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看完,趙玄朝手指捏的更緊,竟然出乎意料的喘起粗氣來。
御馬監太監眼見趙玄朝有些不對勁,立馬緊張起來,小聲呼喚道︰“聖上。”
趙玄朝呼出一口濁氣,雙手緩緩將手中奏折放在御案上,雙眼輕輕一閉,道︰“朕沒事!”
御馬監太監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不過見趙玄朝這種樣子,又有些不敢言語。
“傳臨安府府尹入宮!”
半晌之後,趙玄朝開口吩咐道。
御馬監太監領命下去吩咐,心中已經把臨安府府尹白盡山判了死刑!
什麼時候報發現祥瑞不好,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報?
半個時辰後,白盡山跪倒在趙玄朝跟前,口呼‘萬歲’,顯得有些激動。
臨安府府尹一職,就在天下腳下,管轄區域不大,卻是獨一份官餃,听著看著都屬于令人羨慕的好位置,但是說實話,白盡山如此單獨覲見,還是頭一遭!
“起身吧!”趙玄朝見白盡山來了,吩咐他起身,隨後直接問道︰“白愛卿,你奏折中所說可是事實?”
為了天下百姓的生計,趙玄朝也少了幾分帝王的威嚴,多了幾分急切。
“回稟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屬實,臣不敢欺君!”
白盡山回答的鏗鏘有力,趙玄朝忽然感覺心中似乎有石頭落地。
他臉上難得露出一個笑容,問道︰“你可曾見到了?”
“陛下,臣自然是見著了,不然的話,也不敢稱發現祥瑞!臣在奏折中所說水車一物,能每日汲水不停,汲水之後又能源源不斷的將水源運送到田地之間去,再無需百姓為爭奪水源而發生械斗了!”
“同時有此水車,又可解放百姓人力,百姓可自力開墾荒地,亦或者尋上一份短工,賺上一些碎銀子!長久之下,我後秦何愁民食不飽腹,衣不蔽體?”
“民富國強,後秦自可稱雄,超越歷代先帝!”
“有此祥瑞,後秦之喜,陛下之幸,天下百姓之福也!”
白盡山所說之言,趙玄朝在奏折中已經看過,現在听白盡山如此一說,也是感覺心中又有熱血涌起!
民生之事,乃是國事!
這也是趙玄朝會命人馬不停蹄的喚白盡山進宮的原由所在!
縱觀古代君王,凡是能夠大大改善民生生計者,哪一位不是橫掃寰宇者?
白盡山有一句話說的不錯,那就民富國強!
倘若此事為真,趙玄朝自己再年輕二十歲,不多說,天下百姓休養五年,他便敢領兵橫掃後秦周邊眾國,做那開疆拓土的帝王!
可惜年歲不饒人!
但一切尚未晚!
只要此事為真,他便可在他掌權之中,讓天下百姓休養生息,待太子得大統後,後秦國富兵強,定能將疆土開拓一番!
“此水車,何人所制?你可知曉?”
“回稟陛下,所做水車之人,乃是秦家秦羽!此子大才也!”白盡山倒是沒有忘記替秦羽說好話,只是面聖之時,他也不能太過嘴碎,話多易壞事!
“秦羽?!”
趙玄朝呆了一下,似乎在這個時候听到這個名字,實在是有些難預料。
短暫呆了一下後,趙玄朝恢復常態,道︰“朕知曉了!”
白盡山張嘴欲言,秦羽想要官身一事,連個影子都沒有,趙玄朝卻要趕人起來,白盡山此刻也有些無能為力!
“那,臣告退!”
“嗯!”
趙玄朝輕輕點頭,御馬監太監動身送白盡山出御書房。
出了三道宮門,白盡山回頭而望,他摸不準陛下到底是何種意思!
東宮。
趙玄朝領著幾人,不擺駕不通傳,直接來到東宮,對于白盡山所書所言,趙玄朝哪怕心中已經相信,卻始終保持幾分多疑!
哪怕他能命蛛網去徹查此事,卻也沒有吩咐,反倒是直接來到東宮!
太子乃是儲君,此等民生大事,趙玄朝覺得需要他親自去探查一番,才能真正的心安理得!
“兒臣參加父皇!”
面對突然出現的趙玄朝,趙闊有些吃驚,底下人竟然連聲通傳都沒有。
已經授課完畢的宋致遠見到趙玄朝也是吃驚異常,以為趙玄朝是過來檢查太子學業的,心中雖有幾分忐忑,面上卻還能保持鎮定,不急不慢的行了一禮,道︰“臣參加陛下!”
“太子,太傅免禮!”
宋致遠早些時日,已經被授予太子太傅頭餃,不然總讓宋致遠掛著一個太子講師的頭餃,也有點名不正言不順。
兩人起身,趙玄朝坐至主位,笑著朝宋致遠問道︰“太傅,太子最近學業如何?”
趙闊瞧見趙玄朝臉上的笑容,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這是真笑,還是假笑?
