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以為，當年的一切，老神後與創世神都有參與。
但是現在，看著老神後那表情，又不似在作假。
她神色微動，還欲說話。
身後，以林將軍為首的一行人，卻是轟然跪倒在地。
“老夫人……我們回來了……”
老神後看不清跟前眾人。
但是，她順著聲音往前踏去。
等落到了那群人的身前，她隱約看到了他們身上的暗紅色的盔甲。
以及那象征著神陽軍的印記。
神陽軍的戰甲，是神帝親手打造。
每一個人的戰甲都是獨一無二，都早已認主。
除了戰甲的主人，再無其余人能夠穿上！！
她站定在原地。
這一刻，整個人的身軀都在劇烈地顫動。
“神陽軍……當真是神陽軍……是我兒的神陽軍……”
她的身軀劇烈地顫動著，險些一口氣喘不上來。
林將軍迅速起身，準備將老神後扶起。
但是，另外一道身影動作比他更快。
不等林將軍落在前方，月輕塵已經順手將她扶起了。
“奶奶，您看真切了，他們是神陽軍，對不對？”
老神後的胸口上下劇烈地起伏著。
似乎久久無法緩過神來。
良久之後，她蒼老的眼底，一道道淚痕落下。
“是的……”
“是九陽的神陽軍……”
“我還以為，神陽軍早已經沒了……”
“我以為它早已經沒了……”
老神後眼淚簌簌。
她的淚水，牽動著月輕塵的心髒。
亦是此刻，月輕塵倏然察覺到了不對。
伴隨著老神後的落淚，她的眼瞼處，似乎有奇怪的光芒閃動著。
月輕塵眉心微不可見地一沉。
她緩緩往前去，落在了老神後的身前，低聲勸道。
“別哭了，他們回來了……”
“再哭，你的眼楮，會更痛了。”
老神後這才點了點頭。
她微微抬起頭來，有些詫異地望著月輕塵。
“小家伙，你怎麼知道我眼楮被哭壞了？”
月輕塵眸子一暗。
她抿了抿唇，只是再問。
“林將軍，你不是有千言萬語想要問問老神後嗎？”
林將軍應聲。
那僅存的一只眸子抬起，“老夫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為何？”
一連兩個為何落下。
跟前的老夫人臉色慘白。
她的雙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似乎想要回想著什麼。
但是，記憶里，卻是一片空白。
她越是想要繼續深想，整個腦袋，卻越是劇痛。
似乎頭顱都要炸開。
“我不記得了……”
“我不知道……”
“神陽軍……我不知道……”
林將軍一行人跪倒在下方，滿面的痛心。
林將軍還要問話，老神後卻是踉蹌著朝後頭退去。
“我不知道……我都忘了……”
她的眼淚簌簌。
或許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整張臉蒼白無比……
身側。
一直在暗處默不作聲的荊岳，眼看著跟前事態不妙，匆匆起身離去。
他得趕緊地將這一切稟告給大祭司！！
出大事了！！！
……
老神後臉色難堪到極致。
林將軍卻是急不可耐，再問。
“當年我們出事的時候，老夫人您正任祭司府首領！當日，是祭司府斷言了我們的未來，是祭司府將我們發放雪疆，讓我們永生不得歸來！！”
老神後神情恍惚。
“祭司府……雪疆……”
是啊……
她隱約記起，當時的她正是祭司府的首領。
可是，後來發生什麼了呢？？
她雙手捂著腦袋，再奮力地回想著。
可是，想到最後，卻是忍不住痛得一聲呼喊。
“啊！！！”
林將軍見此，神色微變。
他再急切前去，想要再了解什麼。
月輕塵卻是瞳眸緊緊一個收縮，再度前去將老夫人體內的氣息穩住。
一道道的力量，順著她的掌心溢出。
片刻之後，老夫人這才稍稍穩住了身軀。
林將軍邁步前來。
月輕塵陡然轉頭，以眼神止住了她。
“一會再問吧。”
林將軍心底縱有萬千的疑慮。
卻也全然不敢多言一語。
此時的老神後，整個人還處于巨大的痛苦之中。
月輕塵繼續將道道的力量，灌入。
老神後似乎這才舒服了些許。
