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立言撰書,無非想的便是將自家思想傳播出去,雖求萬古留名,能成者,卻萬不存一!
秦羽口中所說心學,看似已經頗為成熟,若有人以此言而傳世,古庸他定然不會缺漏!
即便那人窮困潦倒,所言不足成書,難以成冊,可依此等才學,相比也非默默無聞之輩,即便偏鄉地野,也會有名聲傳出。
現在古庸既無賞讀文章,又不曾听聞名號,那就只剩下一點!
王陽明之名,乃是秦羽虛構!
心學之本,其實就是秦羽自己的本事!
古庸這般猜想,其實也是有點根據的!
秦羽之前名聲,說臨安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就有些夸大了!但在讀書人耳中,秦羽還是能夠排得上號的!
只是名聲有多好,恐怕就不見得了!
這些東西,自然不如古庸法眼,之所以會追究這般遠,完全是古庸在捻麻尋根罷了!
秦羽身為將門子弟,混跡于讀書人之間,顯然是認真讀過書的,後來又靠著幾首詩詞驚艷了眾人,必然是有真才實學的!
至于為何當初在讀書人之間的名聲會是如此狼藉,恐怕也是受累于將門子弟的身份!
一個有真才實學,又能忍得住污水潑身的人,讀書讀出一條門道來,自然就不算奇怪了!
所以對于秦羽會將心學一道,歸結到一個陌生人頭上,古庸也不覺得有多突兀!
秦羽如今是正兒八經的武將,如何能夠脫離將門而再入文儒?
即便真做了,恐怕也是兩頭不討好的結果!
“秦大人,如有空,常來國子監閑坐!”古庸笑嘻嘻的發出善意邀請。
秦羽感覺心中微微有些發慌,他是不是盜竊王陽明的心學有些過于過火了?
不然古庸這位國子監的祭酒,怎會想著叫他去國子監閑坐?
“有空,一定去!一定去!”秦羽口頭上敷衍道,其實已經想要逃跑了。
這種一開始喊打喊殺的架勢,突然變成相敬如賓的模式,秦羽著實沒啥底氣應付。
人家千年的狐狸,會玩不過你這種小菜鳥?
古庸微微點頭,隨即轉身,一派瀟灑模樣。
秦羽自然不知古庸剛才對他作何猜想,現在見古庸這般鳴金收兵,他不趕緊跑,那就是純粹沒事找事了。
身後傳來離開的腳步聲,古庸下意識回頭,瞧見秦羽那背影,眼中忽然覺得有趣起來。
秦羽一離開,國子監的太學生們和跟來的讀書人們,立馬騷動起來。
他們是跟著過來討要一個公道的,只是事情的發展,太出乎他們的所料了,雖被秦羽‘壓著打’,但心中也不是說任由秦羽亂說一通,便能把怒氣給消散的。
在不少人心中,事情還沒有完,秦羽卻先走了,豈能這樣罷休?
“噤聲!”
古庸大聲喝止眾人的騷動。
“祭酒,您怎麼能夠讓秦羽離開呢?事情還沒完呢?他們還得把公道討回來呢!”
“就是啊!咱們是為了討一個公道而來的,現在公道沒討回來,咱們算怎麼一回事?”
“秦羽那廝說些亂七八糟的歪理,不等于他們干出來的事情,就能這樣算了啊?”
“祭酒,我承認秦羽說的一些東西,確實有些道理,只是二者歸結起來,是兩碼事,不能一概而論!”
“蠢材!”古庸听到這些讀書人所說的話,臉色頭一次有些難看起來,口中跟是毫不留情的罵了出來。
古庸一發火,一眾讀書人立馬低垂起腦袋來。
這一句‘蠢材’,從古庸嘴里說出來,無異于讓他們刀棍加身。
“你們一個個的想著跟秦羽討要公道,卻不曾明白人家已經將道理明明白白的告知你們!讀書不悟理,一輩子都讀什麼書?”
古庸這話一出,一眾讀書人面面相覷,臉上全是茫然的神色。
“祭酒,學生不明!”站在第一排的一名太學生硬著頭皮問道。
明明秦羽並未給他們一個公道,為何古庸會如此幫秦羽說話?
“宣紙,其實是可以變成廁籌的!”
回答那名太學生的,不是古庸,反而是徐西陵。
听到徐西陵竟然認同這等荒謬之言,一眾讀書人的表情不亞于跟見鬼一樣!
哪怕是古庸說出這話來,他們也不至于有如此感受,可恰恰是徐西陵這種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博士說出這話來,卻足以讓他們心神俱震!
