迫自己冷靜,“你也知道,是誰。”

    “你已經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

    時軼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堪稱憐憫。

    像一個久居高位的上仙,在看一個弱小、無力的凡人。

    許久,他道︰“是。”

    “那你為什麼不說?!”謝誅寰嘶吼道,“為什麼——??!”

    時軼看了一眼懷中雙眼緊閉的謝長亭。

    “對不起。”他輕聲道。

    謝誅寰卻好像一下被這輕描淡寫的四個字擊潰了。

    他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身形一下撞在牆上。肺腑劇痛之中,他看見時軼那張無動于衷的臉,忽然想到了一個詞來形容他。

    病入膏肓。

    謝誅寰是神醫,這一輩子見過太多病入膏肓的人。有的人病氣外顯,面色蒼白或是蠟黃,單看一眼,便知他時日無多。

    而有的人,外表光鮮亮麗,內里卻如同髒污淤泥一般,早已透徹地腐爛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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