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二十年。
利國皇帝巡游至雲川邊境。
敵軍忽至圍住了州城,駐守在此的沈大統領浴血抗敵。
為護送皇帝離開,沈大統領並其兩個嫡子被敵軍擒住,五馬分尸後曝尸城門。
而其已經出嫁的嫡女沈妙被萬箭穿心,釘在了城門上。
沈家家眷慘死。
只跑出了個二房的孤女沈 。
饒是這樣也沒能保住皇帝的命,他死前匆匆留下遺詔。
十三皇子繼位,晉王立為攝政王輔國。
……
“小姐,您又是一晚上沒睡嗎?”
身著雪青比甲的丫鬟進來。
軟塌上。
背對著她的縴細身影動也不動的看著窗外。
一聲不吭。
丫鬟自言自語︰“實在睡不著便別睡了吧,奴婢去給您打水。”
說完嘆口氣出去了。
外頭。
另一個丫鬟小聲問道︰“又是一晚上沒睡?”
“嗯,小姐眼底的青色都要壓不住了。”
“實在不行請郎中吧,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自打被五小姐推下樓後小姐便不大正常了,先是夜夜睡著了就驚叫,如今是睡也不睡了,也不理人,別是摔壞腦子了吧?”
“別渾說,咱們要是請郎中,三夫人還不知道又要怎麼編排咱們小姐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哎,府里主子們個個都是一家人,唯有小姐是個外人。”
說話聲漸漸遠。
軟塌上的人終于有了動靜。
沈妙不知道第幾次捧著鏡子端詳自己的臉,也終于接受了這個事實。
被萬箭穿心、釘在城門上慘死後。
她重生了。
而被她佔據了身子的不是別人,卻是她生前的堂小姑子——祝無憂。
也是祝家唯一干淨的人了。
此時距沈家滿門“殉國”已經過去了兩年。
父親兄長死無全尸、母親和家眷被敵軍凌辱致死,直到被萬箭穿心,釘在城門上羞辱,她才看穿了丈夫的真面目。
他攬著沈 告訴她所有真相。
從來沒有什麼情深,一切都是他在演戲,為的是拿住沈家軍兵權掌控,多年無孕也是因他下毒。
她死不瞑目,憑著一股怨氣不願意消散,就這麼飄了兩年,忽然再睜眼後就發現自己成了祝無憂。
“爹,娘,哥哥,你們放心,老天爺既然又給了我一條命,我定為你們報仇,叫祝家滿門,叫祝狄,叫沈 死無葬身之地!”
兩個丫鬟再進來伺候的時候,便見到自家小姐十分有精神的坐著。
她眼底雖然仍舊烏青難消,眼楮卻有了神采。
不再像前幾日行尸走肉一般了。
沈妙,不,應該叫祝無憂。
祝無憂洗漱過後,一面吃早食一面打听府里情況。
“我看外頭這幾日熱鬧的很,都在做什麼呢?”
丫鬟牡丹一臉擔憂,“明日就是大少爺和沈 小姐大喜的日子了,小姐怎麼連這個也忘了?”
手上動作一頓。
祝無憂眼眸驟冷,扯開唇角淡淡一笑。
“摔糊涂了。”
“小姐今晚務必要好好睡一覺,否則明日若沒精神,還不知道三夫人要說您什麼呢。”
“嗯。”
祝無憂垂下眼眸,壓下眼底濃的化不開的恨意。
奸夫淫婦的大好日子。
她不打點好精神怎麼能成?
……
翌日。
祝府歡天喜地,熱鬧非常。
祝無憂滿目蒼涼的恨意,站在不起眼的角落。
曾經對她誓山盟的丈夫此刻春風滿面,滿臉柔意,緊緊抓著手里的同心結。
一身喜服的沈 听著鞭炮聲,得意又高興。
沈家滿門慘死,朝廷對沈家所有的封賞都給了她。
壓在她頭上的人都沒了,她如今又是聖上親封的和順郡主。
往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好。
“哎喲,這可真是一對壁人,實在是登對。”
“可不是,要說祝狄真是個君子了,照顧著岳父家唯一遺孤,為了全和自己發妻的情誼,娶了發妻的堂妹,可以說是一樁美談了!”
周圍充斥著贊揚祝狄的話。
祝無憂很窒息。
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真相,她被真相壓的喘不過氣。
她豁然起身。
就在這時,喜堂進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攝政王到!!”
小太監話音落地,所有人都變了臉。
攝政王穆 怎麼來了?
他不是一直和沈家和祝家不對付嗎?
在眾人的猜測疑惑中,一道挺拔的身影傲然邁入。
他身著玄色四爪蟒袍,頭發被純色玉冠緊緊扣著,舉手投足之間貴氣逼人。
穆 俊雅的臉上看不出情緒變化,一雙清冽眼眸叫人噤若寒蟬。
沒人不怕穆 。
這位攝政王以前就算是個名人了。
一來他生的好看,二來一直未曾娶妻,京都不知道多少閨閣小姐對他有意,三來他是先帝唯一活著的兄弟。
只不過他脾氣不好,沒人敢接近。
做了攝政王後,他不好的脾氣轉成了殘暴。
對政敵向來是說砍頭就砍頭,說抄家便抄家,株連九族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端看他心情了。
穆 手上拖著個牌位,大喇喇坐上主座。
“愣著做什麼,繼續。”
他淡淡吩咐,把牌位往桌子上一放。
眾人這才看清楚,那竟是祝狄已經死去的原配夫人沈妙的牌位。
祝狄神色一變。
強撐著上前行禮,“攝政王殿下來喝臣的喜酒,臣不勝榮幸。”
穆 一笑,眼底盡是諷刺。
“沈家如今僅剩一女,沒娘家人觀禮怎麼能成?所以本王特請了沈妙牌位來。”
“之于你的新婚夫人,沈妙既是堂姐,又是先主母,由她來觀禮最是合適不過。”
祝狄臉都黑了。
沈 是個什麼表情且還看不見。
她衣袖下攥緊的手卻出賣了她的情緒。
祝無憂長長吐了一口氣,梗在胸口盤旋不散的怒火一掃而空。
太他娘的解氣了!
“還是攝政王想的周到,我怕內子傷心一直不敢提這件事,今日倒勞煩殿下了。”
祝狄很快就調整好情緒,滴水不漏的應對穆 。
穆 不置可否,一揮衣袖叫沈 跪下。
“新婦過門,理當對主母行三拜九叩大禮,祝家新婦應當不是不知禮數的吧?”
沈 身子一震,抗拒的倒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