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酒如何成為警視廳之光

第151章 番外八

類別︰科幻小說 作者︰孟夢夢南柯 本章︰第151章 番外八

    第三天的早晨,  新海空再一次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

    組織的大本營,位于大海中心的不知名小島。

    二十年之後,這里成為他們拋給紅方的誘餌,  二十年之前,  他們像無知的羊羔一般一步步邁入陷阱。

    無代號的成員是這個巨大組織金字塔的最底層,他和琴酒被迫“享受”了一波安室透當時的待遇。

    他們被反反復復地檢查身上攜帶的物品,  被人粗暴地用黑布遮住眼楮、塞進車子里。這種失去掌控的感覺讓新海空有點暴躁,  那股一直被壓制住的暴虐欲再一次翻涌而出。

    但他還是壓下來這股郁氣,  壓平嘴角,  用溫和的聲音詢問開車的人︰

    “請問……我們要被帶去哪里?”

    大抵是新海空的語氣很好,開車的人又剛好心情很不錯,便難得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boss要見你們。”

    還真是,風水輪流轉。他當時也是用這樣的話蒙騙安室透來著。

    新海空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輕輕扯了一下,應該是年輕版老大哥動的手。

    他和琴酒都被人蒙上眼楮,  被塞在後座里排排坐,也不知道年輕版老大哥摸索了多久才找到他的衣角。

    真是用心良苦大概是想要他收斂一點,不要隨便亂問問題吧?年輕版老大哥的性格還真是謹慎啊,  後來是怎麼變成那種隨便莽上去、直來直去的樣子的啊?難道是位高權重之後無所顧忌?

    但這個司機的態度真的很好,  也許能夠再多撬出來一點信息,  新海空不太想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他裝作毫無察覺,若無其事地繼續追問道︰“boss是要給我們代號嗎?”

    開車的司機應該是一個中年男人,  嗓音有些粗啞。他嗤笑了一聲,用一種很古怪的語氣說︰“是啊,  要給你取一個新的代號。”

    “那——”

    “考核官先生!”

    新海空正準備套話,  卻被黑澤陣的稱呼猛地打斷了。

    考核官?

    新海空不自覺挑了挑眉。

    “有事嗎?黑澤。”

    中年男人默認了這個稱呼,  語調中隱隱含著一絲不耐煩。

    不知道是不是新海空的錯覺,  這個司機對待他的態度和對待琴酒的完全不一樣。對待他的時候格外溫和,  對待琴酒的時候卻顯得有些敷衍了事。

    他和琴酒不是搭檔嗎?怎麼老琴還會被人差別對待?

    他還以為按照老琴的說法,應該是他的性格更加不討喜一點呢

    “車子還要開多久。”

    黑澤陣一開始的目的就只是打斷新海空的問話,並不是真的有問題要問開著車的考核官,于是隨便掰扯了一個沒什麼意義的問題。

    “該停下的時候,自然會停下來。”

    司機敷衍地應付了一句。

    黑澤陣也沒有再追問,而是伸手將新海空的衣角再一次攥在掌心,拉扯了一下,算是提醒。

    新海空沒有再出聲。

    他的眼楮被黑布蒙上,眼前一片令人眩暈的黑暗,大腦當中萬千思緒反復涌動。

    十六歲的時候,無論是他,還是琴酒都非常被動,他們只是組織最底層的成員,無法反抗上級的決定。

    難道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迫接受了實驗?

    不對,即便再如何被動,對島上情況極度熟悉的他,如果不想要接受實驗,有一千種一萬種方法逃出去。他不會讓自己被逼著走到那種境地,所有的選擇都只會是他在主動的情況下做出的。

    他會接受實驗,只會是主動的接受實驗。換言之,實驗的結果對他有利。

    那麼,究竟是什麼樣的實驗?

    •

    “刺啦——”

    車子猛地停下,因為慣性的緣故,新海空朝前撞去,撞到了硬邦邦的椅背,腦袋磕地響亮。

    !

