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強壓著興奮道︰“門開了,誰先死?”
“別著急,我總覺得什麼地方不對?”我拉著刀子躲到暗處之後。
斷崖下忽然亮起燈火,一盞、兩盞……看上去,就像一群惡鬼在順著山勢往上跑。
那火光里也跟著浮出一座屋檐,看上就像是有一座客棧被埋在雪中,卻又只露一角。
刀子眯起眼楮道︰“死人坳子。”
“還有寒骨客棧。”
“我們……”
刀子的話沒說完,我就看見遠處一頂大紅色的轎子,從林子深處飄來,轎簾無風自動之間,有人從轎子里露出一只蒼白的手,從指尖滴出鮮血,落在雪上就憑空開出一串暗紅的梅花。
刀子壓低聲音道︰“轎子里的人也死了?”
“他們怎麼一上來就玩命?”
我看向刀子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有事瞞著我!”
“我們還是不是在合作?”
我以為刀子會當場發火,沒想到,她委屈了起來︰“我能有什麼事情瞞著你?”
“我以為……我以為,我知道的事情,你都知道。”
老賊說得對!
你能抓住刀子的情緒,你可以活。
你能抓住刀子的思維,你可以勝。
你能抓住刀子的心,你就可以所向披靡了。
我一直都在試探刀子,可我每一次都摸不準刀子的脈門。
我沉聲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刀子的眼神忽然一冷說道︰“不可能,山神告訴我那麼多事情。為什麼沒告訴你?”
“山神?”我頓時懵住了︰“你說什麼山神?”
刀子直直的盯著我的眼楮︰“你想說,你從來沒見過山神嗎?”
我搖頭道︰“我確實沒見過!”
到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從我說服了刀子,保住了自己的命之後。
所有的事情,都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樣。
土匪的尸體,出現得恰到好處。
李賢準確的堵住了我們的去路。
死人坳子,出現在了我們眼皮底下。
那頂血轎子,更像是在趕著我們進客棧。
我也直視著刀子道︰“你信不信我?”
刀子歪著腦袋想了想,才說道︰“還算是相信你吧!”
我沉聲道︰“你要是信我,就趕緊帶著我走。別讓任何人發現。”
刀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客棧。小聲道︰“我們要是走了,就不是第一個進客棧的人了。”
江湖人做事,都習慣性的想要佔據先機。
先出一手,有風險也有機遇。
但是,江湖人的骨子里又帶著賭性。
他們寧可踩著刀往前走,也要做那第一個人。
我急聲道︰“你沒看出這是個陷阱嗎?”
“你沒發現,李賢和那頂血轎子,其實都是在等你先進客棧嗎?”
“還有,李賢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我親眼看見他被雪給埋了,就算是他修為再高,還能從雪里鑽出來。他的那些手下呢?也能鑽出來?”
“這里面肯定有鬼。”
刀子的臉色也是一沉︰“那我們往哪兒去?”
“我們出去就被他們看見了,那個李賢我到是不怕。那血轎子里的人可不好對付。”
刀子是個瘋子,卻不是傻子。
善于用刀的人,往往對危險的感應異常敏銳。
她能感覺到那個紅衣女人的危險,就代表著對方非同小可。
我壓低聲音道︰“你看見上面那塊石頭沒有?”
刀子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時,正好看見一塊山壁上的石頭,石頭上面隱隱約約的能看見有樹干、樹枝的存在。再往上去,就是連著山頭的皚皚白雪。
我小聲道︰“你能打著那石頭上那棵樹嗎?最好能把樹杈給打斷了。”
這種情況在東北叫做“石頂天”,意思是,本來應該從山上滑下來的雪,因為天然形成的巧勁兒,被山崖上突出來的樹給托住了。
但是,這種平衡也只是暫時的現象。一旦樹被積雪壓斷,就會在毫無天象征兆的情況下發生一場雪崩。
“石頂天”基本上沒辦法用力學之類的原理解釋。所以,山里人都說,有樹頂天的地方,就是那棵樹成了氣候,老天爺給它安排了一場天劫。
要是樹被雪壓斷了,它的道行也就徹底廢了。
要是那顆樹能一直挺到開春,那就是度了劫。來年再看,就只有石頭沒有樹了。
所以,本來應該叫“樹頂天”的東西,被山里人叫成了“石頂天”,意思就是給成了氣候的大樹,向老天爺討個彩頭。
山里人在冬天的時候,不往山崖子下面走,怕的就是在你看不見的情況下,有這麼一處“石頂天”懸在頭頂上,
我們頭上那處石頂天,大概距離我們有十丈左右。
想要打著那棵樹,實在太困難了。
而且,刀子一擊不中的話,我們就會完全暴露。
那個時候,李賢和紅衣女人都不可能再裝著看不見我們了。
以刀子的腦袋,多數不會跟他們談和,大戰可能一觸即發。
刀子看了看上面的大樹,連招呼都沒跟我打一下,便打出了一把飛刀。
我只覺得眼前銀光一晃,飛刀就穿透了雪層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了?
飛刀的破空聲還沒消散在風雪里,我們頭頂那棵托著雪的樹就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響。
刀子打著樹了,但是沒打折?
這個念頭剛從我腦中閃過,就听見了頭頂傳來一聲樹枝斷裂的“ 嚓”聲響。
緊接著,斷樹的聲音就響成了一串,就像是有人在半空點燃了一串鞭炮。
整棵樹干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當中猛地朝里彎折,積雪如同被打翻的米缸,順著山壁傾瀉而下。
僅僅幾秒鐘之後,白色的洪流裹挾著碎石與冰碴,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仿佛要把整個山谷都掀翻過來。
刀子似乎從來沒見過這種雪崩的場面,就像是傻了一樣,看著那從天而降的雪瀑,站在那里不會動了。
“快走!”我拽著刀子往左側的亂石堆撲去,腳下的積雪被踩得咯吱作響。
剛跑出沒幾步,三個穿著破爛棉襖的土匪就從一塊巨石後鑽了出來。
他們身上的棉衣分明就是被發瘋的猛犬給撕成了布條,有些地方還能缺了肉的肢體。
這些人,竟然還能站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