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 是清川小姐做護士的第三年。
醫院的工作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一切都顯得那麼重復又瑣碎,唯一的區別是, 那位常常來住院的新海警官, 又一次被人送了進來。
她已經記不清楚這是新海警官第幾次來住院了, 總之,確實住了很多次。她端著鹽水藥瓶行走在醫院的長廊里, 一邊回憶著今天下午見到新海警官時發生的事情。雖然新海警官住過很多次院,但這一次是他第一次在醒來時,表現出一絲絲慌張和恐懼,雖然這種驚慌的神情很快就被溫和的笑容所替換。
她望著眼前幽幽的長廊, 腦海當中浮現出黑發青年那蒼白的臉龐,忍不住嘆了口氣。大部分日本民眾都是從電視轉播的錄像或者是媒體的采訪當中認識到新海警官的,在他們的印象當中, 新海空是日本警界的新星, 是警視廳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警視正, 是智商奇絕屢破大案的麒麟兒。只有他們這些在幕後工作的醫護人員, 才能夠看到警視正光環之下,那個屢次負傷的普通人。
清川小姐拐了個彎, 隔著老遠的距離, 就看見了那個守在新海警官病房門口的、淺褐色頭發的青年。青年此時正坐在病房外面供人休息的長椅上, 頭抵在長椅的扶手上,似乎是過于困倦,已經陷入了沉眠。這個家伙明明自己身上也有傷, 卻不肯好好在病房里呆著, 非要跑到新海警官的病房門口去打擾他。
“沖矢先生!”
“沖矢先生?”
清川連著叫喊了兩聲, 都沒有得到回應。她有些疑惑地走上前, 正準備把人叫醒,眼尾的余光不經意間撇到了旁邊的病房。
年輕的護士小姐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楮,手里的托盤砰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雪白的房門不知在何時被人撞開,大開的窗戶裹挾著大量寒風,將醫院窗戶自帶的白紗吹得上下飄揚。
原本該好好躺在病床上的黑發青年,早已經不見蹤影。
只剩下一片狼藉的病床,和床頭被打翻的玻璃水杯。
•
“事情就是這樣。當我趕到的時候,新海警官已經不在病房里了。”
年輕的護士小姐臉上還殘留著驚慌失措的神情。
匆忙趕到醫院的安室透,臉色極其難看。他環顧整間病房,視線掃過一片狼藉的病床,病床自帶的白色床單上有很多褶皺,可以看出這張床的主人應該是在極度匆忙的情況下離開這里。
他的目光在地上那個被打翻的水杯上停留了許久。這個水杯,應該是後輩在他不情願的情況下被人強行帶走時,刻意留下來提醒他們的證據。
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他明明早就知道組織的人一直盯著後輩,卻沒有做出更完善的防備,只是為了找到空閑時間做自己的事情,就如此輕易地把後輩交給外面那個不負責任的fbi。
門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來到醫院之後、第一時間前往監控室查看監控的松田陣平,氣喘吁吁地停留在病房門口,神色冷凝的搖了搖頭。
“這一層監控被人提前破壞了,什麼都查不到。”
果然,監控被破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開始往隔壁病房走。
年輕的小護士見狀,連忙解釋道︰“沖矢先生的後頸處有一塊比較嚴重的瘀傷,腰腹處的傷口出現了二次崩裂,現在還在昏迷。我們已經安排護工把他送回了原來的病房。”
“後頸?”
安室透沉吟片刻,便得出結論。“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家伙應該是被人從身後襲擊、打暈之後,才被人放到椅子上,偽裝出陷入沉眠的假象。”
“如果是這樣,就算他醒了,估計也沒有什麼用。這家伙是被人從身後打暈的,未必看到襲擊者的樣子。”松田有些憤怒地掃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失去意識的沖矢昴。
他們四個人約好輪流換班看守,下一班就是他。他明明已經提前來醫院了,卻還是沒有趕上。只差一點點。這種失之交臂的感覺真的太糟糕了。
“但我們至少可以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把人帶走的”
諸伏景光落在最後面,幽幽地望了一眼病房,嘆了口氣。
醫院這邊的人是在晚上六點半的時候發現新海空失蹤,但沒人知道新海空到底是在哪個時間點上被人擄走的。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帶走新海的一定是那個組織的人。按照組織一直以來對待新海的態度,他們應該不會對新海造成直接傷害。”諸伏景光頓了一下,有些猶豫的開口道︰“我更害怕的是,他們會借著新海這一次記憶重啟的契機,對他進行新一次的洗腦。”
!
