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君子也防

九、三女君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陽小戎 本章︰九、三女君

    暗青色夜幕落下,遮住了橘紅夕陽的天際。

    月明星稀,一望無際的平湖宛若一副鏡子,倒映著明月,使大澤上的夜晚比陸地上要亮一些。

    夜光下,廣闊的湖泊波光粼粼。

    盧驚鴻、李夫人跟隨中年越女,乘坐木筏,也不知是兜兜轉轉了多久。

    抵達深處的一座島嶼時,已經快到子夜了,月上中天。

    盧驚鴻二人好奇四望了一圈。

    這座島嶼佔地不大,卻翠綠精致,有一座高山崖壁。

    下方的山谷內種滿顆顆梅樹,越往山崖上走,梅樹越少,桃花越多。

    盧驚鴻登崖之際,隱約看到另一面崖壁上密密麻麻插滿了些“細條”狀的黑影。

    他和娘親,隨著那位脾氣很好的中年越女,一路來到了崖上。

    只見前方,一輪玉盤下,有一座小院坐落。

    它面朝大湖,青藤爬滿了院子的粉牆,院子孤零零的坐落在崖上。

    中年越女把盧驚鴻、李夫人帶到院子前,便轉身下山,一言不發。

    盧驚鴻與李夫人對視一眼,等待了片刻,猶豫著要不要走進院子。

    院內驀然傳來一道冷漠的嗓音︰

    “你叫什麼名字。”

    是白日遇到的那位金發及腰的大女君。

    盧驚鴻與李夫人頓時松了口氣。

    前者精神重振,畢恭畢敬的握劍抱拳︰

    “大女君,在下盧驚鴻……”

    雪中燭語氣冷淡︰

    “沒問你。”

    盧驚鴻︰……

    站在他旁邊的風韻婦人,瞧了眼面前的漆黑院牆,隔著它,施施然的行禮︰

    “妾身李紈。”

    院中安靜了會兒。

    盧驚鴻和李紈隱約听到一些清脆鈴鐺聲。

    少頃,院內繼續傳來那位大女君冷淡嗓音︰

    “你與隴西李氏什麼關系?”

    “回大女君,正是妾身族氏,不過妾身剛及笄便嫁入範陽盧氏的帝師房,現在是範陽盧氏的人。”

    “誰讓你們來的?”

    李紈怯生生道︰

    “稟大女君,南下來雲夢澤涿島的祖墳祭祖,本就是我範陽盧氏帝師房嫡系男丁,成人禮前該做的事。妾身與驚鴻也是遵循古訓而來。”

    雪中燭聲音重了些︰

    “那根玉手鐲,是誰給你們的?”

    李紈低頭︰

    “驚鴻的姑母,也是妾身的小姑子。”

    雪中燭似是呢喃了句︰

    “她兄長的妻兒嗎……”

    她忽道︰“鐲子拿來。”

    李紈聞言,從懷中取出玉手鐲,準備進門。

    後方一顆樹上,驀然飛下一道黑影,穿過李紈與盧驚鴻二人頭頂,餃走玉鐲,飛入院中。

    隱約是一只三足飛禽。

    李紈與盧驚鴻瞪大眼楮,有些驚疑不定。

    剛剛經過此樹,又在樹前站了許久,他們絲毫沒有察覺樹上有東西。

    飛禽餃鐲入內後,院中安靜了會兒,雪中燭似在仔細打量玉手鐲。

    李紈二人也不敢催促,屏氣凝神,等待起來。

    雪中燭終于再度開口︰

    “她為何給你此物?交給你時,可有說什麼?”

    李紈嘆息︰

    “大女君果然認識,說起來,此手鐲是驚鴻家傳的,最初是婆婆送給了小姑,小姑一直佩戴,後來妾身入門,按理是要給妾身的,只是小姑外出多年,一直沒帶回來,直到前幾年……”

    頓了頓,她略過不提,繼續道︰

    “這次南下前,小姑摘下,贈給了妾身……”

    院子內外靜悄悄的,都在認真听豐腴婦人述說,一旁的盧驚鴻卻忍不住道︰

    “小姑給的?娘親,你和小姑關系不是不好嗎,還吵過架,爹都攔不住……”

    “閉嘴。”

    李紈瞬間轉頭,瞪了眼耿直的兒子︰

    “那是前些年,你爹走後,妾身開始明白小姑的良苦用心了,你個小娃娃懂什麼,別亂嚼大人舌根。”

    說罷,她正過頭,朝前方爬滿青藤的粉牆,輕嘆一聲,解釋道︰

    “這祖傳玉鐲,小姑其實也不算是送給妾身,只是讓妾身先拿著,驚鴻打小就和他小姑親,知道驚鴻會南下祭祖,小姑給了妾身這玉鐲,還提了幾句,說是若南下遇到麻煩,可帶此鐲,來找雲夢……”

    李紈話語漸漸停住。

    雪中燭卻冷冷道︰

    “讓你們來找雲夢干嘛?她具體說了什麼?你且道來。”

    李紈低眉順眼︰

    “小姑話少,但那意思,自然是求諸位女君幫忙提攜下……”

    盧驚鴻一臉詫異的看向旁邊娘親。

    “小姑知道我要南下?她、她還認識雲夢劍澤的女君?”

