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像是給人講江湖的小女孩一樣,嘰嘰喳喳的跟我說道︰
這個範圍,通常是趕山人活動的地方,但是,不會法術的趕山人,也不會往命山里走。那地方,其實是趕山人跟山中大仙劃分地盤的交界處,雙方經常能撞在一起。
有時候,山里大仙不高興了,或者是起了玩心,逗著趕山人玩,他們就容易留在山里出不來。
我爹說︰活人最多能自由出入到第九重山。
要是從第九座山再往里面走,那就不是趕山人的地盤了,就算會法術的趕山人想要進去,都得先跟里面的大仙打個招呼才行。
仙不留,一般都是建在“匪山”和“命山”交界的地方。
刀子笑眯眯的看著我道︰“我說的對吧?”
“你家的‘仙不留’是不是蓋在這麼個地方?”
我不動聲色的把筷子分開,放在了盤子兩邊︰“那你知道,這麼放筷子是什麼意思嗎?”
“這個……”刀子一時間也懵住了。
筷子,分放在兩邊,在土匪的規矩是“等和”意思!
誰都知道,一個筷子不能用,只有兩根筷子合在一起才能吃著菜。
如果是,兩伙土匪劍拔弩張的時候,有人擺出這麼一個暗號,意思就是,可以談和。
刀子想了好一會兒,才搖頭道︰“我看不出來,要不,讓俺爹來看看?”
“行!”我笑著點了點頭︰“正好,我也想看看傳奇趕山人。”
“爹……”刀子回頭喊人的瞬間,我猛的雙手各抓著一根筷子站了起來。
一只手握著筷子,扎向了刀子的後頸,另一只手把筷子扎向了自己的胸口。
兩根筷子同時沒入我們雙方體內的瞬間,刀子也臉色慘白的轉過了頭來︰
“你……你不是說要送我的嗎?”
我沉聲道︰“你騙人的把戲,到此為止吧!”
我聲音剛落,眼前就是一黑,等我的視線再恢復過來。
發現自己還是坐在原先的山洞里,坐在我對面的刀子,面沉似水︰“還好你機靈,不然咱們就死在那女人手里了。”
“我出去辦點事,你等著我。”
“我回來的時候,你要是跑了,我抓住你的時候,就直接挑了你的腳筋。”
我知道,刀子是要殺人去了。
她要殺的應該是那個血轎子里的女人。
我無論是在刀子的眼里,還是在那個紅衣女人的心里,都是能打開客棧的鑰匙。
只不過,他們逼問的辦法不同罷了。
那個女人,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讓我和刀子進入了一場幻境。
她的目的,就是讓我在幻境當中不知不覺的說出“客棧”的秘密,所以,我一開始就是在不停的往客棧的方向走。
她第一次動手的時候,是讓我看見了寒骨客棧,她在賭,刀子的性格。
以刀子的脾性,看見寒骨客棧一定會第一時間沖進去。
只要刀子帶著我進了寒骨客棧,那個紅衣女人自然能套出我的秘密。
結果,我在幻境中,阻止了刀子進入客棧。
那個紅衣女人,馬上又利用刀子嗜血好殺的性格,推進了劇情。
她後來,設計出那段刀子將死的情景,其實也想讓我帶著刀子進入客棧。
因為,我們一開始在山洞里已經說過,進客棧之前得死上一次。
既然,人在進客棧之前可以死一次,進了客棧之後就會活過來一次。
那樣一來,我就必須要進客棧。
她沒有想到,我會真的殺了刀子。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紅衣女人仍舊沒有放棄,又強行把我們拉進了第三場幻境。
我也在這第三場里,徹底確定了自己是在某個人的秘術當中。
再次以殺人,自殺的方式脫離了幻陣。
人,能在幻陣當中活動自如,我並不覺得意外。
因為,幻陣的最大特點,就是讓人迷失,以為自己進入了真實的環境,而不是被幻陣掌控意識。
但是,我想不明白,那個紅衣女人是怎麼讓我們陷入了幻境?又是如何在這場幻陣里成為了旁觀者?
刀子,現在肯定是去殺人了。
等到刀子回來,我應該是可以拿到一些線索。
只是,刀子是那個紅衣女人的對手麼?
現在,我還不能看著刀子吃虧,不然的話,以我現在的實力,對上一個甚至幾個跟刀子不相上下的高手,怕是很難脫身。
我起身湊向洞口,往外看去,卻看見刀子踩在帶著冰碴子的河里,逆著水流,與停在上游河心的血轎子對峙在了一處。
真正的高手過招,可不是上來就是分生死,卻一定把生死擺在了對峙之中。
刀子,像是一把立在冰水里的刀,寒光凜冽,殺氣逼人,我甚至覺得,滾滾而動的河水,都在她的壓制之下變得悄無聲息,默默繞行了。
河心的血轎像一具浮在冰面上的朱漆棺材,轎簾低垂,血水順著轎椽滴落,在河面暈開一圈圈暗紅。
八個臉色慘白的轎夫,肩上的轎杠卻紋絲不動,仿佛那轎子已生了根。
我看得出來,他們腳下是用了“踩水樁”的輕功,依托水勢讓自己浮在河面,那架勢就像是把整條冰河當成了自家的校場。
刀半截身子沉在水中,從氣勢上似乎已經輸了半勢。
但是,仔細去看的話,就會發現負手立在下游的刀子,靴底踩著碎冰,像釘子一樣釘在水里。
她沒拔刀,可周身三丈內的冰碴子全都在她內力的吸引之下立了起來,就是一片刃口朝外的刀海,誰若踏進半步,就會被萬刃分尸。
片刻之後,轎子里的人先動了。
一股陰風從轎簾縫里鑽出,推開水面直奔著刀子左腿而去。
直到水波臨近,水中才反射出了一點銀光,我也隨之聞到了一股淡淡香味。
那陰風里夾著斷魂香,香里裹著繡花針,針尖上淬著致命的毒藥。
那個女人僅僅動了一下,就能把人逼到絕境。
刀子吸了口氣,那口氣綿長如狼嘯,直接把毒針倒卷回去。
一片寒芒閃過,轎簾上多出七枚亮銀針,排成一朵梅。
血轎上一直沒有掀開過的轎簾子,終于卷了起來,只是轎簾卷到了轎中人脖子的位置上就停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