    好的,新的報復理由又增加了一條。

    他就算不炸掉這個小島,也一定要炸掉這個考核官。

    車門被人打開,他被人領著下了車,在視野被黑布完全剝奪的情況下艱難地往里走。在第四次險些被台階絆倒之後,新海空隱約覺得腳下的道路有一些熟悉。

    他來過這里。

    漫長的台階,潮濕而腐朽的氣息,悠長而反復的回音,陰冷的、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寒風這是那個教堂!

    這個教堂的地下有一個巨型實驗室,就是他當年接受實驗的地方。所以這里同時也充當著組織真正的大本營嗎?

    他和琴酒被帶到了一個很空曠的地方,這里就連腳步聲都有清脆的回音。

    “現在可以摘掉眼罩了。”

    一個冰冷的女聲在他們前方響起。

    新海空默默摘掉眼罩,第一時間循聲望去——

    一個金色頭發的外國女人站在他們前方的高台上,臉上帶著冰冷的神情,與發色充滿反差的墨色眼眸上下打量著他們。在金發女人的身邊,還站著一個身材猥瑣的中年男人,狹長的灰色眼楮古怪地盯著他們。

    這個中年男人應該就是開車帶著他們來這里的司機,也就是組織的考核官。

    那麼這個金發女人是?

    新海空轉著眼楮,裝作不經意地四下打量了一番。他們被帶到了教堂的里面,這里有著高高的穹頂和巨大的空間,正前方垂著一個閃著藍光、還處在待機狀態中的電腦屏幕。

    站在他身側的年輕版老大哥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無措,但很快又被他故作凶惡的神情遮蓋。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新海空,黑澤陣。”

    金發女郎用一種非常冷淡的語調念出了他們兩個的名字。

    新海空微微抬頭,這才注意到金發女郎的手上還捏著一個通體純白的筆記本,上面似乎有他們兩人的資料。

    “鑒于你們這段時間的良好表現,組織決定授予代號。”

    金發女郎的臉上勾起一絲僵硬的笑容。

    听到這番話,原本將心提到嗓子眼的黑澤陣默默松了口氣。

    他從三天前就開始擔心今天的會面,心中一直縈繞著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再加上站在他身邊的這個家伙還總是在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他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合過眼。

    好在現在證明,組織只是想要給他們授予代號而已。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應該不會再有什麼變動。雖然組織從來沒有給十六歲的成員授予代號的先例,之前從訓練所里出去的成員也全部都失去了消息,但現在有了代號,應該就不會再隨隨便便被人處理掉了。

    銀發少年下意識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搭檔,卻發現對方的臉上不知何時掛上了一副有些奇怪的笑容。

    “只是授予代號嗎?”

    新海空站在原地,行為舉止毫不逾矩,語氣明明挑不出半點錯漏,卻讓人莫名感到有些挑釁。

    “新海?”

    黑澤陣呢喃出聲。

    “確實不只是授予代號。”

    那個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淺灰色的眼楮里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光,笑嘻嘻地開口︰

    “我之前忘記告訴你們了。每一對從訓練所里出來的搭檔,都只有一個人可以擁有代號。”

    果然。

    新海空了然地露出一絲笑容。

    一個做實驗,一個拿代號。

    就像養蠱一樣,先用搭檔的方式打敗所有人,再殺死自己的搭檔,才會成為組織當之無愧的殺人機器。將刀鋒對準昔日同伴,才能挑選出那些真正滅絕人性的殺人機器。

    這就是組織挑選人才的方式。

    他和琴酒的搭配太過樹大招風,所以早早地便被組織盯上,去一留一,不僅削弱了影響力,還能使剩下的那個人失去一切可能性,只能為組織服務。

    他的視線落到高台上的中年男人身上,對方被他臉上毫不訝異、甚至有些興奮地神情嚇了一跳,隨後又露出一副分外賞識的神情。

    “看樣子,新海你已經听明白了?”

    “什麼意思?”站在他身邊的銀發青年臉上空白了一瞬,微微側過頭,墨綠色的眼楮帶著些許疑惑。

    “什麼叫做只能有一個人有代號?是要從我們當中再選出一個人嗎?那剩下的那一個怎麼辦?重新回到訓練所,還是,單獨執行任務?”

