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東海四老,殺我龐普警巡司十余名強者,這筆賬,本尊給你們記著!”
站在亂石堆前,呼蘭•雪嬋溫婉不再,眼角眉梢浮滿罕見的怒意。
五名宮廷元宰,由呼蘭•震霆領頭,立于百米外的雪地上,個個低眉垂首,對羲和皇後頗為恭敬。
仰望峰頂頹圮的雪山,火旭趕緊滅火︰“東海四老與那位詭秘強者相遇,惡戰之時想必心無旁念,空間亂流毀滅結界,摧崩山巔,十余名強者因此死于非命,說到底,都是誤傷。”
“神秘強者?”呼蘭•雪嬋神色稍緩,凝眸問道︰“她••••••能揮出三彩強光,果真與翠山之事有關?”
“不。”火旭否認道︰“可以肯定的是,五名違禁飛越者之死,與她無關。”
“很高興你能這樣說。”呼蘭•雪嬋苦笑道︰“然而,在世人眼中,皇族與宮廷早已失信于天下,現在說什麼都無法取信于人,只會充當反向指標,還不如保持沉默。”
她伸出保養得極好的玉手,用力抵住峭壁上懸掛的巨大冰凌,似欲將整個手掌深深嵌入堅冰之內。
“人心散了,帝國的每一寸土地都在開裂,本尊縱有回天之心,卻也只能徒喚奈何!什麼詭秘強者,什麼東海四老,都是遠患,本尊顧不上啊!”
皇後無比落寞的聲音飄蕩在火旭耳邊,他的思緒瞬間飛回洛菲城,落在那件足以主宰天下浮沉的大事上。
“遠征岩郡、沃蘭郡,此事該不會無疾而終了吧?”火旭小心翼翼的問道。
“一個轉移視線的話題而已,哪來的遠征?”呼蘭•雪嬋移開貼冰的手掌,冰面上瀅瀅水汽飛快凍結,現出一道清晰的掌印。
她似想在帝國的每一寸疆土上都打下自己的印記,但下一刻,她發現這是徒勞的掙扎。
“轉移視線不成,大帝陛下與本尊反倒弄巧成拙,如今有人抓住遠征話題不放,到處施壓,打算控制各大宗門,長此以往,終將形成尾大不掉之勢,而岩郡、沃蘭郡還得亂下去,遠征的那一天••••••永遠也不會到來!”呼蘭•雪嬋神色黯然的道。
她從未像今天這樣,對一個局外人盡情吐露心聲。
火旭心明如鏡,皇後越是如此,便越能說明帝國的局勢已危如累卵,三秋殿的主人承受著大得無以復加的壓力。
幾經猶豫,他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呼蘭•雪嬋移步走近火旭,雙眸離他的臉僅一尺之遙,凝視著那雙清澈的眼眸,她肅聲道︰
“听著,火旭,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心機詭計,宮廷之上,詭計尤甚,但平心而論,本尊對你從無算計之心,相反,本尊樂見你一天天茁壯成長,盼你早日長成一棵擎天巨樹。
世事無常啊,未來的人生誰也說不準,本尊只有一個小小的心願,往後無論你強大到何種地步,分屬于何方陣營,望你念在大帝陛下與本尊並未虧待你的份上,知道分寸,就像俗話所說的那樣,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平靜的直視皇後雙眸,心若止水,火旭淡然道︰“上推三代,我家也與大帝陛下、皇後殿下無冤無仇,未來的人生的確說不準,不過,我相信,我的敵人不在靈隱峰之巔和三秋殿之內。”
轉身凝望遼闊的雪域,呼蘭•雪嬋長舒一口氣,“記住你說過的話!走吧,別與那些元少扎堆,你隨本尊回去,冬試過後,找個地方蟄伏下來,不問世事,潛心修煉。”
••••••
皇家武道府元少院冬試現場,晨曦初露,天色晴好。
觀禮台上人頭攢動,皇族與官署強者人擠人坐滿了整個排座區,不僅如此,連皇後呼蘭•雪嬋和國相莫斯、禮藩院正卿古藺•浩波、宗人府宗正古藺•莽域、皇家武道府執事古藺•昊樞等帝國政要也盡數出席觀禮儀式。
偌大的廣場上,千余名元少排成浩浩蕩蕩的五組隊列,依次走向五尊巨大的元鼎,接受測試。
一些元少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陣仗,不禁有些怯場,不過,等發現皇後和四位國之巨擘各自閑談,偶爾旁顧,都懶得瞟廣場一眼時,他們的內心終于平靜了下來。
火旭立于並不起眼的廊檐之下,身邊僅有柳老柳如絲為伴,卻是現場唯一的吸楮者。
呼蘭•雪嬋高居觀禮台紅座之上,四大政要都與她保持著兩丈遠的距離。
都城各宗門想前來觀禮的強者都被皇家武道府拒之門外,但有一人例外。
水氏族長水之芷獲皇後親邀,作為現場唯一的民間宗門強者,她的出現引起了所有政要幾乎是殫精竭慮的解讀。
水之芷的座位就在紅座之側,與皇後的距離居然比國相、正卿、宗正、執事這些顯要都近!