“為何?為何?為何啊?”有人接受不了的問道。
徐西陵正要開口說話,古庸卻輕輕抬起手,攔下徐西陵。
徐西陵說話過于直白,且性子直,古庸怕他說出來的話,會讓這群讀書種子承受不住!
他們三人能明白一部分秦羽所說的心學,所言的格物致知,並不代表這群讀書人能夠看透徹!
“爾等是覺宣紙被旁人變成腌 之物,爾等覺得此事羞辱了天下讀書人?讀書人有所為,而有所不為,面對此事,我輩讀書人自當責無旁貸?此前老夫也是這般認為,可是听過秦羽所言心學之說後,老夫覺得並非如此!亦不可如此!”
一眾讀書人听古庸這話,震驚的瞪大了雙眼。
古庸這話的意思,無異于是承認秦羽的學問比他高!
這個結果,讓一眾讀書人心中難受異常,比討不回公道還要難受。
“秦羽所言心學之說,簡而言之為格物致知,其實此四字,便是一條大道!”
“不懂其源,何明其用,又何謂其理?”
“天下的道理,古今聖賢都給我們寫在了書上,我等只是在先賢的腳步下,快速明曉其理,卻有些忘卻腳下的路,是如何行的!”
“宣紙變成廁籌,看似是對天下讀書人的一番羞辱,若實則不是呢?我等又如何自處?”
“躬身其道,知行合一,方為良策!”
“爾等手中筆,可描天下萬物,可抒天人合一,亦能成萬人冤,千人怨!本心難守,聖人教誨,又豈不是空話千言?”
“金玉敗絮,不念過往,不言心念,也只是徒增笑柄!”
“文人要有風骨,亦要有胸襟,更要能沉下心來,循序漸進!”
“散了吧!”古庸緩緩說出一番道理來,最後只落下這麼一句。
“學生受教!”有人醍醐灌頂,恭敬告退。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卻也只能跟隨他人離開。
一些榆木腦袋卻是一臉惱火的負氣離開,只覺古庸無半點大儒風骨!
“我等也走吧!”見一眾讀書人散了個干淨,古庸對著身旁兩人說道。
“祭酒,您覺得秦羽...”黃星有些好奇的問道。
古庸笑了笑,道︰“水到渠成。”
古庸說的一語雙關,黃星听明白了。
若非秦羽突然說出心學一道來,黃星自然不會認同宣紙變成廁籌這點的。
只是秦羽能說出心學一道來,黃星自然不會一味的去鑽牛角尖,能說出這話來的人,至于如此愚蠢的做出這種事情來嗎?
“唉,感覺讀書讀了大半輩子,卻將自身困于尺寸之內,不得自由啊!”徐西陵莫名有些感嘆的說道。
“大道寬闊,我等唯有苦作舟而已!”古庸也有幾分相同的感受,好像他們所學,皆是片面,而非全部。
“哈哈哈...”徐西陵突然大笑起來,且指著古庸說道︰“古祭酒,沒想到你也會有今日啊!我倒是心寬了!”
黃星听到徐西陵的話,嘴角上翹。
古庸沒有忍住,給了他一個白眼。
“此事乃宋致遠告知你我三人的,如今這般,宋致遠是為何意?”黃星好似想到什麼,突然開口說了出來。
徐西陵眉頭皺緊起來。
宋致遠與他們三人關系說不上太親近,卻也不算疏離,宋致遠那日尋他們小聚,酒過三巡後,才說出這事來,他們三人听後,氣憤填膺,不免就有了今日之事。
如今想來,此事卻有些蹊蹺起來!
當日他們三人有邀請宋致遠一同前來,宋致遠卻推脫他身為太子太傅不便參與,若是他參與便是文官對武將的傾軋,對儲君不利。
事關儲君,他們三人自然不便多說,且也顧不上多想。
國子監地位特殊,他們三人即便有官職在身,更多的卻是讀書人身份,前來討回公道,自然無人可多舌。
現在回頭想想,事情卻感覺不似那般簡單!
“宋太傅可能也只是如同我等三人一般,見不得此類事情!”古庸開口說道,只是語氣並非那般輕松。
身處國子監祭酒這個位置,古庸只是願意守規矩罷了,並不是不懂人心。
宋致遠那日與他們所說這話,稱不上陰謀,只能說是陽謀,他們三人也是自願上鉤,怪不得他人!
只是這人心...
古庸只是不願把他推測的那份黑暗,拿出來說罷了!
“福禍相依!也罷!也罷!”徐西陵舔了一下嘴唇,算是接受這點了。
黃星則是有些為難的說道︰“那我收那李治的事情...”
“人品不差,收了便收了,人品不夠,師徒之誼,便到盡頭。”古庸話語極重的說道。
黃星點了點頭,多少有些不高興,他好像是被人‘算計’最狠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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