    “真的是完全不一樣啊”中年男人側頭沖著金發女郎感慨了一句,在沒有得到回應之後,有些惱羞成怒地扭過頭,露出一副充滿惡意的笑容。

    “只能有一個人擁有代號的意思就是,剩下的那一個人會成為組織的實驗體。”

    “我們正在進行一項新的實驗,目前,前十二個實驗體全部都失敗了,需要身體素質更好的實驗體來進行實驗,所以boss挑中了你們。”金色頭發的女人板著一張臉,冷冷地望著台下的兩個少年。

    !

    實驗體!

    黑澤陣迅速反應過來這整段話的意思,臉上的疑惑瞬間凝固。

    他在訓練所的這些年,見過無數同期被拉進實驗室,幸運點的,直接死在手術台上,結束短暫而毫無意義的一生。不幸的,從實驗室里活著出來,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他總是以為只有弱者才會變成這樣,認為只要足夠強、爬得足夠高,就可以避免被拋棄的命運。但他沒有想到,即便已經爬到了這種程度,即便距離被授予代號只有一步之遙,他們依舊會被拋棄,被一言定生死。

    “也就是說,在我們兩個人中間,一個人會得到代號,還有一個人會得到實驗體的編號?”

    黑澤陣側著頭,注視著自己的搭檔。

    黑發少年的臉上沒有一絲慌亂,只有對一切都了然于心的鎮定自若。

    這個家伙還真是

    “沒錯。”站在高台上的中年男人笑著說道︰“boss額外給你們一周的考慮時間,一周之後,你們必須要做出選擇。當然了,如果不能夠達成完美的協議,你們也可以用別的方式解決問題,除了不能夠使用槍械之外,boss允許你們進行任意方式的爭斗。”

    養蠱的野心暴露無遺。

    “如果沒有別的問題,那就跟著那邊的侍女離開吧——”

    “等一下!”新海空忽地出言打斷。“既然我們都要成為實驗體了,能說一下大概是什麼類型的實驗嗎?如果實驗成功,會怎樣?”

    “什麼實驗?”

    中年男人那張骯髒的臉上閃過一絲猶疑,他瞥了一眼身邊的金發女人,後者一言不發,他又重新轉回頭,遲疑地回復道︰

    “不要多問那麼多。反正”最後參加實驗的人又不可能是你。

    “反正我們兩個人當中,遲早有一個人會成為再也無法開口的實驗體,另一個會成為有代號的高級成員。就算這樣,我們也不能知道實驗的內容到底是什麼嗎?考核官先生。”

    新海空卻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他繼續追問。

    金發女人看了他一眼,主動開口解釋道︰“實驗的內容很簡單。我們試圖從人的大腦當中提取出意識,或者有點類似于靈魂。如果實驗成功,實驗體就會成為一個可以在健康狀態被提取意識,並且還能夠重新接受意識的,人。”

    意識提取?

    •

    下午兩點。

    島上咸腥的海風透過半開的窗戶灌進來,將室內腌得有些難聞。

    他們從教堂的大廳離開之後,被帶到了後側如同鴿子籠一般排成一排的房間里,被隨意丟進了一個空房間。

    新海空盤腿坐在飄窗上,眼楮望著窗外的街道,一言不發。

    坐在一旁沙發上的銀發少年臉上,是壓抑不了的焦急。他幾乎是每隔一小會,邊站起來繞著屋子走一圈,幾次想要開口和新海空說話,卻又默默憋了回去。

    “你別繞了,不嫌暈嗎?”

    新海空分過去一絲視線,涼涼地吐槽道。

    “你難道不著急嗎?我們現在孤身陷入組織的大本營里,周圍全部都是巡邏隊,根本沒辦法反抗,難道真的要變成實驗體?”

    明明在教堂里的那個考核官,如此露骨地暗示了,他們可以通過自相殘殺來爭奪存活的機會,黑澤陣卻完全沒有思考過這一種可能性。

    或者說,他完全相信、一直以來和他一起執行任務的搭檔,不可能會為了活命而拋棄掉他。

    “著急又有什麼用?著急,就可以改變組織的決定嗎?”

