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蘿絲大聲吩咐我去都正司做筆錄,那番話肯定落進了各宗門強者靈敏的耳朵。今天他們必會分成兩撥,一撥守在南宮少年競斗館,一撥守在都正司門外。”
天色微亮,火旭穿著那件壓箱底的錦袍,臨窗思索。
康靖大帝古藺•無疆,皇後呼蘭•雪嬋、國相莫斯,宗人府宗正古藺•莽域,禮藩院正卿古藺•浩波,皇家武道府執事古藺•昊樞,帝國這些最顯赫人物的名字一一掠過他的腦海。
“風起于青萍之末,我會在都正司扇動起風的翅膀。”心頭浮起此念,火旭不禁淡然一笑。
目光掃向桌上十片玉牒,其上刻印著相同的“猛料”,一旦曝光,足以掀起滔天巨瀾。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相較于赫赫在上的帝國政要,鐵龍、時軸之流只配充任“小鬼”,而要制服貪婪狡詐的“小鬼”,他卻不得不請出“閻王”。
好在廟堂上的那些顯赫人物比“小鬼”易于接近,多數政要注定會被他的驚世之舉拉入同一陣營。
想到這里,他長長舒出一口氣。
虛掩的房門被人砰的一下推開,高妹火芙出現在門外。
目光鎖定火旭,她大大咧咧的背倚左側門框,抬起一條大長腿,腳蹬右邊門框,非常蠻橫的“鎖死”房門。
離開窗口,火旭走到門前,一手搭在火芙“鎖門”的腳踝上,若非礙于堂兄妹的情分,他真想粗暴一回,用手量量她的大長腿究竟有多長。
他有些猥瑣的傾斜身子,腦袋緩緩朝火芙的俏臉湊近。
火芙沒有閃避,腮幫子微微鼓起,唇角彎出危險的弧度。
“我知道 伯父說話••••••欠妥,但你也不該拿宮正署堂堂宮正撒氣,惹惱時軸,你的日子不會好過。哼,蠢貨!白痴!”
她本在勸撫火旭,末了竟破口痛罵起來,嘴一咧,露出兩顆白晃晃的小虎牙。
火旭感覺自己的鼻尖在不寒而栗,終于沒敢湊得太近,縮回腦袋,撇嘴道︰“我不傻,沒打算到處樹敵。你也不想想,火氏大把大把的財富去哪了?
我再馴服,時軸也不會手軟,與其讓他躲在背後使壞,倒不如逼他走到明處,一旦露出馬腳,自有人收拾他。”
微微扭曲的五官終于恢復正常,眨眨眼楮,火芙嗔道︰“鐵山可不比木森,他又帥又強,你挑戰他,真是腦殘!
別的不說,只說競斗技法,你的火靈拳屬于啟蒙級別的小兒科把戲,代族長也不會幫你,而鐵氏財力雄厚,怕是昨天晚上就把元士甚至天聖強者級別的技法賜給了鐵山。”
她不僅強調了鐵山的“強”,而且貌似不經意的言及鐵山的“帥”。
“沒辦法,都是鐵龍逼的!想挑別人,也得鐵龍肯啊。”火旭道。
火芙嘆口氣,放下“鎖門”的長腿,緩聲道︰“就算你贏了鐵山,鐵龍也未必放過你。”
火旭邊往外走,邊摸著鼻梁道︰“我承認,你的提醒很有道理。正想找你呢,桌上的十片玉牒交給你了,我若出事,你便暗中把它們分發給都城前十大宗門。記住,別暴露自己。”
把手甩到身後,做個告別動作,他騰騰騰的快步下樓,心中想著火芙要是偷看了玉牒上那堆猛料,會不會一下子抽過去。
瞟瞟桌上玉牒,火芙沒有拒絕,奔至樓梯口追著騰騰騰的腳步聲,嚷道︰“鐵山若像木森那樣破了相,我••••••跟你沒完!”
火旭頭也不回,“你倒是可鹽可甜,卻把鹽全給了你堂兄。”
“是遠房堂兄!”火芙俯視樓梯上的人影,伸長脖子較真道。
••••••
在離廊橋南端僅有數步遠的湖岸邊,火旭回望來路,盡管瞧不見人影,但他知道,雲熙、山海、竹喧、風凌四位教習一定在不遠地方暗中跟隨著他。
而在即將趕來此地的風 身邊,蘿絲參事絕對擔負著秘密保護者職責。
釋然的淡笑一會,他凝眸“復盤”。
都城水深,居廟堂之高的帝國政要,處江湖之遠的頂尖強者,無不被某種無形的繩索捆綁,其命運皆決于風雲際會的帝都勝地。
要在這個充滿了權謀算計的都市之內,開啟一道由自己控盤的游戲模式,談何容易。
心中反復掂量著“退路”——找一處可供兜底的容身之所和“引信”——尋一個炸翻洛菲城一潭死水的切入點這兩件大事,直到胸有成算,他才將視線沿廊橋悠然移向遠方。
元晶橋面內置特殊原料,通體蔚藍,像一條平展的碧帶,枕著未名湖粼粼的波光,筆直鋪向洛菲城外城。
廊橋左右兩側,分別是未名湖湖畔的三秋桂子、湖中的十里蕖花。
廊橋另一端,則是都城外城的參差十萬人家••••••
“直接去南宮少年競斗館嗎?”
