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營,明面上趙玄朝似乎已經撒手不管,可真當他不管嗎?
送上來的密報,只有四五頁紙,字體卻各不相同,顯然里頭的樁子不會少了的!
不過想想也是,宮牆城牆之外,便是幾百人的士卒,若是沒有半點控制手段,哪家帝王能睡的安心?
“送上來的密報都看過了?”趙玄朝出聲問道。
御馬監太監點頭稱是。
若是底下送上來的密報,他都不過目的話,恐怕他早就被趙玄朝給撤走了。
“為何你沒有發現問題?”
“聖上息怒!奴婢不精通軍政之事,只覺得秦羽在青營所作所為並無出格之處,才沒有稟報的。”
趙玄朝嗯了一聲,也不知這聲,到底是認可還是不認可。
拿起案上的紙張,趙玄朝認真的看了一遍,便抬手讓身旁的御馬監太監將東西送給太子觀閱。
趙闊對于這事,自然不敢怠慢,恐怕待會父皇還得考他。
四五張紙寫的內容,重復之處較多,趙闊卻不厭其煩的進行閱讀,直至將所有內容都了然于胸後,才放下手中的紙張。
“如何?”
趙玄朝開口問道,趙闊微微思量了一下,便回道︰“秦羽愛兵如子,又透著幾分商人的狡詐!”
“看到了幾分皮毛!”對于趙闊的回答,趙玄朝並不是很滿意。
趙闊被趙玄朝這麼一說,都有些不自信了,難道是他漏了什麼地方,沒有認真看?
“不用看那些東西了!朕問你,秦羽弄出來的那個破鋒八刀,做何解?”見趙闊要伸手去拿跟前的紙張,趙玄朝出聲制止道,同時也問出一個問題來。
“家中傳承?”趙闊不太確信的回答道。
他又不是秦羽,也未曾在秦家生活過,他如何知曉?
“哼!帝皇當兼听則明,而不是憑空臆斷!”趙玄朝冷哼一聲,開口訓斥起趙闊來。
趙闊被訓斥的只能低頭,卻有種啞巴吃黃連的苦澀感!
“秦家兩代人,朕從未听過有過什麼‘破鋒八刀’之法,且秦羽所有資料顯示他也未曾學過什麼破鋒八刀!”
趙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趙玄朝,秦羽這等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人,竟然還能藏有秘密?
“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比起那混小子之前的事情,便有些小巫見大巫了!既然他願意將這等破敵之術拿出來,朕也懶得去深挖其中的門道了!”
每個人都有秘密,但在趙玄朝看來,只要那個秘密不是動搖國本,不是想著謀朝篡位,他也沒打算去探听每個人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水至清,則無魚!
“太子之前有統領過禁軍一衛的經歷,又如何看待秦羽能與士卒同吃同住,且壓著那群將門子弟也是如此呢?”
趙玄朝又問出第二個問題來,趙闊這次思量了一小會,才回答道︰“能與士卒同吃同住,此乃良將,能將士卒視同手足,日後士卒定能舍生忘死!”
“兒臣做不來秦羽那般!”
趙玄朝微微點頭,太子是儲君,並不需親自領兵打仗,他只需要大概了解該如何領兵就行,現在看完關于秦羽的密報,能知曉自己的不足,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說出一些東西來了,但還是沒有說到重點上!”
“兒臣愚鈍!”趙闊對于這點,倒是想真心求教。
“青營中士卒是何許人也?那群將門子弟又是何等身份?秦羽能壓著兩方人馬,一起操練,一起吃飯睡覺,其中之難,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嗎?”
趙闊腦海中閃過一道驚雷,卻又在下一刻反駁道︰“父皇,將門子弟既在青營,便為青營士卒,正所謂軍令難為,他們恐怕只是受命于秦羽管制罷了?”
趙玄朝冷冷一笑,卻又不答。
趙闊見趙玄朝是此種態度,又垂下頭來,細細思慮起來。
“嘶”
趙闊倒吸一口涼氣,趙玄朝這才問道︰“想到了?”
“兒臣想到了!秦羽是想讓他們真正融合在一起,而非表面上的和諧相處!正如想要用拳頭打人,那必先收緊所有手指!”
“只是兒臣有一事不明,秦羽難道不怕二者相融不到一起去,進而徹底崩裂嗎?”
將門子弟自然有將門子弟的驕傲,那些普通的士卒,對于他們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哪怕表面再怎麼融洽,心底肯定是不會接受他們的!
只是在這些密報中,似乎從來都未說過這等事情,反倒是寫著秦羽已經將青營掌控!
單單這點,就值得讓人浮想聯翩了!
“那混賬小子會擔心這點嗎?”趙玄朝不免笑了一下,好似有些欣賞的意思在。
“對于那些普通士卒,他用吃的來喂飽他們,肚中有食,你覺得那些人會對他倒戈嗎?”
