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曜滿臉的苦相，感覺著心肝肺都疼，那輛悍馬車可是原裝的，他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國外弄過來的，弄回來之後，人到哪兒車到哪兒。他總覺得那車開起來，自己威風八面，如同王者一般，有面！只要車一閑下來，他就讓人細心擦拭。
眼下，雷大烽居然讓他砸了！
雷鳴曜滿腔不願，行動墨跡起來，甚至還眼巴巴看向白小升，希望他能發聲阻止。
結果，白小升拉過雷鳴曜曾坐的那把椅子，大馬金刀坐下，看都不看他，只對他老子雷大烽做個手勢。
意思是，咱們繼續談。
雷大烽迫不及待跟白小升交流，眼看自己兒子居然因為一輛車這副模樣，真氣不打一出來。
“滾，快去搬椅子回來，你自個親自搬！”雷大烽喝令。
“還有，來點茶，綠茶就可以了。”白小升漫不經心插一句。
“對，還有茶，快去倒茶！”雷大烽對兒子瞪眼。
“還有車。”白小升又補充一句。
“去砸車！”雷大烽瞪著兒子喝道，“快滾！”
別看雷鳴曜在外面是一介霸王，橫行無忌，在家里也行為夸張，那是他老子允許。
眼下，他老子眼一瞪，不跟他開玩笑。
雷鳴曜當即灰溜溜，屁都不敢放一個，垂頭喪氣退出這間“鐵皮房”。
站外面，雷鳴曜越想越生氣，自己堂堂一個雷少，怎麼就淪落到給搬座兒、端茶的地步了呢。
不光如此，還要親自把自己的愛駕給拆了！
你說氣不氣人！
雷鳴曜心頭滴血，忍不住恨的咬牙切齒。
可他也知道，自家眼下，其實半陷泥沼，出不出得來，得靠外人幫忙。
有人願意收這個爛攤子，就是有活路。
他怎麼敢自斷生路，那以後富貴日子還過不過！
就算他肯，他老子也得活活打死他！
雷鳴曜正想著，一個西裝革履，帶著金絲眼鏡，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的男人滿面笑容，小跑著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塊髒兮兮的破布，跟他光鮮發表反差強烈。
那個人的臉上，其實也有著一層灰塵，在摻雜汗水的涂抹下，變成一道道的花臉，與其裝扮精致的職業精英形象，更是格格不入。
這人是這項目的負責人，大烽基業高級的經理人。
“雷少，你的車我給你擦好了，我親自擦的，保證沒有一點塵雜，跟新的一樣。”那中年人跑到近前，邀功一般微笑道。
雷鳴曜看他一眼。
那中年人沒注意雷鳴曜眼神不對，還不住稱贊，“好車，真是好車。我看就是整個中京，也再難找出您這樣的好車。這車原汁原味，粗獷，霸氣，什麼豪車那都得靠邊站。你開出去，絕對的拉風啊！”
中年人說話間，不忘回看一眼。
極遠之外，那輛被自家少主寶貝的不行，讓自己花費了足足兩個小時，擦拭煥然一新的悍馬，正停在那里。
這中年人把自己這副嘴臉，不叫拍馬屁，叫投其所好。往常，雷少可是很愛听。
“老劉啊，辛苦你了。”雷鳴曜抬手拍了拍這中年人肩膀，言語稱呼不是那麼禮貌客氣。
中年項目經理卻無比受用，連聲應道，笑著轉回頭，“應該的，應該的。”
“那你，現在找人，把那車給我砸了吧。”雷鳴曜吩咐道。
劉姓負責人笑容頓時一僵，愣在那里，似乎沒听清楚。
便是听清楚，他也不敢相信。
“雷少，您，您說什麼？砸砸什麼？！”劉姓負責人驚駭道。
那車，自己跟對祖宗一般，每天親自擦拭，原以為是雷少摯愛，自己投其所好，怎麼現在居然要砸！
這怎麼回事？！
“我他媽給你一個小時，給我砸成渣，要是有一個零件是好的。”雷鳴曜臉色猙獰，抬手拍拍對方的臉，凶惡道，“我讓你吃了！”
說罷，雷鳴曜轉身離去。畢竟，他還得去端茶搬凳子，這些都要他親自來。
媽.的！雷鳴曜心里想罵人。
剛才跟劉姓負責人那語氣神態，其實就是傾瀉怒火。
對里面的人發不了火，他就把對象轉移了。