    “可是!那個什麼提取意識的實驗,听上去根本就不可能會成功,如果實驗失敗,不就死定了?失去意識,和行尸走肉又有什麼區別?”

    “提取意識”

    新海空又一次陷入沉默。

    他並不擔心實驗的成功率,因為從結果來看,實驗肯定是成功了。只是這個實驗本身很有意思。boss之所以想要進行這個實驗,應該只是單純的想要實驗,該如何把自己在電腦里的意識毫無損傷地重新塞回身體里。

    但新海空隱約感覺,這個實驗的效用遠遠不止這一個。

    能夠讓意識脫離身體,這是多麼偉大的發明。

    既然意識能夠脫離身體,那是不是也能穿越時間和空間?是不是能夠跨越世界壁壘,跨越時間線?

    他被系統選中之後,為什麼還能夠跨越時間線?

    和他同樣是玩家的hg,為什麼會對時間線的事情一無所知?是真的菜到連主線任務都沒能夠觸發?

    時間線,究竟是系統自帶的獎勵,還是新海空自己創造出來的底牌?

    在這時間節點上進行的提取意識的實驗,是不是才是他能夠穿越時間線的真正起因?

    在可以提取意識的情況下,制造出了可以穿越時間線的系統,再利用系統回到過去,接受提取意識的實驗。

    這很繞,但確實是一個閉環。

    “你到底在想什麼?有沒有好好听我講話?”

    銀發少年坐在新海空的對面,墨綠色的眼楮里滿是怒火,他伸出手反復搖晃著新海空的肩膀。

    “停!停!停!”

    新海空伸手把少年的兩只手扒拉下來,按在飄窗上,無奈地嘆了口氣。年輕版老大哥現在的擔憂和焦急,在新海空看來實屬多余。反正最後參加實驗的是他

    “那你說,你有什麼好的辦法?”

    銀發少年下意識掃了一眼屋內,有些警惕地湊到新海空的跟前,低聲說道︰

    “我們跑吧,從這個海島出發,以我們的身體素質,可以游出去很遠,如果能夠踫到路過的船只或者是可以落腳的孤島,絕對能夠存活下來。反正留下來當實驗體只是死路一條,倒不如逃出去搏一條生路!”

    “……”

    雖然但是,想要逃跑的老大哥看上去有一點點可愛。

    新海空沒憋住,露出一個笑容。

    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對方朝外看——

    窗外的街道上滿是荷槍實彈的巡邏隊,所有巡查嚴絲合縫,沒有半點死角。這就是二十年前全盛時期的組織,boss對于一切都掌控都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

    只要上級一聲令下,就能夠把逃出去的人打成篩子。無論單體作戰能力有多強,孤身一人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面對巡邏隊,逃出去的概率微不可計。

    銀發少年看了窗外一眼,墨綠色的眼楮暗了暗,但還是堅持自己原本的計劃。

    “逃出去至少還有一線生機,如果真的接受了他們的要求,二選一,那被實驗的那個人不是死定了?”

    “你害怕?”

    “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

    “害怕就讓我去唄,我去當實驗體,你去拿代號。”

    黑澤陣愣了一下,遲疑地抬起頭注視著對方。

    黑發少年盤腿坐在飄窗上,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琥珀色的眼楮夾帶著一絲笑意。

    “你開什麼玩笑?”

    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家伙,雖然有的時候確實很詭異地不太在意生死,但應該也沒有大度到用自己的死亡來換取他的未來吧

    而且,在他們還在訓練所里的時候,這個家伙明明也很拼命地想要活下去,怎麼可能有人真的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

    銀發少年的神色陰沉了起來。

    “如果你又是在耍人,或者是在試探我,大可不必。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不是最擅長揣摩人心了嗎?你不是總是把我耍得團團轉嗎?你不是總是對一切的很有把握嗎?”

