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我這番發自肺腑的話觸動了她的心弦，她輕輕點點頭，我心里卻更加不安，生怕她說出什麼讓我肝膽俱裂。
最近這段時間，我就如同一根繃緊的琴弦，焦慮和不安就像一雙無形的手，反復拉緊弓弦。
我們倆走進了旁邊大廈的一家星爸爸。
沒辦法，總不能在大馬路上說吧？
我們倆找了個角落，從我端著兩杯咖啡走回來，林菲菲一直雙手捧著咖啡，幾乎就沒松開過，仿佛想努力握緊什麼。
我沒催她，有些話也許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先給她一點兒時間緩緩吧！
時間像停駐了一瞬，咖啡廳里人聲鼎沸，我卻充耳不聞，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她。
良久，她嘴角揚起一絲苦笑，輕輕嘆了口氣，一種無力的感覺，瞬間彌漫開來。
一笑過後，她聲音里帶著無比的疲勞，說︰
“你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媽突然賺錢了嘛？然後她還不告訴我她在干什麼。”
她不說我差點兒忘了這事。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里彌漫出一種強烈的不安，“嗯，你說。”
“她之前和我說是和一個朋友做生意，趕上風口火了，我也沒多想，以為她真是做生意賺錢了，但其實不是。”
她頓了一下，盯著我的眼楮說︰
“有一次我去醫院探望她，偷听到了她和別人打電話，其實她一直在du球。”
臥槽！
我頭皮一炸，腦袋里嗡了一聲，咖啡廳里這麼亂，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林菲菲淡淡的聲音，在娓娓道來︰
“她也是別人帶她玩的，他們倆在一個網站上玩，什麼NBA，五大聯賽她們都玩。”
“我還听她在電話里叫那個人導師，除了du球，她還在上面玩牌。”
“我知道以後和她吵了一架，審了她半天，她才告訴我，有一個月她玩du球，順風順水的，一個月賺了二十幾萬。”
“她現在已經徹底沉迷了，這不馬上要卡塔爾世界杯了嘛？我听她在電話里和那個人說要大干一票！”
說著，林菲菲痛苦地閉上了眼楮，她的世界仿佛也陷入一片沉寂的深淵。
她又嘆了口氣，弱弱地開口︰
“她背著我又借了十萬網貸，準備都投進去，我讓她趕緊把錢還了，她死活不同意，還和我急了。”
“後來她告訴我，她最近手氣不好，一直輸，已經借了網貸了，但具體多少錢，她死活不告訴我。”
……
我安靜地听她說完，感覺就像一陣巨浪拍了過來，瞬間就把我卷入了海底，一點一點往下沉。
她講這些話的時候，整個人就像被綁在火上烤著，眼神忽明忽暗。
我現在終于理解她為什麼不提領證的事了。
換成我，我特麼也不會和她領。
我下意識捏緊了手指，看著她黯然的樣子，我的心仿佛被人一刀劈成了兩半，疼得死去活來。
林菲菲最後很委婉地告訴我，她也不知道鄧美嘉欠了多少高利貸。
我腦袋都要炸了。
鄧美嘉真尼瑪離譜，賭到最後的結果就是一無所有。
我記得以前村子里就有一家發生過這樣的事，老兩口開飯館，生意紅紅火火，可兒子染上了賭癮，老兩口一輩子積蓄都搭進去了，砸鍋賣鐵，把房子都賣了才把賬清了。
後來這兒子還賭，又欠了一屁股債，媳婦兒都跟人跑了，他整個人精氣神像被吸走了似的，整天都喝得伶仃大醉，全靠老兩口打工養著他。
我心里拔涼拔涼的，鄧美嘉要是真走上這條路，她們這個家也算完了。
當她說完以後，我們相對無言，一時沉默。
現在，我終于理解林菲菲了，暗暗慶幸之前沒和她發脾氣，要不然我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百般滋味涌上了我的心頭，我既心疼林菲菲，又痛恨鄧美嘉不爭氣。
就算她家里有點兒小錢，但只要一沾上賭博這個無底洞，多少家底都不夠折騰的。
她盯著我的眼楮，眼眸有些泛紅，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郁悶的情緒，帶著幾分苦澀地開口︰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和你領證了吧？對不起，我現在真不能和你結婚，讓你失望了。”
我張了張嘴，正欲開口，卻被她打斷道︰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余斌，如果這件事如果攤在你頭上，你肯定也是和我一樣的選擇。”
我默然。
其實她說得沒錯，換成是我，這時候也不能拖累她。
賭博就是一個無底洞，不僅自毀前程，還把家搭進去也都可能。
這種套路現在太多了，她真以為自己賭神呢，莊家怎麼可能讓你一直贏？到最後很可能傾家蕩產。
“她已經借完了是嗎？”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她重重點點頭，唇角扯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嗯，具體多少錢我還真不知道，但我估計得有個四五十萬，問題是她也不告訴我。”
看著她苦悶的表情，我也滿心無奈，現在說什麼也都沒用了，我只能幫她想想辦法。
“她借錢的時候，你沒在借條上簽字或者當擔保人吧？”
她白了我一眼，“我當然沒這麼傻！以前讓我當法人我都沒干，我怎麼可能當擔保人。”
我呼了口氣，繼續問︰“那她借的這些錢你沒花過吧？”
她搖搖頭，“沒有，我們倆平時都不怎麼說話，怎麼可能花她的錢？”
“那還好，那她欠錢就和你沒什麼關系。”我松了口氣，努力從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林菲菲卻笑不出來，她嘆了口氣，道︰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怎麼才能說服她別再賭了，我和她吵了一架也沒用，她現在已經走火入魔了。”
我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有些無能為力，鄧美嘉本來就不是一個腳踏實地的人，賭博讓她嘗到了甜頭，現在她虧了這麼多錢，怎麼可能停手……
林菲菲愁眉不展，看她這副模樣，我心里也不舒服，但又沒辦法，現在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的，想來想去，我決定換一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