這劉姓負責人完完全全是倒霉催的。
此刻，劉姓負責人瞠目結舌，嘴巴張的能塞進一顆雞蛋，難以置信看著雷鳴曜遠去的背影。
“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這是在故意敲打我嗎？”
“這是雷少的意思，還是老板的意思？”
“真要砸啊，砸了的話，雷少要是後悔，會不會找我麻煩？”
“這不是公司要變著法的開除我吧？”
“現在這項目這麼糟糕，可不是我的問題啊！”
……
劉姓負責人滿心惶恐，腦海中涌入無數推測，簡直要瘋了。
雷鳴曜速去速回，叫來三人跟在後面，倆人拿椅子，一人端著一壺好茶，連帶整套茶具。
剛回來，他們就被一邊的響動給吸引了目光。
那些人看得眼發直。
雷鳴曜看清了，亦是一愣，這心頭瞬間有種滴血的感覺。
兩輛挖掘機停在他悍馬車首尾，兩個大鏟斗高高揚起，你一下我一下，有條不紊往下砸。
雷鳴曜眼看瞅自己心肝寶貝的悍馬車，扁了，碎了。
“我.草！”雷鳴曜看著看著，嘴里忍不住一字一句喃喃開罵，“老劉，你狗日的，還他.媽真是個人才。”
“夸”完了姓劉的負責人，雷鳴曜讓人把東西放在門口，然後自己往里搬。
畢竟那代表風和來的小子可說了，不希望閑雜人等打攪，他爸雷大烽也是這個意思。
雷鳴曜先把茶端進去，把托盤往桌上一放，就要走。
“雷家的習慣，是客人給主人倒茶嗎？”白小升攔住雷鳴曜，似笑非笑問道。
雷鳴曜一愣。
白小升也不解釋，就那麼笑著看著他。
林薇薇、雷迎也看著他，雷大烽也郁悶看著自己兒子。
雷鳴曜忽然明白了，這是指使他倒茶呢！
眼下，這三人是客，客人來了，自然要主人家倒茶。這屋里就他們爺倆是主人。
他不倒茶，他爸就得倒。
雷鳴曜忍不住眼角抽抽。
讓他端茶，讓他搬座，還把他寶貝車給砸了。
眼下又讓他倒水，這是倒水的問題嗎！
這是把他當丫鬟指使！
真以為他雷鳴曜是受氣的小媳婦啊！
雷鳴曜脖子頓時一梗，當場就要翻臉。
“真是沒有眼力見！”雷大烽眼楮一瞪，拍了下桌子怒叱。
他這火氣，其實跟雷鳴曜剛才一樣，都是來自白小升。
眼前這個年輕人口風硬的很，雷大烽想著給自己爭取更大利益，但完全被對方給一口回絕，面子也受了損。
雷大烽不可能在沒談攏之際，就跟白小升撂下臉子。
眼下，這氣兒沒處撒，這兒又沒有其他人，那也只能往兒子身上撒。
眼看雷大烽發飆，雷鳴曜火氣瞬間沒了，乖乖低眉順眼給白小升三人倒茶。
白小升接過茶時，還面帶笑容禮貌跟他道了謝。
雷鳴曜倒完水，再搬座椅，眼看人家喝上了，也坐下了，卻沒有自己的座，頓時往旁邊一站，臉色沉墜。
“行了，小雷總不用在這里候著了。你出去吧，有事，我們會叫你。”白小升隨意道。
雷鳴曜鼻子都快氣歪了。
真拿我當下人了啊！
王八蛋，你跟我有仇是吧？
我就扔了你們一記易拉罐，你還有完沒完！
雷鳴曜火大了。
“出去等著！”雷大烽大手一揮，驅逐兒子。
雷鳴曜粗重喘出一口濁氣，一聲不吭，轉身出去。
走慢了，他怕自己當場爆發。
出了門，那劉姓負責人又小跑過來，滿臉陪笑問雷鳴曜，對那邊砸車行動可還滿意。
“我滿意你大爺！”雷鳴曜張口就罵，把劉姓負責人給罵傻眼了。
隨後，雷鳴曜眼神陰翳回望一眼“鐵皮房”，轉身就走。
“雷少，那是你讓我砸的，我是執行你的指示啊雷少。”劉姓負責人趕緊追了過去。
……
外面這一幕，只是個小插曲。
雷鳴曜一走，雷大烽瞥了眼關上的門，雙手疊放一起支撐起下巴，看著白小升，淡淡道，“林升先生，你現在滿意了！”
白小升三人用的，還是當初的化名。
白小升叫“林升”，林薇薇叫“白瑩”，雷迎叫“方成”。
听雷大烽有此一問，白小升沖著雷大烽笑了笑，“滿意什麼？”
“您要是這麼說話，可就沒意思了。”雷大烽認真道。
“我不是傻子，我兒子駕車得罪了你們，我這個做父親的認罰。讓他端茶倒水，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我們來專心談生意，可好？”