    他墨綠色的眼楮死死盯著新海空,咬牙切齒地說著︰“我不會按照那些垃圾的意思對你動手。我寧可在逃跑的過程中死掉,也不會願意頂替另一個人活下去。”

    •

    那群家伙給了他們整整一周的思考時間,但新海空不可能真的在這里待一周。

    他的時間有限,必須速戰速決。

    年輕版老大哥對他的信任程度,讓新海空很滿意。上一個這樣拋卻邏輯無條件信任他的人,是松田陣平。但松田所相信的事情對自身沒有任何影響,而老大哥卻冒著背叛即死亡的風險,毫無保留地信任他,從來沒有考慮過第二種可能性。

    如果不是時間太緊迫,他或許會考慮和對方好好解釋清楚。

    但現在已經沒有多久了,年輕版老大哥太過于執著逃跑的計劃,沒辦法動搖對方。而這個地方又到處都是監控,不是一個很好的、商談計劃的地方。

    新海空坐在客廳的桌子前面,注視著桌子上的酒瓶。金黃色的酒液在燈光映照下,灼灼生輝。

    現在就是第七天,在幾個小時之後,他就會脫離這個時間節點。

    必須在這之前,把一切都解決好。

    【系統,從現在開始,以晚上六點為截止時間,實時為我播報時間可以嗎?】

    在這個地方沒有鐘表,時間模糊不清,為了保證計劃的順利實施,他需要系統的輔助。這項功能並不難辦,而且他記得自己在完成新手任務的時候,也是有任務倒計時的實時提醒的。

    【距離該劇情節點結束,還有兩小時。】

    果然可以。

    新海空靠在沙發上,面色冷漠地注視著眼前的酒瓶。

    “吱呀——”

    老舊的木門被人拉開,銀色短發的少年提著一個包裹走了進來。他墨綠色的眼楮里氤氳著期待的光,又勉力壓制下去。

    “喝酒嗎?”

    “可以啊。算是餞別酒?畢竟之後,我們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黑澤陣用盡自己全部的演技,裝出一副有點傷感的樣子。

    之前,他幾經勸說,才使得新海空終于同意了出逃的計劃。

    他們準備在今天晚上喝醉酒,強裝出不合,大打出手以降低組織的戒心,再利用搜集來的□□出逃。雖然最後大概率會失敗,但也比什麼都不做,等待著死亡降臨要來得好一點。

    金黃色的酒水從水晶瓶子里被人一點點倒進同樣透明的玻璃杯當中。

    黑澤陣端起一杯,湊到嘴邊,一口飲盡。

    他們都經受過組織的訓練,哪怕灌下一大瓶烈酒,都能夠面不改色的執行任務。所以為了抵達“醉”的程度,必須要喝很多酒才夠。

    黑澤陣放下杯子,正準備再往里面倒一點,卻忽然發現坐在他對面的新海空,一直都沒有喝酒。他面前酒杯里的酒液還是最開始的高度,完全沒有動過。

    “你怎麼”不喝酒,要怎麼裝喝醉了逃出去啊?

    黑澤陣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覺得身上有些脫力。

    原本端在手上的酒杯因為過度脫力,失手落到地面上,玻璃碎了一地。

    黑澤陣曾經遇到過這種情況,但那是在競爭對手的襲擊之下,當時,帶著失去力氣的他逃離現場的人是新海空。

    現在,給他下藥的人似乎也是新海空。

    銀發少年不可置信地望著坐在他對面的老搭檔。“為什麼?”

    “你知道的,我們不可能逃出去。從一開始,逃出去就只是你做得不切實際的美夢。組織有無數防守和武器,我們兩個人什麼都沒有,不可能逃走。”

    “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不需要——”黑澤陣質問的話忽然頓住,他的臉上一片恍然。

    “你騙我。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逃走,你只是想借用這個機會給我下藥。”

    “你不相信我們可以逃走,所以想要把我交上去?”

    黑澤陣的內心忽然涌現出強烈的失望情緒。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他不是傻子,都已經到了被人迷暈這一步了,還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坐在他對面的這個家伙願意好好和他說,他會把活下來的機會讓給對方的。對于他而言,生命早就應該結束在很久之前,多一天還是少一天,一切都沒有什麼意義,結束在任何時候都可以。

    可是,為什麼要騙他呢?

    “我沒有騙你,你不會出事的。”

    黑發少年神色誠懇地注視著他,黑澤陣的內心差點再一次被動搖。開什麼玩笑,都已經被騙成這樣了,還是下意識地相信對方嗎?