眉眼也都稍松。
“小家伙……你在幫我嗎？”老神後再詫異地問道。
月輕塵則是眸光越來越深了。
眼底，閃爍著些許深思……
以及些許不敢置信。
“奶奶，你的身體有些不對勁。”
“沒什麼不對勁的，只是行將朽木，大限快至了。”老神後卻是煞白著臉，悄然一聲嘆息。
這麼多年來，她的身體什麼情況，她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但是，她也滿足了。
九陽的女兒已經被尋回。
她的孫女已經回來了。
只要今日，她將那個孫女介紹給天下人，再等老頭子出來，將那孫女的名字寫入神碟，寫入族譜。
她便再無心願。
她便可以安然離開……
去找她的兒子……
老神後微微眯起了眼來。
那雙渾濁的眼底，不覺涌出了無盡的傷感。
月輕塵卻是看著老神後這般，神色變得更是凝重了。
身後，似有不少腳步聲襲來。
他們此刻正在創世神宮的入口之處。
月輕塵神色一動。
“奶奶，換個地方說。”
老神後聞聲，再度緊緊地抓起了月輕塵的手。
仔細地觸摸著她的骨骼。
對這個自己認定的“孫女婿”，那是越看越滿意了。
“好呀，那換個地方吧。”
“你還沒見過我的孫女風華吧？我帶你去見見，如何？”
月輕塵眼底全是苦澀。
都到了這一步了，她竟還在替風華做打算。
“奶奶，你很喜歡風華神姬嗎？”
老神後的腳步悄然一頓。
眉頭輕輕地皺起。
旋即輕搖頭。
喜歡？
談不上。
只不過……
那是自己的孫女啊！
他們虧欠了九陽太多。
只能將所有的遺憾，都彌補給風華。
“那是我的孫女，是在下界吃了很多苦的我的孫女，所以無論她如何，我都要保護她。”
跟隨在後頭的月輕塵，眼眶之處，微微泛紅。
她藏在兩側袖子之中的手，也一點點地握緊。
藏在月輕塵發間的星魂，此番也听著這聲聲話語，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嗟嘆。
“小家伙，你不許嫌棄我家孫女，我家孫女在下界吃了很多苦的，所以她可能天資比不上別人。”老神後突然轉過身來，表情十分地嚴肅地說著，“當然，你若是實在不喜歡，奶奶我也不勉強，但你不可以欺負她。”
月輕塵看著老神後那一本正經十分嚴肅的樣子。
忍不住揚起了唇，笑得淡淡的。
“放心，你的孫女，全都是很好的人。”
“她們每一個，都很優秀，不會讓您失望的。”
老神後眉心動動。
怎麼都覺得月輕塵這話有些奇怪。
但是具體何處怪異，又說不上來。
只是笑著說道。
“好！好啊！！不愧是老頭看上的。”
月輕塵再度抬眸，“老頭？”
老神後笑道——
“我家老頭子啊……”
……
他們一路往前走。
此刻，月輕塵的心底，已經激起了萬千的波瀾。
她竟不知，她何時同那創世神，有過瓜葛。
正說著，已經抵達了一處院落。
四處寂靜悄悄。
老神後停下了步伐。
此處，乃是她從前在創世神宮的落腳處。
自從九陽離開後，她便很少來這里了。
偌大的庭院，到處都是一片寂靜。
雖然常年沒有人居住。
但四處，倒也被打理得干干淨淨。
老神後看了眼四方，拍了拍手。
頓時，她的近身侍從自遠處踏來。
“去把風華那丫頭找來……”
侍從應聲，朝著遠方踏去。
老神後的眼底心底，此刻全是喜悅。
整個人在打著一些如意算盤。
那神色落在月輕塵的眼底，又讓她不覺一陣唏噓。
“奶奶，你先坐下，我給你看看眼楮。”月輕塵目光落在了老神後的眉心，淡聲說道。
老神後戲謔地望著月輕塵說話的方向。
“怎麼，我的孫女婿，精通醫術？”
月輕塵唇角動了動。
老神後也不拒絕了。
“也行，那就給你看看吧……讓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老神後安然地坐在了院中的一個石板凳上。
月輕塵站在她的對面。
指尖再度閃爍出了輕光。
方才只是大致地隨意一探，讓月輕塵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
