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類腦海當中的疑惑能夠具象化, 那赤井秀一此時的大腦當中,應該已經被問號塞滿了。
他費盡心思進入組織,設下天羅地網就為了在這個工廠里抓到琴酒, 可眼下琴酒不僅沒有來,還換成了眼前這個小手下。這個小手下還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他,信誓旦旦地勸他趕緊逃跑,這也太離譜了吧?
難道又是組織新的陰謀嗎?
難道琴酒還沒有辦法確定他是不是臥底,所以故意派出新海空來試探他,如果他真的听信了新海空的話逃跑, 也就坐實了自己fbi臥底的身份?
可如果琴酒真的懷疑他的話, 門口埋伏了那麼多人fbi,只要對方稍加檢查,就一定能夠發現蛛絲馬跡,又何苦派一個新的成員來試探他呢?如果這一切都是新海空在試探他的話,對方又怎麼會知道他是fbi的臥底呢?為什麼可以把範圍縮小到fbi?
等等!
赤井秀一猛地回憶起兩年前, 他在天台上和甦格蘭說的那一番話。
當時,他听見了甦格蘭和另外一個青年交談的聲音, 從那個對話當中得知了另一個青年的名字是新海空。他故意制造出聲音,讓上面的兩人警覺,隨後,在他登上天台的時候, 已經沒再看見那個青年。
他在誤以為那個青年已經離開現場的情況下, 在確定甦格蘭日本警察的身份之後,為了取得對方的信任, 毫無保留地對甦格蘭說了自己的身份, 其中就有提到, 他是fbi派進組織的臥底。
可是如果那個時候, 新海空並沒有離開天台呢?如果對方沒有離開,而是在某一個他看不見的角落里躲了起來,對方是不是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是fbi的臥底?
新海空,早在兩年前,就已經知道他的臥底身份了!
當赤井秀一想到這一層,他的大腦陷入了更深的混亂當中。
如果新海空真的是組織派到警視廳的臥底、是對組織忠心耿耿的成員,那他fbi的身份不是早在兩年前就已經暴露了嗎?
可是這兩年來,他每一次和琴酒見面時,對方的態度沒有絲毫改變,永遠是那樣一副時而懷疑、時而信任的樣子,就好像完全不知道他是fbi的臥底一樣。
所以說,新海空在兩年前就知道了他的臥底身份,但一直都沒有告訴琴酒!而且現在還冒著被揭露的風險,告訴他新的情報?
這樣的事情,真的是一個組織成員能夠做得出來的嗎?
他怎麼覺得,眼前這個家伙,比他自己還要像一個臥底?
臥底?
一道靈光忽然在赤井秀一的腦海當中閃過。
他看著眼前神色焦急的黑發青年,對方琥珀色的眼楮里充滿著一股莫名其妙的信任,仿佛是真心誠意的、在為他現在的處境而擔憂。
他第一次遇見新海空的時候,新海空明顯是認識甦格蘭的。新海空甚至知道甦格蘭的真實姓名是諸伏。對于他們這種隱姓埋名、拋棄掉過去身份、潛伏進組織當中的人來說,真實的姓名,是萬不得已時,最不應該被提及的東西。可新海空偏偏知道甦格蘭的姓名,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新海空,和甦格蘭這個來自日本警察的臥底,從一開始就是認識的。
“所以你是來自日本警察的臥底?你是雙面臥底!”
對,沒錯,一定是這樣,不會再有比這更合理的解釋!
明明知道組織當中兩個臥底的身份,卻始終不提及。現在還冒著自己暴露身份的危險,趕到這里提醒他。
他一年前從犯人手上救下了新海空之後,就一直在默默關注這個家伙。但他搜到的所有情報,都在反反復復塑造出一個正義的、樂于助人的、心向光明的年輕警察形象。他也曾經一度懷疑過這個形象和對方組織臥底的身份完全不相符,但最後都歸結為這個人強大的演技。
但現在換一個角度思考,也許對方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警察。
一個從警視廳被派到組織,卻由于外表過于具有欺騙性、學歷過于出眾,再一次被組織派回了警視廳的,雙面臥底。
“你你這樣沖出來,就不怕自己也暴露了嗎?”
