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還沒來得及陷入回憶。他的腳背驀地一重!
    他面前就站了個小女孩。嬴荷華居然醒了,直勾勾地看著他,還踩了他一腳!?
    “我不準你傷害我阿母!”許梔張開手,把鄭璃護在身後。她揚起下巴,黑亮的瞳仁死死盯著他手上的白刃,沒一點兒怕他。
    真該死。又是這幅與某個人相似的傲氣?
    趙嘉將刀插進劍鞘,奪步過來,“既然礙事的來了,那便請夫人先休息。”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鄭璃和小孩兒實在是太過簡單。
    鄭璃脖頸一酸,很快就昏了過去。
    趙嘉把許梔一提,像拎小雞崽子一樣將她拎了起來。
    這人力氣真大。
    “趙嘉大叔,你沒看到我阿母暈了嗎!”
    “你怎麼知道我是趙嘉。”趙嘉的眼楮很疑惑,他復雜地看了眼地上的鄭璃。
    “我就是知道啊。”
    許梔自在玉板那看到眼前這個男人叫趙嘉之後,瞬間就不怕了。但她沒把前面的話听完,不知道趙嘉早與鄭璃相識,還以為是趙嘉是在趙國失意後想來秦國學個荊軻。
    韓愈說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
    許梔伸出手去抓他的衣服,在使勁兒地蹬,然後假裝沒法掙脫,擺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你脅迫我阿母有什麼用?還不如脅迫我。我又跑不掉。你把我帶去我父王面前,說不定他還能放你一命。”
    至于許梔為何這麼大膽子,這要得益于她脖子上系著的玉板,正傳遞給她源源不斷的氣流。
    趙嘉見她孩子氣地在踢他,還把她父王拿來當擋箭牌。
    趙嘉輕蔑一笑,惡狠狠地盯著許梔,一度笑得幾分狂妄。
    “放過我?呵呵,我不需要他放過我。”他面前這張小臉上的五官刻著嬴政的痕跡。
    “我如果大叫把力士喊來,你殺了我,那你也會死。”
    趙嘉料想這養尊處優的小公主在看見他拿著匕首那刻就該哭。
    她眼中凝聚著燭光,很亮很大。說是她天真也罷,冷靜也罷,她目不轉楮地看著趙嘉,絲毫沒覺得刺客和殺死一個人是什麼概念。
    不怕他。連個孩子都不怕他。他奔逃出趙,無人敢應接,因為他們膽小怕事。
    因為他的國家還不夠強大,自己還不夠有嬴政那樣好的運氣。
    就連鄭璃,她怎麼能,她怎麼敢,她竟然會喜歡上嬴政?!
    兔子愛上了豺狼。
    真是可笑!
    可惡!!
    一股怒意猛然從他胸中躥起來。
    今天他來是因為他與韓國達成的聯合,是要讓鄭璃記住她的身份!
    趙嘉的手勁兒在不停地加大。
    許梔沒有感到疼痛,她正愁秦宮守衛森嚴,與李賢聯絡困難。
    天天出宮找他實在麻煩,養一只信鴿更是忌諱。
    趙嘉出入芷陽宮如履平地,看著他高高瘦瘦的,也挺有力氣。
    這五官長相,端正是端正,卻是一副劍走偏鋒的反派做派。
    她想到他的結局不太好,但她既然想要用他,她便願意撈他一把。
    至于後路,就看他自己怎麼選擇了。
    許梔不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或者說,她只對她喜歡的人善良。
    所以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種期待的笑意。
    “你以後會當王,為什麼情願死在這兒?”
    趙嘉見她絲毫沒反應。
    這孩子不應該會憋著氣難受,面色紫青地求饒嗎?
    “趙嘉啊。”她低低地調笑道,“我說,你不會真願意死在咸陽吧?”
    “什麼?”
    趙嘉被這種清冷的語調給怔住了。
    許梔慢慢垂下眼睫,再次抬頭時,已遮去了她的乖巧。
    她的眼神做不來李賢的深沉,李斯的深諳,也無法模仿嬴政眼中的威懾。
    但她正色起來卻同她的母親有著如出一轍的堅毅與冷靜。
    “趙嘉。你不應該為了區區韓國冒這個險。死在這兒,你當真甘心?你的父王棄你如敝履,你的王弟奪走你的王位,你的臣臨陣倒戈。你不想要拿到屬于你的東西,你不想要報仇嗎?”
    許梔見他緩緩蹲了下來,與自己平視。
    趙嘉實在無法把說著這些話的人當成一個孩童。
    “你…為何知道這些?你是誰?”
    她忽然笑了起來,表情猙獰。
    “我是巫,神的使者。”
    趙嘉瞳孔放大,嘴角微動,肉眼可見的驚恐。
    許梔知道古人就害怕這個,所以她打算將裝神弄鬼做到極致。
    她笑著把手放在趙嘉的肩上做了個揚灰的動作。
    “神說,你,是未來的趙王。”
    他在張口的一瞬間,她抬手止住他,然後笑眯眯地做了噓的動作。
    許梔一五一十地說了他如今走投無路的事實。
    “你要相信神。”
    趙嘉的眉頭越蹙越緊。
    殿內的月光倒入窗戶涌現如銀。
    她趁他不注意,極快地從他腰間把短刀抽出。
    這下換作許梔盯著趙嘉,她傾身過去,用著成年人的語氣。
    “我送一個王位給你。”她停頓一刻,“你敢不敢要?”
    許梔說得不緊不慢,語調上揚。
    由于離得很近,趙嘉覺得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危險的氣息。
    她的聲音似乎有種魔力,是讓任何人都不得不仔細听的力量。
    她不帶任何感情地靜幽幽地看著他。這種迫于神秘之下的真實,這種詭異,比他的夢魘中的那條黑龍還要可怕!
    趙嘉覺得她的眼楮與那條龍竟有六分的相似。
    “如何確保你能做到?何時,何地。”
    “今夜。此時、此地。”
    “你要什麼?”
    “當我的眼。”許梔把趙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找到河圖。”
    “如何信你?”
    “我們用血做約定吧。”
    只見刀尖在她的指尖一踫,如雪的皮膚上冒出一大滴血珠。
    下一秒!
    趙嘉腹部傳來鑽心的痛!它毫不停滯地動手捅了他。
    他不可置信地瞳孔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