    “反正你已經贏了,我沒辦法反抗,你可以把我交上去了。”

    “你不會有事的。”

    黑發少年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彎下腰,緊緊貼著他的耳朵。

    溫熱的呼吸輕輕打在他的耳側,這也意味著,對方脆弱的脖頸,距離他極近。

    黑澤陣的右手已經伸到了口袋里。

    那里放著一把餐刀,是他擔心著逃跑的時候出現意外,從廚房里偷來的。他已經把這把餐刀打磨的非常鋒利,足以劃傷對方脖子處的血管。

    刀刃嵌進皮肉里,劇烈的疼痛和鮮血讓他清醒了幾分。他明明已經有了足夠的力氣,從口袋里抽出那把餐刀,劃斷對方的喉管,讓鮮血噴涌而出——

    但他只是緊緊捏著那把餐刀,陷入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沉默當中。

    直到少年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無論是逃走還是妥協,我們永遠沒辦法擺脫這種被人支配的命運。”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把刀搶到自己手中。”

    黑澤陣的右手緊緊捏著餐刀的刀刃,他甚至沒有回頭,強撐著開口道︰“什麼意思?”

    “你記住,我往組織里帶了很多人,不是無目的的同情心泛濫。我所帶進來的每一個人,都必然有用,都會成為將來的助力。你要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也要信任他們、要控制他們、更要利用他們。”

    捏著刀刃的手一點點下移,小拇指已經搭在了金屬刀柄上。

    疼痛和藥物反復交織,使得他的大腦意外地很清醒。

    “什麼——”

    黑澤陣完全被身後那個人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弄懵了,是在炫耀嗎?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炫耀?他的心一點點冷下去。

    “如果我不用這種方法,你根本不可能同意我的計劃。只有這種情況下,你才會來不及阻止一切的發生。”

    身後少年的聲音忽然變得輕快起來,他不像是在描繪未來的藍圖,倒像是完完全全親眼看到了那個未來。

    “等到我們把刀搶到手里,一定要干掉那個惡心的考核官,他開車的技術真的太糟糕了一點。對,還有那個女研究員,記得把人送到撒哈拉去做實驗。哦,還有那個實驗室,最好也封掉。不過教堂就不用炸了,將來留著有用。實驗記錄一定要全部銷毀。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我的名字。最重要的是,記得去找我的一個下屬,他的手上有正在進行的實驗,一定要竭盡全力支持他的實驗。”

    “對不起啊,我說得太多了一點,但你一定要全部記住,因為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很有可能都不記得了。所以只能靠你啦,搭檔!”

    他的肩膀被身後的少年輕輕拍了拍。黑澤陣忽然涌現出一種糟糕的預感。

    “你——”

    “你可以放心,這一次的實驗一定會成功,我也一定會醒過來。”

    !

    握著餐刀的手驟然松開,黑澤陣艱難地想要轉過身去看對方,他的頭卻被對方用雙手固定住,沒辦法偏移。

    他的力氣還在不斷流逝,失去疼痛的刺激,這種流逝的速度不斷加快。

    他的眼前漸漸開始模糊,但心髒卻被緊緊揪住,梗得難受。

    黑澤陣拼盡全力,從嗓子眼里摳出幾個字眼。

    “你要做什——”

    “等我醒過來之後,我們就篡位。”

    黑暗覆蓋掉一切。

    •

    “吱呀——”

    老舊的棗紅色木門被人從里面推開,黑色短發的少年穿著一身米白色的運動服,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看樣子,你已經把人完全解決了?”

    他們的考核官就站在門口,見到出來的人是新海空之後,眼楮亮了一下。

    “我就知道會是你。”

    深褐色頭發的中年男人下意識露出一副討好的笑容,那雙狹長的灰色眼楮上下打量著新海空。“你和黑澤的身體素質雖然都差不多,但是從計謀和野心來看,從一開始,我就知道贏的人會是你。”

    【系統實時提醒,距離該劇情節點的結束,還剩下最後半小時。】

    “哦?為什麼?”

    新海空有些好奇地靠在門上,用手背抵住了門的把手,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這還用問嗎?”