混跡職場這麼多年，要是連這點道道都看不出來，那他雷大烽真是活到了狗身上了。
白小升看了眼林薇薇、雷迎，那倆人眼里透著笑意，對雷鳴曜的那點仇恨算是清了。
接下來，該算一算這個項目帶給白家人，帶給周邊的人帶來麻煩的問題。
白小升要收了這個項目，以此來解決問題，林薇薇、雷迎其實並不太理解他為何要這麼做。
不過，沒關系，反正他們都一如既往地支持白小升任何決定。
“我的身份，我的能力，我相信雷先生已經確認過，不然不會這麼有‘誠意’地跟我談。”白小升十指相扣，放在桌面上，看著雷大烽笑道，“那我也透個底，我也很有誠意來談。就看你這邊夠不夠意思了！”
白小升話有所指。
“怎麼才算夠意思？”雷大烽反問。
白小升笑道，“就比如你剛才要求的那些價碼，那就很不夠意思。”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我們這不是在談嘛。”雷大烽呵呵一笑。
“好，那我們就按著你這種思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我們接著談！”
白小升直言不諱，“雷先生說，這個項目，包括建材，打包七個億。而我覺得，這些在當下的市場環境中，只能算五個億！”
白小升的話，讓雷大烽眼珠子都大了一分，似乎感覺不可思議。
“什麼！”雷大烽大叫，“五個億！林升先生，你知道我往這個項目里砸進去多少廣告費，砸進去多少人力物力成本，五個億我是虧的！”
直接砍下兩個億，這雷大烽哪里能接受的了。
開玩笑，這價格比雷大烽底線還稍低一分，算上里里外外的投入，他根本就是虧本狀態，這哪里能干。
七個億，其實是小賺個幾千萬，也是給白小升砍價余地，但是白小升往根子上砍，他顯然接受不了。
雷大烽直接搖頭，態度堅決，“不行，絕對不行！”
白小升並不急著跟他對話，等他氣勢緩降下來，方才淡淡笑道，“這個項目到現在這份上，雷先生不會以為還可以保本，甚至小賺吧。”
雷大烽欲言，白小升卻不給他機會。
“要是雷先生你認不清當下形勢，沒關系，我可以給你分析分析。”
雷大烽狐疑地看著白小升，不知道他要分析什麼。
“目前，中京在建在售的地產項目，有十四個。其中，六個在新城區，那里位置好，價格雖然高，但是相比這邊，保值更大，所以競爭力也更強……”
雷大烽雙眼微眯。
“其中有四個，環繞在新高鐵站周圍，依托交通，雷先生不會以為你可以跟他們比較吧。”
雷大烽眼眸又是一縮。
“還有兩個，他們周圍有外遷的學校、醫院，當時可能不如你這里，但是眼下可算是香餑餑。”
白小升笑著掰著手指頭，給雷大烽算。
雷大烽收斂神情，但是喉結滾動。
他心里，更如激浪，“媽的，風和也是搞地產的，甚至有兩個項目，對市場的把控他們也是行家！”
雷大烽忽然有種不妙的感覺，真以為白小升所代表的風和，把一切信息都掌控無虞。
“十四個項目，除了你這里，就剩下最後一個。”白小升笑看林薇薇、雷迎一眼，“你們猜怎麼著。”
“他們位置不好，但是價格便宜，低價去庫存，買房送車位，這年頭這樣的項目不多了吧，走量很給力哦！”
雷大烽眼眸深處，頓時生出有一分苦楚。
不錯，十四個地產項目，他這里是墊底的！
“再加上，不久前中京新出台的限購令！”白小升笑著搖頭。
似乎這個項目沒救了。
“你說你投入廣告多，人力物力多，但是你名聲臭了，外面稱你們是爛尾樓，我們接過來不但要繼續宣傳，還要洗白。這種爛攤子，你覺得好意思要七個億？”
“另外，你可別忘了，雷先生，你的大烽基業資金鏈，頂多撐四個月！我算過，如果你運氣好，能籌集更多錢，甚至變賣資產，你至多還能撐的上半年！”
白小升笑如惡魔，“那你想不想繼續賭下去，賭情況反轉，又或是，賠的分文不剩，等著逃亡要麼跳樓。”