    看他樣子,之前並不知情的,也是現在頭一次听說。

    盧驚鴻語氣頓時激動起來︰

    “等等,難道說小姑的劍術修為是……”

    雪中燭忽然開口,打斷了盧驚鴻︰

    “李紈,她和你說過劍澤的事?”

    李紈低眉順眼道︰

    “小姑幾乎只字不提,但妾身在家時,從長輩那兒,得些耳聞,只是不知真假。”

    “什麼耳聞?”

    從北邊來的婦人小聲說︰

    “傳聞小姑當年在貴宗女君殿內排位第三……”

    盧驚鴻頓時滿臉漲紅,頻咽口水,激動萬分。

    “三、三女君?娘親,小姑竟是這一代女君殿的三女君!”

    李紈沒有理會後知後覺的兒子,面色誠懇道來︰

    “大女君放心,小姑那性子,你們還不知道嗎,她是很講規矩的,嚴于律己,回去之後,從未透露貴宗,守口如瓶,妾身也只是親人的緣故……”

    她小心翼翼講到一半,院中突然傳來一道陌生女子的嗓音。

    不是那位大女君,院內還有第二人!

    “你有句話說的沒錯,三師妹確實最講規矩,也最講道理,還很認死理,師尊在世時,把草堂交給了她,主張門內刑罰,大師姐錯了都得挨三兩板子。

    “其實不光是她,範陽盧氏不管是北祖四房,還是你們帝師房,培育出的讀書人、走出來的奇女子,都是出的名的認死理,三百年前那位違背祖訓、舉家南遷來求助本宗的盧姓讀書人是如此,三百年後破例錄入本宗女君殿的三師妹亦是如此。”

    “這三禮傳家、世代工書的範陽盧氏很好,但時至今日卻有人例外,令大師姐和我有點失望,因為她撒了謊。”

    巧言善語的李紈頓時噤聲。

    原本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偏過頭的盧驚鴻,臉龐也愣了下。

    只听院內那陌生女子的嗓音溫柔且慢吞,卻萬分篤定︰

    “三師妹絕不可能托這種關系,走這種後門,說是什麼帶信物來,讓本宗照顧族人,滑稽胡言,壞三師妹清譽,當初的三師妹,是寧願緘默死磕,也不拿家事私計求助于我們。

    “現在你卻帶了她玉鐲來,說她是要本宗幫忙照料子佷,李紈,你不老實,不過念在你娘家姓李,隴西李氏嗎,是些身段靈活,很會站隊交際的。”

    小院內外,一片寂靜。

    只有不久前李紈、盧驚鴻隱約听到過的鈴鐺聲,在院中再度清脆響起,似是在伴隨著那溫柔女聲主人的腳步。

    盧驚鴻轉頭,看向一路隨行的自家娘親,眼神憤慨︰

    “娘親,小姑到底有沒有這麼交代過,我也奇怪,小姑為何沒與我說過,她和你的話一向也少,你為何要亂傳她話?此舉不是我盧家人所為,你快與大女君說實話。”

    李紈臉色有些尷尬,看了看心急如焚的兒子,又看了看寂靜的常青藤院牆。

    她低下頭,有些慚愧道︰

    “大女君,妾身承認,是稍有誤導,小姑沒提過帶玉鐲來找你們的事,這玉鐲是妾身私自帶來的,是小姑留在家中的,也確實是婆婆傳下來的,這點不假,只是小姑沒交代幫襯的事罷了。”

    雪中燭的嗓音再度響起,愈發冷淡︰

    “你帶兒子南下祭祖的事,她知道嗎?”

    李紈如實答︰

    “小姑應該不知,我們準備南下祭祖的時候,她已許久未歸家,了無音訊。”

    “她去哪了?”

    “不知,妾身與驚鴻都見她見的少。”

    雪中燭又問︰

    “你們範陽盧氏和其他五姓七望的那些亂七八糟的麻煩,都解決了?”

    李紈低頭︰

    “幸虧有小姑回來助力,還有崔、王幾家一起齊心協力周旋,外加一些小讓步,算是暫時破了洛陽那位聖人的陽謀,五姓的禁婚詔被卡在了鳳台,暫時擱置了;

    “翰林院和春官禮部的翰林、編修中,所有的五姓七望子弟,特別是出自咱們範陽盧氏的那幾位學習良翰氣節‘一字不改’的翰林,和所有與咱們五姓有聯系的修書官員,全部退出《氏族志》的編寫……

    “新修的《氏族志》,衛姓放在了原先‘崔盧’的位置,是甲姓中第一甲門之首,排天下第一。”

    雪中燭冷笑一聲,打斷︰

    “不還是妥協低頭了,衛昭就差沒把你們五姓七望給禁婚,把那挺了幾百年的脊梁給敲斷。”

