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有點好奇自己能撐幾秒，感覺我能挺過三十秒，畢竟和麻醉藥是老熟人了。”麻醉醫師自言自語著。
一旁的巡回護士看不下去了，黑著臉道︰“你是麻醉師，不是麻醉法師……別對自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許秋面無表情地看了麻醉醫師一眼。
這家伙，剛吐槽完其他人不知天高地厚來著……
許秋重新看向屏幕。
超聲下，三十二周的胎兒已經可以辨認性別。
此時的胎兒，正常應該有一千五百克左右，並且男胎的睪丸開始從腎髒附近的腹腔、沿著腹股溝向陰囊下降。
女性的音蒂也開始凸顯，不過要直到分娩前幾周才會完全被小音唇覆蓋。
最重要的是，胎兒的頭部繼續增大，大腦發育進入高速發展時期。
這也是許秋選擇此時干預的原因。
提早開展手術，糾正蓋倫靜脈畸形，能盡可能減小疾病對胎兒神經系統發育的影響，降低發生先心病，以及各種心腦血管疾病的概率。
“是個女孩。”
看到超聲里缺乏小丁丁，眾人立馬判斷出了性別。
至于發育情況……總不能把胎兒挖出來撐一撐，只能根據頭腳長來估算。
三十二周的胎兒，體重大概有兩千克，頭腳長在46cm左右，粗略判斷下，房佳佳的孩子發育正常。
接下來就是胎位。
一般來說，胎兒在三十三周時，頭部會開始降入骨盆，如果沒有，到三十四周時，醫生也會手動糾正，調整為頭部朝下、利于分娩的胎位。
房佳佳腹中的胎兒，也已經調轉了過來。
針管就得從宮底進入。
而且，為了避免重力作用，房佳佳被調整為頭低腳高位，對應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頭部朝上。
這也是最適合術者操作的體位。
許秋要做的，是經顱骨-竇匯靜脈途徑阻斷動靜脈瘤的手法。
和常規手術唯一不同的點在于，這是一項宮內治療手術！
固定胎兒的體位後，許秋在超聲引導下，在選定的穿刺點扎入了針管。
尖銳的針尖順滑地穿過皮膚，進入子宮，很快就抵在了胎兒顱骨的位置。
此時許秋已經從手上感覺到了較大的阻力。
給未出生的胎兒做顱骨手術，好處之一就在于，胎兒的頭骨並非是完整的，不同的顱骨之間存在縫隙，而縫隙由軟組織覆蓋。
相比給承認做顱骨穿孔手術，穿透脆嫩的軟組織顯然要簡單得多。
這也是許秋敢做宮內微創介入的原因之一。
沒有軟組織提供的後門，想要隔著肚皮和子宮穿入胎兒的頭骨，還得不對孕婦本身、子宮宮體造成太大的損害，保證繼續妊娠的需要，難度還真不是一般地大。
嗤——
針尖仿佛熱刀刺入黃油，舒暢地進入胎兒顱骨。
超聲下，針管終于抵達蓋倫靜脈畸形的區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從未想過，這種幾乎無解的罕見病，竟然能以如此不可思議的方式解決。
而且，治療的希望近在眼前！
連帶著，眾人的心情也振奮起來，對房佳佳的情緒終于感同身受了。
只是，房佳佳是對胎兒擁有新生的喜悅。
而手術室內的醫生，則是為全球首例宮內胎兒微創介入治療而振奮！
……
隨著針管進入目標區域，許秋緩緩地抽出了針芯，將一根微小的導管送入中空的針管中。
隨後再送入金屬線圈。
等金屬線圈也來到靶區，所有人的神經再度緊繃起來。
目不轉楮地盯著屏幕，密切關注著腹中胎兒大腦的供血情況。
等待片刻後，因為異物進入、刺穿頭骨軟組織的疼痛刺激而紊亂的血流終于恢復了正常。
許秋又等了半晌，等血流循環徹底穩定後，才砰地一聲釋放了線圈。
咕咕咕——
雖然不存在聲音，但眾人望著屏幕中不斷膨脹的線圈，還是腦補出了吹氣球似的聲音。
最後，脹大的線圈將蓋倫靜脈畸形完全堵塞，異常動靜脈瘤之間的連接點完全被阻斷了！
蓋倫靜脈畸形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它存在異常的血流通路，導致血液不供應腦部發育，反而流向了無用區。
就像是饑腸轆轆的人，一共就一點可憐的余錢，不去購買食物，反而拿去買漫畫。
後果只能是骨瘦如柴，甚至餓死。
而許秋這台手術，就是將不該有的血流通路全部堵住，讓血液只能順著正常的循環，滋養整個神經系統。
此刻的手術室，靜得落針可聞。
只剩下儀器滴滴滴的運轉聲。
終于，麻醉醫師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用欣喜的語氣匯報道︰“總心輸出量減少，減少幅度大概是百分之六十三！”
短暫的一愣後，眾人爆發出歡呼聲。
百分之六十三的減少！
這意味著，阻斷效果非常好，靜脈瘤和枕竇內的血流變少了，硬膜供血的問題也被解決，胎兒正在逐漸恢復正常的血流循環！
看到這個結果，許秋也悄然松了口氣。
總算是沒有辜負多日來的瘋狂模擬訓練……
一扎，一釋放，簡單的兩個步驟，他用了極大的精力才做到今天這一步！
好在結果是可喜的。
經由這次宮內微創介入治療，胎兒在發生臍帶代償和心腦嚴重受損前就進行了干預，出生後身體健康程度可能不及正常誕下的胎兒，但也不會差太多！
至少，不用一出生就擔心能不能活到第二天，不必剛娩出就進行心血管支持和產後栓塞治療！
“成功了！”
“世界首例，許醫生又創造了奇跡！”
“給肚子里的小孩子做手術，換到以前簡直就是神仙才能做的事情，許醫生幫這個孩子逆天改命了！”
手術室內，不少人熱淚盈眶。
做了這麼久的醫生，他們已經練成了出色的鈍感力，對工作上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會傾注太多的情緒，更不可能為某個病人的起死回生或者是悲慘經歷感傷太久。
然而，在面對一個站在生命起點的胎兒，任誰都能把控住心底的觸動。
一個還未出生就被判下死刑的女孩。
一位被全國的醫生勸說著放棄的母親！
這對母女，用堅持不懈等來了許秋，最終給自己贏得了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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