“我?暴露?”
新海空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轉而又恢復了原本焦急的神情。
他的腦子不笨,很快就順著赤井秀一的思路推測出對方心里所想的東西。原來對方關于他雙面臥底的誤解,竟然是這麼來的。本以為需要再費一波周折,才能夠取信于赤井,沒想到最後竟然如此簡單。聰明人總是喜歡想太多。
新海空堅定地搖了搖頭。“他們不會知道的。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等你逃走之後,我可以自己再編出一套新的說辭。就比如說,你發現自己暴露了,用槍打傷或者是打暈我,然後自己一個人逃走了。他們最多只會追責我辦事不力,應該不會動手處罰我。”
赤井秀一愣了一下。他是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日本警察的臥底會如此有同事愛。他有些無奈地開口道︰“打傷倒不至于。待會兒我會打暈你,然後自己一個人逃出去。fbi也會盡早撤走,避免和琴酒撞上。總之你最好自己小心一點,不要踏上你那個前輩的後塵。”
前輩?
新海空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
赤井秀一口中的前輩,該不會指的是諸伏景光吧?這個家伙難道是靠著兩年前他和諸伏景光之間的對話,把他們誤認成前後輩關系,才會如此信任他?
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新海空背過身去,展現出十足的信任,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了赤井秀一。
看到眼前這一幕,赤井秀一的心髒忽然被觸動到了一絲,但他很快又冷下心腸,抬起常用的左手,朝著黑發青年的後頸狠狠地劈了下去。
•
【恭喜宿主,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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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涼的水泥地上,陷入昏迷的新海空,被系統提示音和不斷震動的手機聲喚醒。
手機之所以會響,是因為他在進來之前就會琴酒事先約好了信號。
新海空匆忙地從口袋當中掏出手機,有些心虛地給琴酒報了個平安。
至于系統的提示音,當赤井秀一作出叛逃組織的行為之後,他就再也不可能威脅到琴酒的安全,主線任務自然也就完成了。
【主線任務七已完成,該時間線劇情完結,請選擇
a直接轉接主時間線。
b在四天後,轉接主時間線。】
?
這一次竟然可以選擇時間線嗎?一般情況下不都要在一個劇情節點待滿七天嗎?難道這一次,就因為多了一個主線任務,就出現了這麼大的不同。
【系統,為什麼這一次可以選擇時間?】
【主線任務為特殊情況。在主線任務執行期間,可以無視每個劇情節點只能待七天的時間限制。】
也就是說,他在一個劇情節點所能夠呆的時間長度,總共有兩條規則︰第1條是只能待七天時間,第2條是完成主線任務的時間。在任何情況下,第2條規則都是優先于第1條規則的。
如果他沒有完成主線任務,他可以無視每個劇情節點只能待七天的時間限制,一直留在這個時間節點上。如果他完成了主線任務,他也不必一定要呆滿七天,隨時都可以回去。這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
既然過去的時間線都已經圓好了,他也沒有任何必要繼續待在這里。
【我選a。直接回去吧。】
•
病房里。
“就這樣,在他的幫助下,我及時逃離的那個地方。”沖矢昴的臉上不自覺流露出一絲感激,但他的情緒過分內斂,這短短的一絲感激,很快又被收了回去。
“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琴酒一直沒有放棄追殺我。組織的情報真的太過于靈通,琴酒幾乎時時刻刻定位著我的位置。我從紐約逃到芝加哥,從德國逃到法國,從印度逃到緬甸。每一次都只差一點,就要被琴酒抓到。但也多虧了莫斯卡托傳遞的信息,我才能夠一次又一次的與死神擦肩而過。甚至于我後來假死、再做出新的偽裝,都一直有和他聯絡。”
“莫斯卡托?”