清脆的語聲中,風 一步踏出桂林,頭頂朝暉,恍如從晨曦中走來。
今天她換了身粉裙,裙擺迎風微舞,宛若蝶翼。
粉裙包裹著正在發育的少女,勾勒出曼妙的曲線。那道深色面罩也在玲瓏身姿的映襯之下,變得不再違和,而是透出某種神秘的美感。
“你忘了,蘿絲參事讓我先去都正司做筆錄。”展顏一笑,火旭淡定的道。
輕輕搖擺身體,風 手托下巴,緩步走近廊橋,道︰“蘿絲參事大概是想借故拖延時間,看能否為你換個好說話的競斗對手。”
“她是不會成功的!相府無意攬事,都正司也就玩不過宮正署。”火旭攤攤雙手道︰
“她太喜歡看衰別人了,也把事情想得過于簡單!殊不知,競斗事小,更大的功夫須花在競斗場之外。”
眸光微微蕩動,風 端視著火旭的雙目,從中讀出他內心的從容,這才平靜的問道︰
“既要做筆錄,又要競斗,你還有時間做大事?”
“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火旭笑道︰“都是順路可做的小事,順路借用一個人的嘴巴,順路打听一個人的近況。”
風 也笑︰“那好,去一趟鬧市區不容易,你只管做事,我負責玩。”
“說得好!”火旭咧嘴大笑,“人生不止是修煉、競斗,還有大把值得品味的悠閑時光。”
“快上廊橋!咯咯咯••••••”
風 拉起火旭的手,在廊橋上一路小跑,一路播撒銀鈴般的笑聲。
跨過最後一段廊橋,穿過外城一條窄窄的長巷,二人進入人聲喧嘩的主城區。
漫漫長街似乎僅有咫尺之遙,一切都不值得目光留戀。唯有那座白色的拱橋留住了他們的腳步。
倚著欄桿,火旭與風 並肩望向底下的河面,清澈的河面平滑如鏡,映出一對略顯稚嫩的少男少女身影。
這一刻,時間似乎靜止了,白橋,碧水,還有隨風飄舞的黃葉,無邊的秋色中,一對相依的少男少女盯著河面,都沒看自己的影子,卻在打量對方的水中模樣。
如蘭的氣息近在耳鬢。
“小旭哥哥,你說,河面能否刻印咱倆的合影,永遠留存下來?”
見火旭發怔,風 轉身跑開,留下一串嬌笑聲和一縷淡淡的幽香。
火旭朝那襲搖曳飄旋的粉裙追去,心底有分迷醉,迷醉中依然保留著七分清醒。
“ 兒,咱們先去水氏玉器店逛逛。”想起正事,他追上裙影後笑道。
••••••
火旭、風 走進裝飾得典雅氣派的水氏玉器店,發覺里面沒有顧客,老店主不知去了何處,一個年約十五歲的微胖少年,直愣愣的靠在梁柱上,望著屋頂發呆。
“嘿嘿嘿••••••是你,火旭!還有這位••••••嘿嘿嘿••••••是風 !”倚柱少年聞聲投來目光,看清來人的模樣,愣了許久,終于嘿嘿笑著迎上前來。
一見那人不能聚焦的目光和臉上的憨態,火旭便知此人的腦子肯定出了點問題,凝眸想了想,總算想起了三年前在元稚院修煉時,那個沒喚醒元神,卻意外壞掉腦子變得傻萌傻萌,不得不提前退學的水氏學員。
“哦,你是水鶴!”火旭吃了一驚,拍拍水鶴的肩旁,這傻小子立馬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風 只是虛對著水鶴點點頭,然後徑直走到櫃台前,久久盯著櫥窗內的某個部位看。
“水鶴,听說你之芷姑姑身體抱恙,你最近見過她嗎?”
也沒抱太大的指望,火旭以閑聊的口吻問道。
水鶴憨笑著搖頭。
火旭不再追問,指指風 那邊,沖水榭笑道︰“我去瞧瞧。”
走到風 身邊,火旭順著她的視線望去,見櫃台里擺放著一枚標價一萬銀幣的玉佩,約有半個手掌大,通體翠綠,晶瑩剔透,非常精美。
定楮細看,發現玉佩上隱隱有暗紋,而那些暗紋好像組成了一個特殊的字形,駭然像個“ ”字!
摸摸“羞澀”的袍兜,火旭直想拉起風 直接走人。
水鶴小跑過來,二話不說,拿起那枚玉佩,遞給火旭,“拿去吧。”
“我••••••沒錢!”火旭尷尬的壓低聲音道。
“嘿嘿嘿••••••不收錢!”水鶴笑道,雙眼都笑成了一線天。
哇靠,天上掉餡餅了,還有這樣的好事!火旭咽了咽口水,眼中放出略顯貪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