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仙圖

二百零五章 伴君如虎伴沉浮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洛水憶浮生 本章︰二百零五章 伴君如虎伴沉浮

    洛水之畔,夕陽的余暉將河面染成一片金紅,粼粼波光隨著水紋蕩漾,水面上仿佛撒滿了碎金。

    狸奴意興闌珊地將棋子一一收入檀木棋罐,動作輕柔卻帶著幾分心不在焉。

    她抬眼望向遠去的河水,微風拂過,幾縷青絲掠過她白皙的臉頰,她縴指輕抬,將發絲掠至耳後,長睫低垂,在眼瞼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神情若有所思。

    她幽然輕嘆,聲音輕得幾乎要被晚風帶走︰“其實.……他人還是不錯的。”

    朱七七紅唇微啟,正欲打趣幾句,忽見一旁垂柳的樹干忽然如水波般詭異地扭曲起來。

    樹影搖曳間,一個男子的身形緩緩從中剝離而出,仿佛是從陰影中生長出來的一般。

    來人一身暗青色勁裝,衣料上隱隱繡著詭異的暗紋,在夕陽下若隱若現。

    他面容冷峻如刀削,眉宇間帶著一股陰鷙之氣,腰間佩著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刃,刃柄上瓖嵌的墨玉泛著幽冷的光澤。

    “冬忍師兄!”狸奴瞳孔驟然收縮,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懼。

    朱七七也立刻低下頭,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幾分。

    叫冬忍的男子微微頷首,冷冽的目光在二人身上緩緩掃過,當他的視線掠過朱七七裸露的香肩和高聳的胸脯時,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神色。

    “我們的人在東揚國浴血奮戰...你們兩個在這洛陽城倒是過得逍遙快活!”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冬忍師兄……”,狸奴強自鎮定,聲音卻不自覺地放輕︰“我們在璀璨樓也是為了避人耳目,一直在暗中打探消息,絲毫不敢懈怠!”

    “哦?”冬忍眸中精光一閃,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冷笑,“那你們可曾打探到尊者被關押的確切位置?”

    見狸奴語塞,冬忍眼中掠過一絲怒意,他正了正神色,語氣凝重道︰“這次在東揚國我們損失慘重,主上震怒,特派我來督促搭救尊者一事……據可靠消息,尊者大人是被關押在知行院鎮岳獄中……”

    他刻意頓了頓,目光如刀般掃過狸奴緊張蒼白的臉,陰笑道︰“那個常來找你的胖子是知行院弟子,這件事……還要著落在他身上。”

    狸奴心中凜然,冬忍不僅對範大志的身份了如指掌,恐怕連他們方才的對話都盡數听到,這等隱匿氣息的功夫,竟連她都未曾察覺分毫,可見冬忍的修為又精進了不少。

    冬忍作為師兄,在他們這個神秘組織中極有權勢,為人心狠手辣又計謀百出,很受主上器重。

    “謹遵師兄吩咐。”狸奴恭敬行禮,衣袖下的指尖微微發顫,忍不住蹙眉道︰“冬忍師兄,範大志只是普通弟子……恐怕難以接觸核心機密,我們本想通過他結識知行院高層,奈何院內戒備森嚴……”

    “是啊,是啊!”朱七七見好姐妹如此說,也大著膽子,手指絞著裙擺道︰“冬忍師兄,阿奴說得沒錯,況且……知行院內高手眾多,關押尊者大人的鎮岳獄一定戒備森嚴或者機關遍布……我們如果貿然行動,怕是反倒會打草驚蛇。”

    “知行院高手,不過魏知臨與程子涯二人……”

    冬忍打斷她的話,眼神陰鷙道︰“主上已在大陳朝中布下暗棋,屆時自會設法調虎離山,其余人等都不足為慮,至于破解機關或是陣法……”

    他冷哼一聲,憤怒道︰“金彩雲那個廢物,學藝不精枉費主上多年謀劃。你們只需辦好分內之事,救出尊者後,自有重賞。”

    夕陽漸漸西沉,將三人的影子拉得細長,河風漸涼,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冬忍的身影漸漸模糊,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暮色之中。

    狸奴望著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語,朱七七輕聲道︰“這個冬忍,越發深不可測了。”

    “是啊……”,狸奴輕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擔憂道︰“看來,我們得小心行事了。”

    暮色四合,洛水依舊靜靜地流淌,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但狸奴知道,一場暗流洶涌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

    崔知夏回京的消息,像秋夜里的涼風,悄無聲息地吹遍了帝都的各個角落。

    這位曾經名動京華的宰相公子,如今卻是蓬頭土臉地回到了那座朱門深宅,隨後便將自個兒鎖在房中,閉門不出,誰也不見。

    直到某日朝會散後,陳帝問起,宰相崔逸忠像是才憶起自己還有個兒子一樣,撲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金磚上,以額觸地,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哽咽︰“陛下垂詢,臣……臣惶恐!犬子無能,有負聖望,此行一事無成,徒耗國帑,皆是老臣教子無方,懇請陛下治罪!”