雷大烽死死盯著白小升，眼神深處有一抹驚懼，兩只手捏在一起，手背青筋畢現。
白小升根據雷大烽眼神里的情緒，始終穩步健行，一步步瓦解他的心理防線。
以白小升今時今日的心力，把雷大烽玩弄股掌之中，都不算什麼難事。
“你就不為你兒子考慮考慮嗎？”白小升輕聲道。
這最後一句話，如同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雷大烽差不多已經亂了，但他還在咬牙強撐場面。
“七個億不行的話，六個億也可以！”雷大烽終于是松口。
白小升就等他開這口。
口子一松，證明雷大烽心里防線崩了，任由自己宰殺！
“四億八千萬。”白小升面無表情道。
雷大烽一下愣了。
他往下降價，怎麼這林升也往下降價，還降了兩千萬！
姓林的，難道不是應該往上抬一些價格嗎！
這樣，一個讓點一個抬點，這才能達成一個價碼啊。
沒听過談價還有你降我也降的！
這什麼道理！
“林先生，還有你、你這樣講價的？！”
雷大烽一臉難以置信，聲音都有點結巴。
“你講你的，我講我的。”白小升客客氣氣，笑道，“咱們互不干擾。”
一听這句話，雷大烽鼻子差點氣歪了。
我去你.娘的互不干擾！
你真是誠心來做生意的，還是趁火打劫來的！
“不行的話，五億五千萬，不能再少了！我可是誠意讓步！”雷大烽大叫，“林先生，你也給我少開玩笑！”
雷大烽態度還算強硬。
七個億，自降一億五千萬！
行了吧！
這是錢！你還想怎的！
雷大烽用這種眼神看著白小升。
“四億六千萬。”白小升悠悠道，又降了兩千萬。
幅度不是很大，速度卻很“勻稱”，猶如鈍刀子割肉，一下又一下宰殺雷大烽。
“沒有你這麼講價的！你要再這樣，我不賣了！”
雷大烽怒了，直接拍了桌子，喝道。
他狠，白小升更狠，直接起身。
“我們原來只不過想著提前幾個月入場，所以才不惜花這麼高的價格，這算是雙贏！”
“既然雷先生不願，那我們就四個月後，再來競標好了。”
白小升冷邦邦丟下一句。
四個月後競標？
那即是提醒他，到時候大烽基業就申請破產了？
雷大烽一呆，眼看白小升帶著林薇薇、雷迎，在自己晃神的功夫都已經到了門口，甚至手都按在了門把手上。
他們是真的要走！
絕不是裝的！
雷大烽慌了。
撕破臉對他毫無益處，風和這幫人已經掌握了底牌，就算是對外散播他這邊的財務狀況，他都要面臨牆倒眾人推的崩塌局面。
同行相軋嘛，換他，也會那麼做。
“就按你的價格，五億！”雷大烽大叫，“我接受了。”
白小升手握門把手，依舊保持姿態，似乎不準備放棄，只是回眸一笑，“難得，雷先生可以認清局面。”
在雷大烽暗暗松口氣，以為白小升答應了之時，就听白小升聲音一冷。
“不過，現在的價格，是四億五千萬。你答應，便成交。不成，算了。”
“怎麼又少了一千萬！”雷大烽愣了一下，頓時有些絕望道。
“就當是，我起身走過來的，再走回去的辛苦費吧。”白小升一笑。
雷大烽瘋了。
吸血鬼！
眼前這個年輕人，簡直就是他.媽的吸血鬼！
毫無人性！
比自己不要臉的時候，還不要臉！
雷大烽心里對白小升破口大罵。
還有，你以為自己是千金之軀？
走過去再走回來，要一千萬！
一步路，合一百萬啊！
雷大烽感覺心口發堵。這些天來，很多人來項目上鬧，他也听過報告，那些人說夜不能寐，被噪音吵得胸悶氣短心發慌，現在，他也體會到那是什麼滋味了。
“雷先生，你還要考慮一下，或者嘗試還還價嗎？”白小升還挺客氣，不忘詢問。
簡直壞死了！林薇薇、雷迎強忍著笑意。
“成交！”雷大烽咬牙切齒，從牙縫里蹦出倆個字。
四億五千萬，虧大了！
那也比死強！
只要能活著，認了！
雷大烽眼珠子都通紅了。
心疼！肉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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