听到這個讓他遍體生寒的代號,諸伏景光再一次回憶起了那段時期,他忍不住問出聲。
“是的,就是新海空。他後來有告訴我,他的代號是莫斯卡托。”沖矢昴有些疑惑地抬頭望了一眼諸伏景光。“你不知道嗎?我以為你是他的前輩”
諸伏景光愣愣的點了點頭,喉頭蠕動些許,艱難地開口道︰
“是。我是他的前輩。無論是警視廳的前輩,還是黑衣組織的前輩。一個最不稱職的前輩。”
他在說到最後一個“前輩”的時候,忍不住苦笑出聲。
沖矢昴沒有發現諸伏景光情緒上的異樣,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所以我真的搞不懂他今天到底在做什麼,當年救下我的人明明是他,現在朝我開槍的人也是他,當年那麼放心的把後背交給我的人是他,現在對著我的後背無所顧忌背刺的人,也是他。我是真的搞不明白了——”
沖矢昴的牢騷被打斷了。
“兩年前,那個時候,新海他是不是已經不記得?”
站在一旁听完全程、一直都一言不發的松田陣平,突然開口。他的語氣有一些嘶啞,似乎壓抑著極深的情緒。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同時陷入沉思,整個病房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還沒有搞清楚情況,一頭霧水的沖矢昴,難得迷茫地問出聲。“什麼不記得?”
“兩年前,我曾經被派到亞洲執行過一段時間的任務,和新海空失聯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等到我再回去的時候,他已經記憶重啟了。”諸伏景光回憶著當時的情況。“所以他當時遇見萊伊的時候,應該是處于什麼都不記得的狀態。我也不確定,他當時到底分析推斷出了一些什麼。”
諸伏景光的嗓音有些沙啞,說話時的語氣也不自覺變了音,卻始終難以控制住。“但即便是、即便是什麼都不記得的新海空,即便是腦海當中一片空白、沒有任何記憶的新海空,即便是突然被派去執行一個任務、去見一個他從來都沒有認識的人的新海空,他當時最想做的,依舊是幫助陷入危險的同伴逃離”
“砰!”
站在一旁的松田陣平面色冷凝,一言不發。
他的左手在剛剛,狠狠地砸在病房的白牆上,指結處一片血肉模糊。
兩年前。
松田陣平忍不住笑出聲,他的胸腔、他的肋骨帶動著他的心髒,不斷地收縮。
兩年前,新海空確實消失了一周左右的時間。
新海走的時候,堅持要一個人去美國旅游,開開心心地說,會帶一些土特產和旅游產品給他。可回來之後,原本好不容易和他熟絡起來的新海空,再一次變得非常的生疏,頭一次尊敬的、稱呼他為松田警官。
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記憶重啟了一遍。
那個時候,松田竟然還在為這樣難得一見的尊稱而感到沾沾自喜,甚至調笑著希望對方能夠一直用這樣的“尊稱”。可惜當他喊出“新海醬”的時候,新海空就再也沒有這樣稱呼過他。
現在想起來,“xx醬”這種肉麻的、惡心的、小女生的、過度親密的稱呼方式,至少按照他的性格,這輩子都不可能叫出口的稱呼方式,是不是失去記憶的新海空,辨認自己摯友的唯一方式。
他在向他求救啊!
他最好的朋友、在離他最近的地方、遭受這樣的折磨,他卻完全不知道。
新海空就在他身邊求救,可是他從來都沒有听見。
一次都沒有。
他到底算什麼呀?
他算什麼朋友啊?
他就是盲目、自大的自來熟。
他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新海空。
反倒是新海空,因為這樣一個簡單的稱呼,一次又一次重新認識他,一次又一次強迫自己接近他,一次又一次和他裝出一副很熟的樣子,一次又一次用各種蛛絲馬跡分析、艱難地和他維持著所謂朋友的關系。
他永遠都只是自以為是的站在原地,等待失去一切完全空白的新海空,一次又一次地朝他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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