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絲毫沒有掩飾自己身上的殺機,瞎子用竹杖抵住了刀刃︰“刀妹子,現在說我沒用還早了點。”
“這俗話說︰多只猴,還多把力氣不是?”
瞎子知道跟刀子講不通道理,更別想去威脅對方,否則,自己死得更快。
服軟,才是硬道理。
刀子果然呵呵一笑,收回了手里的刀,徑直往雪堆的方向走了過去。
刀子和瞎子說話的時候,我的眼楮一直在盯著裂成兩半的還魂佛。
我總覺得,這還魂佛被我劈開得太過容易了。
如果,按照元老賊最初的推斷,這樣的還魂佛應該有一百零八尊,控制著整座嘯山。
那麼,我面前的這尊還魂佛,就應該是某個大陣的其中一環。
很多人都以為,連著大陣的陣點,就像是樁子一樣,可以直接上去推到。
實際上,越是厲害的陣法,自我保護的能力也就越強。
而且,陣點實際是為靈氣運行的路徑,簡單的說,陣點之間就像是一根通了電的電線,用以維持大陣運轉的靈氣,就在各個陣點之間循環不息。你一刀砍在上面,不就跟砍著電線一個道理嗎?
除非,我的運氣已經好到了逆天的程度,一刀砍在了整座大陣最為薄弱的陣點上。
我不太相信,自己有這樣的運氣。
退一步講,大陣的一個陣點被毀,其他陣點不也應該出現連鎖反應?
附近的雪地,為什麼如此安靜?
難道……
我猛然回頭︰“刀子,別看……”
我想要叫住刀子,卻已經晚了一步,刀子已經一掌劈開了雪堆。
與坐在雪地里的尸體對視在了一起。
雪里的那具尸體,就是刀子本人。
她賴以縱橫江湖的彎刀,正插在了她的心口上,尸體的臉上結著一片血色的冰霜,雙眼無神的與刀子對視在了一起。
最奇怪的還是,尸體身上的衣服。
一人一尸的服飾一模一樣,但是,尸體上的衣服明顯腐壞,看上去就像是在雪里埋了幾年甚至是幾十年。
我曾經仔細觀察過刀子的衣服,她的衣服經過了特殊處理,里面應該是摻著金絲銀線一類的東西。
與其說是便服,不如說是一種超薄的護身甲。
這種衣服不會被輕易仿制,更不會輕易腐壞。
我看見刀子繃緊身形跟尸體對視在一處,心里就猛然往下一沉。
下一刻間,我就看見刀子,直挺挺的倒在了雪里生死不知。
剛才已經退去的鬼哭聲再次傳來,這次沿河而下的霧氣里帶起了冰霜,混在霧氣中的人影,雙目血光四射。
“快走!”我幾步沖到了刀子身邊,把她翻過來。
刀子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嘴角還掛著一點冰碴,像被抽了魂。
我無論是拍她的臉,掐她的人中,刀子都沒有半點反應。
瞎子抄起竹杖往地上一點,人已橫插在我和霧氣之間。他空著的那只手沖我亂揮︰“背起來!再磨嘰,咱仨都得喂雪鬼!”
我一把把刀子甩到背上,我看刀子的體型,估計她的身量應該很輕,可這一刻像整座山都壓了過來。
人死了,就會變沉!
刀子這是死了?
我把刀子背在身上的一刻,就像是被人從後面拽了一下,單膝跪進雪里,瞎子回手一杖敲在我膝蓋後的麻筋上︰“別跪!跑!”
瞎子在轉身之間,被他吊在杖頭上的銅鏡也隨之爆出了一道月痕似的冷光,徑直劈向了遠處的鬼霧。
那光不亮,卻像一刀子劃開黑布一樣生生撕開了霧氣,原本躲在霧氣里蠢蠢欲動的影子被照得齊齊後仰,一雙雙的血眼就像是被火燒了一樣冒出了白煙。
瞎子把杖橫在身前,鏡面對準正前方,口中咒文不斷,之後爆出了一聲像是“敕”又像是“走”的破音。
我用銅鏡劃開了自己的掌心,銅鏡的邊緣上頓時沁出一圈血線。
瞎子的血灌進鏡子的瞬間,鏡光霎時由白轉紅,照得雪地像鋪了層滾燙的鐵。
“踩著紅光走,別踩雪,雪里全是專門勾魂兒的惡鬼!”瞎子吼完,率先一步踏進去。
我咬著牙跟了上去,刀子在我背後一晃一晃,腦袋耷拉在我肩窩,呼出的氣冰得我血管都疼。
我倆剛走出三五步,銅鏡“ ”地裂了一道紋。瞎子頭也不回︰“鏡碎之前得出去,不然紅光反噬,先燒咱倆的魂!”
瞎子把話說得飛快,也在保持著平靜,可我知道他在害怕。
瞎子的手一直在抖,把鏡子上的血珠抖得到處亂飛,卻怎麼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臂。
霧氣中的鬼影,似乎看出了銅鏡將裂,緊貼跟在我們身後,從河里爬了上來。
那些人影個個四肢著地,卻爬得飛快,雪面都被他們的手腳犁出一道道陰氣四溢的黑溝。
片刻之後。我就听見“嘶啦”一聲,左褲腿被撕掉一塊,刺骨的陰氣順著我的小腿爬向膝蓋,像無數只手在摸骨縫。
我踉蹌一步,刀子差點滑下去,我死命兜住她膝彎,手指扣進她皮肉里,隔著衣服仍能感到她肌肉繃得鐵硬——她在昏迷里還在較勁,好像一旦松了那口氣,就再也醒不過來。
“別停!”瞎子反手一杖敲在我後腦,疼得我眼前金星亂冒,卻真的把那股麻冷給震散了。
我回頭看時,瞎子的銅鏡此刻已經紅得發烏,像一塊被燒透的炭,裂紋爬滿鏡面,像是隨時都炸裂。
瞎子突然把杖往我懷里一塞︰“握緊了,把鏡子朝後,用鏡子照著他們。”
我單手托住刀子,另一只手抓住杖腰。
瞎子空出手來,從懷里摸出一張黃符,兩指一搓,符紙“噗”地自燃,火苗竟然放出一陣刺眼的幽藍色。
“我給你們開條生路!”他吼得嗓子劈叉,雙掌合十,藍火順著臂骨竄到指尖,再猛然拍向地面。
地上的積雪被藍火一激,“嘩啦”翻起一堵雪牆。
高達數米的雪牆,就像是翻飛的而起的浪頭,直奔我們身後拍落了下去。
大雪壓住了鬼魂的瞬間,銅鏡“當”地一聲炸成三瓣,紅光瞬間熄滅。
地上的積雪也再次被鬼影掀上了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