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牙姑家門口。
牙姑雖然一直冷著臉，但她怎麼回事，我們心里都是清楚的。
比如我們包中塑封好的熟食，還有一些帶有標簽的夏裝，這明顯都是她提前準備好的。
“沒事的牙姑，我老張是誰呀，放眼整個玄門，誰敢踫我？”
牙姑直接忽略了張青雲吹牛的話語，抬手給力哥整理這衣領上的灰塵不放心的囑咐道︰“小何呀，你們三個中你最年長，路上都照顧下青雲和十九。”
“放心牙姑，都未必能找到茂山呢，我們就是跟著佔佔便宜，得罪人的事我們三個不做。”
“去吧，路上慢點開，到了一定給我打個電話，別讓我擔心。”
說罷，我們一行人出發了，但上車後，我們卻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張不凡張前輩怎麼辦？也跟著我們一起去雲省嗎？他這要是半路又犯病怎麼辦？
為此我們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最終卻依舊沒有結果，只能咬牙帶著他。
“別的我到不怕，我就怕跟茂山那邊談這呢，咱老叔在突然犯病了，你說到時候可怎麼弄好？而且咱老叔這脾氣你也不是不清楚，真動起手來，咱們幾個綁一起也不夠他一只手打的呀！”
張青雲搓著臉蛋也是十分犯愁，無奈的看向淌著哈喇子呼呼大睡的張不凡也是一點辦法沒有。
“我覺得這事就看咱們的運氣，不能只想老叔犯病的時候，也多想想老叔正常的時候嘛！”
話音剛落，張不凡揉了揉眼楮醒了過來，我們三人十分緊張的看著他，手心都握出汗了，張青雲更是臉色慘白，嘴唇顫抖。
“青雲，咱們張家雖然樹大枝茂，但歸根結底現在也就只剩下你我兩人了，好好修行，未來龍虎山天師的位置，老叔扶你坐。”
接著，張不凡眼眶濕潤的看向窗外，不言不語，表現的極其傷悲。
通過手機軟件溝通得知，張不凡此刻應該是陷入了老天師故去後的回憶之中了。
但讓我想不通的是，如果老天師真的已經仙逝，那麼我在陰河口見到的那位黑袍道人是誰？他也是自稱張少卿的也！！！
話歸正題，看著張不凡張前輩，我心里其實也是很酸楚的。
對于我這種平凡之輩而言，碌碌無為一輩子是大概率事件，承受苦難也沒什麼，都是正常的。
可他不同呀，他是天縱奇才，可此刻卻瘋瘋癲癲的，站在極端的角度來看，還真不如死了好呢？起碼不用陷入一段段回憶之中無法自拔。
一路疾馳，我們是初四下午到達的雲省。
趙陵提前給我們安排好了酒店，並且也親自過來接了我們，規格很高，弄的我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畢竟我們也是坐順風車嘛！
這次我對趙陵的印象有了一些改觀，因為他對青雲的叔叔不凡前輩十分敬重，照顧的也很是得體，連早午晚餐都是他親自安排的，可謂細心到了極致。
一個人得勢的時候，或許會看不清身邊的人，但不得勢時，還留在身邊的人，那一定是最珍貴的。
張不凡雖然是張天師次子，在道教中有這絕對的地位，但畢竟人現在已經瘋癲了，可趙陵卻是道門新秀呀，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沒有必要對張不凡如此的，可他還是做了。
並且最讓我們意外的是，只要有張不凡在場，趙陵都是甘心讓出主位的，哪怕期間張不凡一言不發，他也會很貼心的照顧到張不凡的面子，事事詢問，若無回響，才會做出決定。
因為是趙陵扛旗，所以我們幾個也沒發表什麼意見，一切都是听人家安排的。
但在要散場時，突然張不凡叫住了趙陵。
“凡叔。”
趙陵擺手趕走了其余人後，規整的站在張不凡椅子前，微微彎著身子，活脫脫一個等待老板訓話的員工。
單說禮數這一點，我們三人就不如趙陵，特別是張青雲，喝高興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言語。
“小凌，我和你師兄玄遠也是多年好友，此行茂山他為何沒有親自前來？難不成還在記恨我以五行訣破了他的三指合一而耿耿于懷？哈哈，這般小氣，怎麼扛的起太清宗呀！”
這一問題可給趙陵問住了，沒敢亂回答，因為上一輩的事情他所知也是甚少的。
“老叔，玄遠前輩有要事處理，所以才讓趙陵代勞的，況且茂山一行，有您坐鎮，玄遠前輩來與不來還不都是一樣？”
張不凡眼楮一瞪，顯然對張青雲突然插話很是不滿，隨之訓斥道︰“我講話，何時輪得到你插嘴？一點規矩都不懂，你學學人家小凌。”
“呵呵！我的錯，老叔您別生氣！”
張不凡見張青雲態度還不錯，沒有 嘴，緩緩站起身來，活動這肩膀眯著眼楮看向窗外。
“茂山一行雖然凶險，但別人怕，我張不凡才不怕呢，他若講道理把青蓮八式最後一式如實告訴小凌還好，如若不然，那我還真想討教一下茂山秘術。”
接著，張不凡雙手張開，手掌分別搭在趙陵與張青雲的肩頭。
“我還在，任何重擔就輪不到你們年輕人來抗，我家青雲還好，是個隨性的人，我不擔心受委屈，倒是你小凌，多學學你凡叔，少去學你師兄，他這一生，太累了！”
“日後受了委屈，你師兄不方便出面也無妨，跟你凡叔說，放眼玄門江湖，老頭子一走，沒有一個可以入我法眼。”
張青雲的話有些小粗俗，不像是一代宗師所言，但作為外人的我听了卻心里十分暖和，這才像是一個接地氣的長輩，這才像是一個仁厚長者。
都說護犢子是一個可恥的事情，但在我看來，非也，如果連自己身邊的人都護不住，那麼位置站的在高又如何？受天下人敬仰又怎樣？
人說到底，活的不就是一個情字嘛？
年少有為難得，大器晚成可喜，但更加可貴的是什麼？
是無論年少是否有為，晚年是否成大器，在奔赴人生的路上都不懼歲月蹉跎，可以很好的克服自己的焦慮，甚至承認自己的平庸與平凡。
張不凡今天就很好的示意了我心中所念所想。
他與牙姑一般，都不喜歡我們這些後輩太過有出息，因為在時間的長河中，他們見識到了太多，也听聞了太多。
他們比誰都清楚，輝煌的背後不止有骯髒，還有數之不盡的艱辛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