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對外界刺激極度敏感？
能出現類似癥狀的疾病太多了，破傷風、狂犬病，乃至于許秋之前診斷過的貓爪病，都有可能出現類似的表現。
而這些疾病的損害都很大，尤其是狂犬病，一旦發作百分之百死亡。
從第一眼看去，許秋就首先排除了狂犬病、破傷風等等。
原因很簡單。
男孩的主要表現是極度敏感，而破傷風是劇痛、狂犬病除開劇痛還應伴隨有全身不適，對于二者而言，極度敏感都只是它們的表現之一，而非主要癥狀。
顯然，這種極度敏感應該來源于其他疾病。
“有什麼不舒服？”許秋開始了例行詢問。
男孩只是縮在女人的懷里。
見到這幅場景，女人眼里又掉出幾滴眼淚來，聲音有些哀傷地道︰“許醫生，我兒子他一直說自己身上痛！”
兒子？
許秋和施憐同時一怔。
女人看上去才二十多歲，跟清純大學生差不多，沒想到竟然已經是一個十歲孩子的母親……
“痛？”許秋瞥了女人一眼，注意力放在這個字眼上。
轉而問道︰“哪種類型的痛？”
“我也說不上來，他就說疼！”
就在女人說話的同時，男孩突然發出一聲尖叫，緊接著渾身顫抖起來，從表情上看，他似乎正在忍受著劇痛。
許秋眼神一凜。
他一直在觀察男孩，因此親眼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就在剛才，男孩母親說話的同時，發絲甩到了男孩的臉上，也就是在這一刻，男孩瞳孔突然放大，似乎感受到了急劇的疼痛。
“發絲？”
許秋有些吃驚。
他看了病人的名字一眼，向楷，男，十一歲……
掛號記錄上沒有任何有效的信息，但僅僅是頭發絲甩到臉上就能出現這種程度的疼痛，已經不是疼的問題了，只有可能跟神經疾病有關。
“能配合查體嗎？”
許秋說著，在向楷母親的授意下，嘗試著做檢查。
但，他還沒用力，剛想要卷起向楷的袖子，對方再次躲開了，臉上的痛苦表情比之前還要夸張。
“不要躲，許醫生很厲害的，你讓他做個檢查，忍一忍！”向楷母親安慰著。
許秋卻放棄了查體。
這種情況，觸發病人的應激反應，可能會讓病情變得更加糟糕。
就在他打算繼續詢問，想從既往病史中找到一些線索時，向楷母親翻了翻手提包，從里面拿出了一沓厚厚的診斷意見。
許秋平靜地點點頭。
但身後的施憐眼楮卻亮了。
大部分病人，如果去不同醫院看病，很有可能會隱瞞在另一家醫院的檢查結果、診斷結果等等，目的是判斷兩家醫院診斷是否一樣。
肯把其他醫院的診斷單直接交給醫生，這是對醫生極大的信任。
而能做到這一點的病人，不考慮疾病本身的復雜程度，這已經注定是一場相互信任、互相合作的成功醫療行為。
“許醫生，這是我在其他醫院開的診斷單，他們都確診了，但是我不相信，我想讓你再幫我看看！”
向楷母親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語氣中還帶上了一絲哭腔。
到最後她的眼眶徹底紅了，一邊擦眼淚，一邊用心疼的眼神望著自己的孩子。
許秋沉穩地道︰“既然來了，我就會負責到底，你不用擔心。”
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頓時讓向楷母親安心不少。
“十三家醫院？”許秋一翻開診斷記錄，就有些吃驚了。
同樣一個疾病，即便是罕見病，能去十三家醫院的也很少見。
一般情況下，是社區醫院、地級市三甲、省會大三甲。
部分人會跳過社區醫院，也有些人在省會大三甲都無能為力後，會選擇前往協和、華西等國內頂尖醫院求醫，甚至去妙佑等全球頂尖醫院。
能兜兜轉轉看遍十三家醫院的，許秋從醫這麼多年，見得也不多。
向楷母親解釋道︰“我實在放心不下，所以就去了很多醫院檢查、復查，但是結果都一樣……”
許秋一邊接收著病人家屬給出的訊息，一邊翻閱診斷記錄。
讓他意外的是，上面竟然還有協和的診斷意見。
“去過協和？”許秋抽出其中一份報告。
向楷母親含淚道︰“能去的頂級醫院我們都去過了，但是我還想再試試，我想听許醫生你的意見！”
許秋的目光落在最後幾行。
代理孟喬森綜合癥。
這是協和給出的診斷結果。
或者說，十三家醫院，基本上都認可了協和的診斷，說是去看過十三家醫院，實際上給出的結果沒有區別，除了一些細節上有出入，但最終指向的疾病，都是代理孟喬森綜合癥。
……
代理孟喬森綜合癥，一種極為罕見的病。
事實上，這種病迄今為止都處于爭議之中，它太特殊了，究竟是不是疾病，該不該納入治療範圍內，以及診斷標準、確診流程等，都沒有一個定論。
它還有一個更直觀的名字——
強加在他人身上的做作障礙。
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故意把家人偽裝成患有疾病的模樣，從而導致本來健康的家人接受不必要的治療。
該病脫胎于孟喬森綜合征。
孟喬森綜合征，患病者和博取關注的小孩子差不多，他們常常會故意偽裝疾病，從而獲得家人或醫療護理的關注。
而代理孟喬森綜合征則剛好相反。
病人不是患病者，而是他的家人。
真正的患者往往是母親，她們過度關注孩子的健康，或者是出于各種原因，偏執地認為自己的孩子患有疾病，必須接受治療……
而事實上，她們的孩子很健康，真正該接受醫療干預的，是她們本身。
現實中就發生過這樣的病例。
母親固執地認為女兒的眼楮、听力和肌肉等都有問題，從八歲開始，就強迫女兒坐輪椅，而後變本加厲，逐漸強制女兒使用胃管進食。
為了防止女兒偷吃東西，她甚至將女兒的牙齒拔光。
而且為了治愈她眼中的女兒的“疾病”，她為女兒安排了二十場相同的手術。
最終，女兒不堪這種地獄般的生活，連同男友將母親殺害。
這次事件之後，代理孟喬森綜合征才算是引起廣泛關注，並且隨著各國不斷出現類似的家庭，才終于受到醫學界的接納。
“真的是代理孟喬森綜合征？”許秋微微皺起了眉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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