河南府鬧出的事情,讓父皇這幾日臉上都無笑容,此刻突然造訪東宮,臉上還掛著笑,趙闊下意識的回想最近是否有做過令趙玄朝不高興的事情來。
“回陛下,太子最近學業勤勉,所學之物,皆能舉一反三!”
趙玄朝看了趙闊一眼,趙闊下意識的躲避他的眼神。
宋致遠所說基本屬實,卻也不是種種學問都能如此,還是有些水分在的。
趙玄朝呵的笑了一下,道︰“太傅,認真教便是!莫要因為闊兒是太子,就把他說的如何好!”
“謹遵父皇教誨!”趙闊立馬虛心認領。
宋致遠心中所有幾分不解,卻也跟著太子一起作揖。
“這是?”趙闊突然發現主位旁邊的桌上,有些涂涂寫寫的紙張,紙張上雜亂無章,如同孩童不守規矩的隨意筆記。
“父皇,那是太傅所寫!太傅想簡化字體,讓天下百姓都能更加容易的認字識字!”趙闊出聲解釋道。
“好啊!”趙玄朝听到這話,不由高聲叫了一聲好,顯然是對此事真心高興。
秦羽,可讓天下百姓免卻一些勞作奔波,太傅又能讓天下百姓識文斷字,後秦得此兩人,何愁不強盛?
宋致遠被趙玄朝這一聲好,嚇的差點心髒跳出來,見趙玄朝並未責怪之意,這才放下心來!
“太傅,所行之事,做的如何了?”
趙玄朝問出這話來,宋致遠不由的尷尬幾分。
他原本見秦羽能輕輕松松寫出那些簡化字來,自然覺得繁體化簡體容易,可真當他親自進行的時候,卻發覺根本跟想的南轅北轍!
一個字,想要簡化字體,如果只是胡編亂造,自然很簡單,但如果遵循字體的演變歷史來走,一個字的簡化,就顯得困難重重!
去繁變簡,不是一味的將多余的筆畫除去,而是要讓人瞧見那個簡化的字體,便能很快的想到繁體的本字!
可惜宋致遠琢磨了這麼久,收獲寥寥,甚至其中還有好幾個字,他還是照著他所看秦羽簡化字而演變的!
甚至有兩三個字,宋致遠始終都不太滿意,但此時也只能暫時算在收獲當中。
“陛下,字體演變需久經推敲,臣只得慢慢尋跡!”
宋致遠說的大道理飄搖,其實實情是如何,只有他一人心中清楚。
“確實如此!”趙玄朝倒是點頭認同,學問一事,確實急不得,一急,恐怕實情就得變味了。
“太傅,潛心研究便是!慢慢來!”
宋致遠嘴角露出幾分笑容來,趙玄朝這番話,算是肯定了他的做法。
“太子,太傅,听說你們都與那秦羽見過,朕想听听你們對他的看法。”
趙玄朝突然詢問起秦羽來,太子和太傅都有些驚訝。
能夠從趙玄朝嘴里听到一個人的名字,那麼注定此人就有些不凡了!
“兒臣以為秦羽有些才情,可惜沒有用到正道上。”趙闊考慮一會後,才緩緩說道。
他不確定趙玄朝到底想要知道什麼,只能說的不好不壞。
“回陛下,臣認為秦羽不足一言!”宋致遠自然不會替秦羽說什麼好話,甚至說出這話來時,已經能夠讓秦羽難以翻身了。
趙玄朝見宋致遠是如此評價,也是有了幾分興趣,問道︰“太傅,何以見得?”
“秦羽雖說詩詞一道,足以驚艷眾人,但所行之事,無非就是奇淫巧技,與報國無用!身為臣民而不能報君恩,又何須多言呢?”
宋致遠這番解釋,倒是有些佔著點理,趙闊听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不過宋致遠現在是太子太傅,是他的老師,他也不好反駁!
可真要論起來,母後都有對秦羽進行賞賜,宋致遠則說秦羽不足一言,豈不是在說母後無辨人之明?
趙玄朝听宋致遠如此說,眼神也是看向他。
對于秦羽,趙玄朝確實沒有太多的好感,從精鹽開始,秦羽在他這里留下的名號,就不見得是什麼好名聲!
若論實務,趙玄朝哪怕不認,也得看看他私庫里的銀子是不是變多了!
“太傅,此言是不是太多武斷了?”
趙玄朝一句話說出,宋致遠也是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趙玄朝竟然會為秦羽說話。
不過身為大儒,身為太子太傅,宋致遠閉口不言,也沒有低下自己的頭來。
對于宋致遠的態度,趙玄朝倒也沒有太過較真。
讀書人嘛!看不慣的事情,你哪怕摁著他的脖子讓他認,他也寧可折斷脖子,而不認!
“既然太子對秦羽觀感還算不錯,朕便派你去接觸一下秦羽,看看他弄出來的水車!隨後向朕稟明你看到的東西!”
趙闊心中一悚,趙玄朝點名要看秦羽弄出來的水車,他雖然不知是何物,但一定是極為重要的東西!
絕對容不得半點輕視!
“兒臣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