趙闊搖搖頭,百姓只要能夠填報肚子,哪怕苦點累點都不會造反,更何況秦羽在青營中以肉食來喂養他們?
這等標準,恐怕在禁軍當中也做不長久!
“將門子弟從小不缺吃穿,這等東西,他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密報中倒是有提及秦羽言語脅迫他們之事,恐怕他們能夠留在青營如此作為,都是因為此事吧?”
“這是其一,真正讓那些將門子弟能夠融進青營的,還是秦羽弄出來的比拼之事!”
趙闊皺眉,比拼一事,密報中有記載,但他卻想不通為何父皇會這般認為。
趙玄朝見趙闊這般模樣,心中微微一嘆,道︰“將門子弟既然能夠為了面子而屈服在秦羽的口舌之下,那為何不能因為面子,而落他人之後呢?”
“他們在青營的身份是士卒,卻也是將門子弟,他們可以輸給將門子弟,但獨獨不能輸給帶著士卒的將門子弟!哪怕他們身上無一官半職,卻也會在不經意間將同隊同伍同百人陣的士卒,當成自己的手下,這番下去,你覺得二者還融合不到一起去嗎?”
趙闊啞然,沒想到簡單的一點記載,竟然能夠折射出這麼多東西來!
他是不是也需找個時間,真正去了解一下軍伍之間深層次的東西呢?
“兒臣受教!”
趙玄朝見趙闊能夠看清一些東西,也不枉他這般教導。
“那你覺得該如何掌控秦羽呢?”
趙玄朝拋出一個比較尖銳的問題來。
趙闊眼神明滅,思考半晌後,才有答案。
“兒臣認為秦家既是滿門忠烈,那秦羽也當如此,漸漸幫秦羽恢復秦家昔日榮光,加官進爵,封妻萌子!”
“錯!應該磨煉秦羽心性,壓他十年!”
趙玄朝說出這話時,眼中帶著鋒銳,趙闊不敢直視。
“知道為何要這般嗎?”趙玄朝收起眼中的鋒銳,身上的氣勢也隱入身軀,緩緩問道。
“因為秦羽太年輕,容易年少輕狂。”
趙玄朝搖頭起來,道︰“年少輕狂並不可怕!但秦羽不同,他身上有些我們不曾知曉的東西!用的好,那便是利刃,用不好,則會反噬!”
趙闊若有所思。
“只有將秦羽那混賬小子一直壓著,他才能在你去真正啟用他的時候,對你心懷感激,對你感恩戴德,才能真正唯你所用!”
“倘若秦羽在此之前,有功,又當如何賞賜?”趙闊問出一個有點意思的點來。
“他不是喜歡銀子嗎?賞他銀子便是!銀子是死的,卻能辦成不少事!”
趙闊听到這里,也是笑了起來。
密報中有提到過秦羽收停馬費,收將門子弟另外的餐食費,這等見縫插針,蚊子腿上刮油的舉動,也難為秦羽能夠想出來!
“父皇,兒臣明白了!”
趙玄朝點了點頭,熬了這麼久的夜,他也有些乏了。
“過幾日,河南府的那群畜生便會被押解回京,到京後,不必經由刑部和大理寺提審,朕要讓他們以死謝罪!你命秦羽帶人去維持法場秩序,既然他這般練兵,總得拉出來給人瞧瞧不是?”
趙闊低沉著聲音應了一句,哪怕剛才趙玄朝並不是對著他開口,他也感覺到了後脊一陣發涼。
河南府的那群官員,著實是觸踫到了趙玄朝的逆鱗!
否則也不會直接跳過刑部和大理寺,親自決定一干人等的生死。
“朕乏了,跪安吧!”
“父皇,兒臣告退!”
翌日,青營的營門大敞,卻無一人從營門走出。
不是秦羽失言,不讓眾人休沐,而是昨夜整營人馬,被秦羽折騰的人困馬乏,誰還願意大清早的爬起來?
補覺,才是正道!
“校尉大人,東宮有旨意送來。”
有士卒在秦羽房門口敲門喊道,秦羽自然是听到了,不過他也累啊!在床上稍微賴床一會後,才應聲道︰“等本將一下。”
頂著個雞窩頭,秦羽打開房門,從士卒手中接過東宮傳過來的信箋,揮手讓人下去。
撕開信箋,秦羽看了一眼上面寫的東西,他整個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這是什麼玩意?法場維持秩序,什麼時候輪到青營出馬了?這些活,難道不是那些衙役干的嗎?”
對于信上所說之事,秦羽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還有人想要劫法場?他們得跟人廝殺?”
想到此處,秦羽一激靈,半點睡意都沒了!
“來人!叫孟副尉以及營中都伯前來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