    李紈尷尬一笑,輕嘆了聲︰

    “也不能這麼說,是有一些妥協在里面,但也不算輸,還是把聖人伸來的大手給頂回去了,要知道打一開始,聖人和背後推波助瀾的衛氏雙王就是奔著肢解五姓來的,新修本朝《氏族志》只是一個引子,發威的借口罷了。

    “這件事,聖人其實很早就想做了,只是中途一路都被營州之亂、西南匡復軍叛亂等大事給打斷,隱而不發。

    “而這一次能夠安然化解,消停幾年,所借助的東風其實也差不多……聖人、魏王和梁王本來是要借助大周頌德天樞的建成,攜勢來狠狠訛一筆的,我們五姓七望不得不去觀摩天樞儀式,崔氏老族長在層層壓迫下,甚至都準備割肉讓出一位特殊的崔氏貴女聯姻外姓,來當眾表態……”

    說到這里,李紈長松了一口氣,露出些笑來︰

    “幸虧大女君與貴宗神女們神通廣大,劍法絕世,在江州潯陽摧毀了那座東林大佛,匪夷所思的令四方神像與頌德天樞一起連坐崩碎,讓衛氏和宮廷司天監耗費的巨量心血全部付之東流。

    “現在聖人的心神並不在咱們五姓七望身上,那猖獗的衛氏雙王也消停下來了,不敢再惹咱們。

    “大女君,此前稍用話術,耍小聰明,是妾身不對,太想送驚鴻入劍澤了。

    “妾身這一次帶著驚鴻一起南下祭祖,實在是過于仰慕閣下與貴宗風采,滿心感恩……

    “驚鴻自幼喜劍,與他小姑一樣,以前他阿翁阿爹把他關在閣樓讀書,他卻常常折枝練劍,小姑隨手教他的兩招,也勤練不休,妾身雖然和他阿爹一樣,一開始反對,卻也默默看在眼里。

    “都說有志者事竟成,驚鴻還是有毅力的,誰說範陽盧氏的男兒一定要讀書?她小姑不也是榜樣,不去讀書也能救家族于水火。

    “若是能把驚鴻送進貴宗,不求和他小姑那樣天賦絕倫,只需要學個三招兩式,就已是莫大榮焉,他爹爹若是泉下有知,定然欣慰,嗯,小姑那邊也是。”

    李紈說完,情真意切,跪地謝拜。

    院子內安靜了下。

    有潔癖的盧驚鴻,也顧不上地上的灰塵了,“撲通”一聲,單膝跪地,手撐著劍︰

    “大女君閣下,還望能給在下一次機會,貴宗乃劍道聖地,天下無數劍客夢寐以求前來,在下……在下耳聞……”

    他有些激動,說話都有些舌頭打結︰

    “貴宗的三不收,在下有所耳聞,而且貴宗一向收女不收男,除非是頂級劍客入澤問劍,才可留下清修……一直以為此生與貴宗無緣,豈知小姑她竟與貴宗有這種淵源……簡直就和做夢一樣。

    “另外,大女君閣下,在下雖然出身氏族,但自幼就厭惡那些高官達貴,常年待在範陽涿縣,對洛陽名利場避而遠之,那些愛以門楣劃分圈子的紈褲子弟,也不齒與之為伍……總而言之,在下與小姑一樣,痴心劍道!”

    院中有些沉默,那位大女君似是在做最後的思量。

    外面的盧驚鴻卻越說越順嘴︰

    “大女君閣下,您有所不知,在下在家鄉時,最開心的就是天南江湖的消息傳來。

    “當時听到,江州星子坊的大佛,被神勇無匹的您,與那位聰明絕世的隱君,一起攜手摧之!

    “大女君您是何等天驕人兒,桀驁絕倫,卻願意配合藏在暗處的隱君閣下,先示敵以弱,調虎離山,親自屈尊為隱君大人打掩護,讓其得以一劍摧佛,瀟灑離去,這福至心靈的默契配合,簡直絕了……

    “在下當時听之,心潮澎湃,對您與隱君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盧驚鴻滔滔不絕,絲毫沒有意識到前方院內氣氛的漸漸沉默。

    他一副小迷弟模樣,眼神無比憧憬,大手一揮道︰

    “大女君,也不說其他,試問,這等生死與共的情誼,天下哪座宗門有?想必劍澤之內,隱君與諸女君關系也是十分融洽的,如此眾志成城,又有隱君鼎劍坐鎮,難怪這次的潯陽大佛,也被摧枯拉朽的毀去,連帶那座倒霉的天樞,真是易如反掌……”

    可是下一秒,院內陡然傳來雪中燭寒冷如霜的聲音︰

    “你閉嘴!”

    月下,有強烈劍氣如雪白月光溢滿院子。

    空氣瞬間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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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晚十二點的更新,也沒法準點了QAQ,主要是沒有十二點卡死線的約束後,小戎會寫的很慢,斟詞酌句,就像這章,從昨天凌晨寫起,現在才完成……o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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