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還是開始了。
西周黑龍軍開始攻打江平城外,以雲麓山脈天塹為基底的當世第一險關,一線關。
甦越得到系統提示的時候還在西偏殿庭院中那幾棵新栽的梨樹下躺在矮塌上午睡。
她只動了動眼皮,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
一塊披帛般柔軟輕透的薄藤色羅紗如一縷煙雲籠在她舒展的身子上,也遮了她大半張臉。隨微風簌簌而落的梨花綴滿了褶皺繾綣的薄紗,像是精工刺繡的繡娘一瓣一瓣繡上去的一般。使榻上一襲白衣白裙的少女如春暮時沉沉睡去的花神。
這是管家榮叔特意尋來的花期極晚的幾棵梨樹,此時春暮初夏才遲遲開了滿樹白似春雪的花來,亦是別處難逢的景色。
楚司承站在西偏殿階上,看她睡得沉,差人將殿里書案連帶筆墨與一匹上好白絹搬到庭中,對著這樣好的一番景致緩緩落筆。
初夏的天氣,午後最暖的時候不過一個時辰,陽光略收,甦越就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溫度的下降。矮塌上少女抬手拂開自己眉目間飄落的梨花,手掌遮在眼楮上方眯著睜開眼適應光線。
已經柔和許多的陽光從她指縫間撒下,甦越只能看到滿樹春雪一樣的梨花。
“……唔嗯——”
甦越坐起身伸了個懶腰。那一襲薄藤軟煙紗從她上半身垂落,露出她被陽光暖得微紅的雙頰,還有一雙神色慵懶的半闔眼眸。
甦越本還想倚著扶手再醒一會兒神,誰知一抬眼便看見了俯首作畫的楚司承,頓時睡意全消。
這是在做什麼?
甦越悄無聲息地下地走到書案邊。
見白絹上沉沉落花下一名酣睡得極為香甜的少女,舒展著極為嫵媚慵懶花枝般的身子,籠在薄藤色的輕紗中。畫中最為傳神的是她垂落的小臂和左手,柔白細膩,骨肉均勻,既看不出一絲骨骼的稜角,又縴細修長,堪稱美絕。
看著看著甦越都偷偷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眼,懷疑畫得到底是不是自己。
“怎麼,我畫得不像了?”
男人仍在勾勒畫中細節,沒抬頭卻像頭頂長了眼楮一樣問她。
“像。只是角度剛好,既看不出指腹的繭子也看不出掌心的傷疤。”
甦越看著自己掌中明顯的勞作痕跡和仍未掉痂的疤痕。
“……”
男人還未畫完最後一瓣梨花,停筆將竹筆放回筆山。直起身握住少女那雙本生得美絕的縴弱玉手,他的手掌很大,可以將女孩的手包住,他垂眸,有一瞬間甦越以為是自己在恍惚,居然能從他眼中看到那種足以把自己溺死的深沉溫柔和憐惜。
“等回到幽都,用最好的藥,享東周我能給你最高的尊貴好好養著。不管你是姜國的小侍女,還是身負梅花印的公主,到了我身邊,你的身份,就只有我的女人,未來東周最尊貴的女人。你的這雙手,再不會有機會沾染分毫塵埃了。”
他的戲入得太深。
甦越的戲也入得太深。
讓甦越分不清他究竟是楚司承還是姬長雪,也分不清他在自己掌心落下那個輕柔如羽毛墜落的親吻是讓菽兒的心動還是自己的心動。
庭院中籠著暖風。
有一瞬間甦越覺得自己身體里似乎有一個地方被這暖風催生著發了芽。
在她看到那雙清冷如寒玉的眼楮中兩眸清寒融作沉沉柔情時,她覺得自己可能撐不住底線。
這世上最難過的情關,莫過于無情之人動了情。
哪怕她知道,這動情或許是假的,幾乎肯定是假的。
他的戲入得太深,已經讓自己分不清了。
對楚司承,她還是要敗。
她從來,從來,從來就沒有贏過他。
“好啊。”
少女像綻然開放的花朵笑起來。
甦越難以維持從一而終的理智,不知怎的完全操縱不了自己一樣答應他。
他擁她入懷。
垂首將兩唇相貼。
第一次,切切實實地吻她。
他的氣息像是孤峰寒雪,溫度又似山岩之下沸騰的熔漿,將她封凍,再將她消融。
沉水香的味道拉扯著甦越墜入雲端,越發讓她覺得是一場夢。
少女的眼睫輕闔。
一對濃密縴長的睫毛像是夢里蹁躚的蝴蝶。
有這樣的美夢可做,就不要醒來好了。
“姐姐!”
穗穗從側門突然跑進來。
迎面就撞上這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