“什麼意思?”松田怔愣在原地,伸手拉住了諸伏景光的衣領。以松田的智商,其實能夠順理成章地推演出那個潛在的結果。但強烈的抗拒情緒和埋藏在心底的恐懼,完完全全遮住了他的眼楮,讓他不敢去觸及那種可能性。
“你們有沒有想過,既然我們可以向新海解釋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組織同樣可以站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角度,用另一套更加合乎情理的劇本,告訴新海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記憶。”
諸伏景光拉開了松田的手,有些泄氣。
“而且你們不覺得嗎?我們和新海所說的那一切都太過于魔幻,和正常人的認知完全不同,不像是親身經歷,反倒更像是我們編造出來的情節。如果組織換一個更加符合現實情況的、更簡單的劇本,新海他會不會轉而相信組織的劇本?”
“今天下午我們的言行太過于可疑,新海他本來就沒有信任我們,現在還被組織帶走”
諸伏的聲音漸漸低落下去。
其實,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們是新海空,記憶一片空白的在一家醫院里醒來,面前站著四個莫名其妙的、戳穿了他失憶卻假裝沒失憶的人,嘴里還反反復復的討論著,“記憶清空了嗎”、“應該是清空了的”這種極其可疑的話題。臨走的時候,還特地安排一個人像看守嫌犯一樣守在門口。
越想越覺得,他們的行為實在是太過于可疑了。在性格謹慎、多疑、還喜歡跟別人反著走的新海空眼里,說不定,反倒是組織會更值得信任一點。
“現在該怎麼辦?你們兩個人都曾經在那個組織里潛伏過。沒有一個人知道,新海現在會被帶到哪里去嗎?”松田的大腦簡直要爆炸,他語氣很沖的問出聲。
“我確實潛伏過一段時間,但後來被授予malt代號之後,更像是一個執行任務的機器,得到有效信息不多。我只知道,組織在日本的臨時據點非常多,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可能”諸伏景光略帶期待的望向降谷零,幼馴染比他潛伏的時間要更久,得到的情報也會更多。
他身邊的金發青年皺起眉頭,紫灰色的眼楮無意識地看向前方,仿佛已經陷入深深的思索當中。
“零?”
“嗯?”安室透收回視線,咬緊牙關,開口道︰“如果沒有辦法確定組織到底把新海帶到哪里去了,我們也許可以主動出擊。”
“主動你是說!”
“我完成手上的這個任務之後,會去見組織的boss,對方似乎有提拔我的意向。屆時,我手頭上的權力會更大。公安廳的人也已經拿到了組織正在研究的‘藥’的資料。再加上我近些年來收集的情報,已經足以將組織內部的一部分成員送進監獄。”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我剛剛打听到,組織的大本營在一座小島上”
“我們可以開始反擊了。”
•
城市里起起落落交相輝映的燈光,將夜色映照的恍若黎明。
新海空在把自己裝進副駕駛座之後,伸了一個老大的懶腰。他剛剛和老大哥打了一個簡單的配合,離開了那家醫院。但他在臨走之前,還刻意營造出一些假象,那群紅方估計會誤以為他是被人劫走的。
駕駛座上的琴酒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的路。
“為什麼不讓我把那個家伙殺掉?”
他剛剛去接新海的時候,在病房門口遇到了一個淺褐色頭發的青年。換成平時,他早就拿槍把對方崩了,可是正當他在拐角處瞄準對方的時候,新海空的短信到了。
“你不讓我殺那些臥底也就算了,那個家伙和組織一點關系都沒有,為什麼不可以殺?等等,是一點關系都沒有吧?”琴酒突然頓住了。
新海空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和他講解過最終計劃的完整步驟了。
他們需要安靜的等待,等待一部分實力相對出眾的紅方殺到大本營,才能夠幫這個老舊的、笨重的、無法進行任何移動和改革的組織,斬斷一部分僵死的肢體,重獲新生,以更加輕盈的姿態,走向更廣闊的未來。
出于這個原因,一直以來他都沒有真的傷害過那些臥底,最多只是像逗弄老鼠一樣,把他們耍的團團轉。這也使得他的生活少了很多樂趣。
可是這一次,新海空明令禁止他傷害守在病房門口的那個家伙。
坐他身邊副駕駛座上的這個家伙可不是什麼好心腸的人,所以
“那個家伙也是臥底?”
“他是赤井秀一。”
新海空迅速脫掉了氣味過分難聞的病號服,換上了自己的外套。
他是真的不喜歡去醫院,但陰差陽錯之下,每次都往醫院跑。
“代號萊伊,fbi派進組織的臥底,在兩年前叛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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