    他語帶悲聲,涕淚交加,將一個恨鐵不成鋼、惶恐不安的老臣形象演繹得淋灕盡致。

    陳帝高踞龍椅,面無表情地听著,目光深邃如寒潭,待崔逸忠哭聲稍歇,他才厭煩地一揮袍袖,語氣淡漠道︰“朕沒空听你在此哭訴,讓他明日來見朕,朕倒要親自听听,他有何話說……”

    翌日黎明,紫宸殿外,文武百官魚貫而入時皆驚異地發現,那位曾經眼高于頂、被譽為龍門書院修道天才、宰相大人的貴公子崔知夏,正垂頭耷臉地跪在紫宸殿外的廣場中央。

    秋日清晨的寒露打濕了他的衣擺,他臉色蒼白,眼神渙散,仿佛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軀殼。

    他就這樣跪著,待到紅日初升,听著殿內隱約傳來的議政之聲,再到百官散朝時投來的各種異樣目光。

    直到日上三竿,陳帝也沒有宣他覲見的旨意,秋老虎的余威顯現,陽光炙烤著他的脊背,崔知夏早已雙膝麻木,腹中饑渴難耐,額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一直默然陪立在側的崔逸忠,看似眼觀鼻、鼻觀心,實則時刻關注著兒子,他趁著無人注意,悄然挪動腳步,寬大厚重的朝服下擺恰好為兒子遮出一片難得的蔭翳,緊接著一直藏在袖中的手,極其隱晦地往後遞了遞,那是一個還帶著些許溫熱的蟹黃包。

    崔知夏一愣,抬頭望去,只看到父親挺直的背影和那只熟悉的手,他喉頭滾動,也顧不得許多,接過包子便狼吞虎咽起來。

    就在這時,沉重的朱漆殿門吱呀一聲開啟,一名內侍太監緩步而出,徑直走到父子二人面前。

    “傳陛下口諭……”,那尖細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崔逸忠深負朕望,馭下不嚴,教子無方……即日起,保留宰相俸祿,卸卻參知政事之職,回吏部本職听候差遣……帶著你兒子,回去吧。”

    “老臣……遵旨,謝陛下隆恩。”

    崔逸忠深深叩首,聲音平穩,听不出半分波瀾。

    而崔知夏口中尚未咽下的包子,此刻卻如同石塊般哽在喉間,噎得他滿面通紅,心中五味雜陳。

    這道旨意,如同在滾油中潑入冷水,瞬間在整個大陳朝野炸開。

    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傳播,甚至還驚動了崔家那位閉關多年的老祖宗,各方勢力都在揣測聖意,觀望著這場即將到來的政治風波,但有一點已成共識︰顯赫一時的崔家,聖眷已衰。

    失魂落魄地跟著父親回到那熟悉的相府,沉重的府門在身後緩緩關閉,隔絕了外界所有窺探的目光,崔知夏心中忐忑,早已做好了承受父親雷霆震怒的準備。

    劍冢秘境中的血腥殺戮,高手如草芥般的隕落,竹刀男人戲弄般的耳光,早已將他那顆曾經高傲的道心擊得粉碎,能活著回來繼續享受這凡俗的富貴,在他看來已是萬幸。

    什麼修行,什麼長生,都比不上活著實在。

    那個曾經目空一切的修道天才崔知夏,已然死了,死在那片秘境之中。

    然而,預想中的狂風暴雨並未到來,崔逸忠轉過身,臉上非但沒有怒容,反而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輕聲道︰“跪了這大半日餓壞了吧,為父早已吩咐廚房,多做了幾個你愛吃的菜。”

    “父……父親,您……不怪我?”

    崔知夏喉頭干澀,聲音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愧疚。

    “不怪。”崔逸忠輕輕搖頭,目光中帶著一種勘透世事的淡然︰“知夏,以往是為父對你期望太高,無形中給了你太多壓力。”

    他抬眼望向庭院上空飄過的浮雲,拈須緩聲道︰“今日之事,很快便會傳遍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等著看咱們崔家的笑話……哼,便讓他們先笑一笑吧。”

    他轉回頭,意味深長地看著兒子︰“知夏,你要記住,似我們這等鐘鳴鼎食之家,子孫若能出人頭地、光耀門楣,固然是錦上添花,但很多時候,尤其是在這風雲變幻的朝堂之上,沒有大的作為,懂得藏拙守成,反而才是最大的作為,是延續家族的根本……”

    崔知夏怔怔地望著父親,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位一直以來對他要求嚴苛的宰相父親。

    “這段日子,為父想了很多……”

    崔逸忠的語氣愈發平和︰“只要你平安歸來,為父心中已是萬分欣慰……為父身居相位,看似位極人臣,實則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如今能卸下這千斤重擔,反倒覺得輕松不少,官場詭譎,明哲方能保身,為父尚且需要時時自省,又怎會忍心苛責于你?”

    听著父親這番肺腑之言,崔知夏眼眶一熱,兩行熱淚再也抑制不住滾落下來。

    這淚水中,有委屈,有後怕,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種劫後余生、被至親包容理解的溫暖與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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