    中年男人笑著露出泛黃的牙齦,滿是胡渣的下巴上下鼓動著,令人作嘔。

    “你比黑澤要狠太多了,你雖然表面上笑嘻嘻很好相處的樣子,但我從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心里比誰都黑,比誰都下得了狠手。黑澤那個家伙根本就下不了手。像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成為組織的top  killer?能夠成為組織的實驗品,已經是他莫大的榮耀了。”

    “榮耀?”

    “對啊,能夠為組織獻身,不就是最大的榮耀了嗎?”

    中年男人眯著灰色的眼楮,開口道︰“現在你應該已經把人解決了吧,是迷昏了嗎?真不愧是你,那個傻孩子被迷昏的時候,是不是還很相信你啊?玩弄人心這種事情,你好像天生就有天賦。新海,哦,不對!”

    中年男人故作震驚地捂住嘴,很夸張地叫喊道︰“再之後都要叫你gin了!我先提前恭喜你啦,gin可是五大基酒之一,足以見出boss對你的器重。”

    “器重談不上。”

    “現在先不聊這些了,你先讓開,讓我進去把人帶走。”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手表,有些焦急地想要把靠在門上的新海空扒拉開。

    “你不用進去。”

    黑發少年靠在門上,琥珀色的眼楮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躺在里面的那個才是琴酒。”

    “?”中年男人皺著眉,語氣不善地開口追問道︰“你什麼意思?反悔了?還是心軟想要幫里頭躺著的那個逃跑?新海空我警告你,你們不可能離開這座小島,你、或者是黑澤陣,你們必須有一個人成為實驗體,組織不能容許搭檔的存在,尤其不能容許你們這種長期搭檔——”

    他的話頓在了半道上。

    因為眼前的黑發少年自覺地伸出雙手,並在一起。

    少年的臉上掛著扭曲而興奮的笑容,琥珀色的眼楮在教堂昏暗的黃色壁燈映照下,顯得有些可怖。

    考核官沒有站穩,被嚇得磕磕絆絆地倒退了兩步。

    “我警告你啊,這里是組織的大本營,是防守最森嚴的地方,如果你敢輕舉妄動,別怪我——”

    “不是需要實驗體嗎?”

    “別怪我——啊?”

    “我說,你們不是需要第十三個實驗體嗎?把我帶走啊?”

    少年挺直了腰板,站在逼仄而昏暗的狹長走廊里,他身處弱勢,卻莫名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黑澤陣是琴酒,我才是第十三個實驗體。”

    “听不明白嗎?”

    •

    刺眼的白色燈光剝離了一切視力,新海空明明睜著眼楮,卻仿佛置身在一片完全純白的空間當中。

    一根根連接著電線的金屬薄片貼在了他的頭上,冰涼的觸感讓人瞬間清醒。

    【系統實時提醒,距離該劇情節點的結束,還剩下三分鐘。】

    一陣悉悉索索的動作聲在距離新海空很近的地方響起,他眨了眨眼楮,眼前依舊一片雪白,什麼也看不見。

    直到那個熟悉的機器音在他耳邊響起。

    “都接好了嗎?”

    “全部設備均以與實驗體m連接,是否開始?”

    【一分鐘。】

    “確定這一次不會再出紕漏了嗎?這麼好的身體素質,如果再浪費了,就真的找不到第二個了。”

    【四十五秒。】

    “我們無法保證實驗最終結果,但從m的身體素質來看,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三十秒。】

    “那就趕緊動手吧,如果這個實驗能夠成功,那我的計劃就會更進一步了!”

    【十五秒。】

    “設備正在接入中。”

    【九秒。】

    被金屬薄片緊緊貼著的地方開始隱隱約約的發燙,新海空的眼前忽然浮現出他短暫而無趣的上一世,上學,上班,循規蹈矩,按部就班。

    那觸手可及的過去如同被蒙上了一層薄霧,使人無法觸摸。

    【三秒。】

    意識漸漸渙散,眼前雪白的場景讓他的視線無法尋找一個合適的落點。

    “boss!好像成功了!”

    【正在轉接主時間線。】

    【轉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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