而且,皇後與她聊得忒歡。
“洛菲城最頂尖的木藝師都已盡歸水族長麾下了吧?”
“回殿下,他們都是帝國的俊才,只是被水氏求賢若渴的態度所打動,暫時替水氏做事而已。”
“很好,靈隱山之巔和三秋殿內,那些陳舊的木制品早該替換了,此事便交由水族長承辦。”
“是,水氏從命!”
面上裝得雲淡風輕,僅憑听覺捕捉到些許信息,古藺•浩波心中便已了然︰鐵氏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禮藩院沒有抓手,是該放棄形同雞肋的五氏盟了!
古藺•莽域倒不至于如此倉促便斷了念想,放棄扶持木華競逐盟主大位的努力,然而,他在暗中盤算,評估這筆投資是否合算。
廊道上,上官青雲疾步如飛,抵達排座區右側後,對著一名官袍強者抬手施禮。
從衣著上看,那名強者應該是相府侍郎級別的中卿,此人笑道︰“嘿嘿,上官青雲,來,這份源晶礦開采計劃經工部修改,五部合議,最終順利通過,你拿回去付印吧。”言畢將一摞文稿遞到上官青雲手上。
循聲瞥見上官青雲,火旭心底不禁一沉︰“難道他已遷往相府當差,卻沒去帝國行政學院就讀?”
那名強者方才的反應太異常了!
身為中卿,不在相府了結采礦公務,竟把它帶到冬試現場,且將上官青雲單獨傳來,還對這名小小文員殷勤有加,當眾直呼其名,連姓氏都沒省略。
關鍵是,他的聲音太大了,一嗓子震得十幾排強者齊齊一愣。
遞出文稿後,此人仍不放上官青雲離開,對著後者小聲低語,似在交代公事。
“上官”並不是一個常見姓氏,不少強者聞聲,立馬盯著上官青雲細細打量起來。
柳如絲對此姓尤其敏感,她遠遠望著那名已見過一面的青年文士,一時間思緒混亂,有些失神。
就連在甬道上徐徐而行的格蕾•蘿絲,也忍不住駐足回首,皺著眉頭掃了那邊一眼。
不過,格蕾•蘿絲剛剛出關,急于前往火旭身邊繼續履行許給卷帙山主人的承諾,便不滿的白了那名中卿一眼,重新上路。
排座區右側離莫斯、古藺•浩波的座位不遠,前者恍若未聞,後者則是面色一凜,旋即移目瞥向排座區,犀利的目光恨不得將上官青雲的靈魂一舉洞穿。
呼蘭•雪嬋機敏的一瞥,適時發聲︰“遠征一事,禮藩院籌備進度如何?”
听見鳳音,準確地講,是听見“遠征”二字,古藺•浩波心底竟是一震,明明像打了雞血一般,他卻端出一臉苦相,起身對著皇後恭敬的道︰
“稟殿下,說來慚愧,臣近來諸事不順。灕源郡、河西郡、華城郡各宗門以防備落霞山戾獸暴動為由,拒絕與禮藩院合作,就連都城某些新崛起的勢力,也一直在推三阻四,令人氣憤!
南宮家族背後是否有人撐腰啊?禮藩院數次派人上門動員,好話說盡,可南宮拯總是虛與委蛇,如此不顧大局,他的眼里根本沒有羲和帝國,沒有神聖的大帝陛下,只有某些人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國相莫斯反應極快,幾乎是脫口道︰“在窩台郡、江陽郡等南北六郡,那里所有的宗門都唯正卿閣下馬首是瞻,既如此,禮藩院何不將此六郡強者悉數召入都城,組成遠征主干力量,給其他宗門做個示範?畢竟,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至于都城強者嘛,有北溟宗、南暄門等一批底蘊深厚的宗門托底,正卿閣下何憂之有?與人多勢眾的五大宗門相比,一個小小的南宮家族簡直不值一提!”
古藺•浩波︰“••••••”
誰都不想率先拿自己麾下的嫡系當炮灰,莫斯正是吃準了古藺•浩波的這一人性弱點,以和風細雨般的寥寥數語,便將後者懟得啞口無言。
大庭廣眾之下,古藺•浩波沒有像上次在靈隱山之巔那樣,裝瘋賣傻使性子,而是強作鎮靜的笑笑,心底暗發狠勁。
與古藺•無疆一樣,呼蘭•雪嬋也非常善于和稀泥︰“好啦,遠征大計千頭萬緒,眾卿尚需多協調,勤溝通,從長計議。”
對心高氣傲的古藺•浩波而言,皇後這番話沒有立場,沒有態度,亦無任何營養,起不到安撫作用,反倒拉高了他對國相莫斯的仇恨值。
朝莫斯投去蜻蜓點水般的一瞥,古藺•浩波兀自盤算著如何給施壓手段加碼。
他暫時忘記了上官青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