這會兒，等月輕塵的力量，順著老神後的筋脈探入，仔細地在四方探究了一番後。
月輕塵的臉色，不覺狠狠一變。
這個年邁的老嫗體內，竟不知何時，被人下了鬼靈蠱。
此蠱，會蠶食人的力量，吞噬人的心智。
難怪……
老神後會不記得當年發生的一切了。
難怪……
只要每次老神後一哭，一掉眼淚。
她的眼楮就會變得越來越模糊。
因為，每次眼淚溢出，鬼靈蠱便會加倍地蠶食她的力量！
這鬼靈蠱十分地隱秘。
早已滲透入老神後的筋脈。
尋常人等，根本無法察覺！！
若非是她日前已經突破到古帝之境，只怕她也根本無法探究出鬼靈蠱所在！
“小家伙，發現什麼了嗎？”許是看到月輕塵遲遲沒有其余的動靜，老神後抬起了那有些荒涼的眸子，問道。
月輕塵收斂了心神。
她突然抬起掌來，在四方設下了一層結界。
身後的林將軍等人，眼看著月輕塵此舉，無不驚住。
老神後看不清月輕塵的舉動，依舊笑眯眯。
“看樣子，我的眼楮，還有救？”
月輕塵淡淡地覆下眼。
“奶奶，您先去睡一覺如何？”
老神後一愣。
“為何？”
月輕塵輕聲道︰“你不是想讓我跟風華神姬相親嗎？你看著，我不太好意思。而且，我給你看眼楮，你也得閉上眼。”
老神後愣神。
隨之忍不住低笑。
“你個小子，原來還有這樣的一面。行，那我先睡會。”
老神後說罷，微微地閉上了眼。
“記好了哦，不管發生什麼，暫且不能睜眸。”月輕塵道。
老神後那干枯的手，緊緊地抓著月輕塵的一只手。
不知為何，只要抓著這個孩子的手。
她就覺得無比地舒心。
仿佛……
一直以來心髒內空缺的一部分，被填滿了不少。
她點點頭。
“知道了。”
她閉著眼。
月輕塵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儼如哄孩子一樣。
隨後，月輕塵抬起掌來，一道道的力量再度灌入了她的體內。
忍不住嘆息……
老神後看著依舊厲害，實則已是外強中干。
內里幾乎都被吞噬了。
她不過是隨便一個封印，就將老神後的感官全都封印了起來。
一道道的力量，再度往里頭灌入。
這一次，她順著自己的神識，看得真真切切。
那鬼靈蠱，已經蠶食到了老神後的頭部。
或許，只要過了今日。
鬼靈蠱就會徹底地將老神後吞噬。
老神後要麼會死去，要麼，會徹底成為一個行尸走肉的傀儡！！
眸子深處，溢出了怒光。
凜冽的殺氣，自她的身上涌出。
她頭也不回，突然囑咐道︰“林將軍，麻煩你們替我守在外頭，暫且不要讓任何人踏來！”
“記好了！！任何人，不可靠近！！”
林將軍等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听著眼前少年的語氣。
他們的身軀卻全都下意識地狠狠地一震。
如同听到了當年神帝的命令一般，讓他們根本無法拒絕。
等身後的神陽軍分散到了外頭。
月輕塵眼底盡是寒涼。
“滾出來！！！”
她一聲低喊。
從老神後的身上，似有一道奇怪的氣息閃爍。
老神後額頭上的青筋，在一點點地蠕動。
仿佛當真有什麼東西，從里頭經過。
月輕塵呼吸一滯。
她將一只手從老神後的掌中抽離。
雙手揮動，迅速凝結成印，落在了老神後的周身。
鋪天蓋地的陣法氣息，順著老神後的四筋五脈，一點點地朝著她的身軀內涌入，在逼迫著那鬼靈蠱！
體內的鬼靈蠱，早已寄居這個身子多年。
若非是老神後力量實在是強大……
這麼多年來，這鬼靈蠱早已將老神後全然吞噬了。
何至于到今天？？
吞噬了多年老神後力量的鬼靈蠱，倏然往外釋放出了可怖的氣息。
似要操縱老神後，來同月輕塵對陣！
但是！
月輕塵的那道陣法氣息，死死地禁錮住了它所有的動作。
鬼靈蠱在老神後的體內，發出了嘶吼。
如同厲鬼的嘶鳴，回蕩在整個院落的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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