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夠了麼?”西陵瑯忍無可忍,冷冷的眼神射向馮保保,馮保保吞了吞口水,繼而認真道︰“世人都稱蕭君白為大魏第一美男子,本郡主看他,與看你,並無多少落差感呀,而且他那張臉,比你還冰,一天天拽的跟個玉皇大帝似的。”
西陵瑯面色一沉,手掌攏得更緊,她難道以為這是夸贊?
“哎,本郡主在夸你,你這是什麼表情?”
西陵瑯心下只有一個想法,伸手扣喉,一把用勁,掐死這個空有皮囊,卻無眼色的煩人的郡主。
馮保保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預想掐脖子恐怖的心路歷程,反而開啟了下一個話題。
“你都不問本郡主,這三天跪在佛前,許了什麼願嗎?”馮保保瞪著她那雙清澈水靈的大眼楮,全神貫注的看著西陵瑯。
不想知道,西陵瑯先在心里作答了一遍。
但他覺得,如果他這樣說了,這狠毒郡主,極有可能會再次將魔爪伸向他,而他又不能真的掐死她。
于是,忍了又忍,平聲靜氣道︰“既是佛前許的願,郡主還是不要逢人就說的好。”他此生注定馬革裹尸還,不願也不想,跟佛扯上什麼關系。
“我沒有逢人就說,我只跟你說。而且這願望,是跟你有關的…..”馮保保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這表述有點奇怪。
她停下想了想,也沒毛病啊,她來到這里,不就是因為西陵瑯嗎?
西陵瑯抬眼,端量著女子的眉睫,目光幽靜道︰“所以,郡主求許了什麼願?”
他們認識不過數月,短暫的相處時間里,不是吵架,就是互相嘲諷。
外人都傳,西陵君是寶華郡主心尖尖上的人兒,可唯有他自己知道,她的心里從來沒有他。
所以,他也好奇,她許了什麼願,是與他相關的。
“一願,大魏國泰民安——”
“二願,西陵君和我都平平安安——”
“三願,人心之間坦誠相見——”
馮保保每說一個願望,西陵瑯的動作就慢一步,最後他甚至停下,怔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是不是願望有點多,可畢竟跪了三天嘛,不能白跪。”其實,馮保保這人,原本是不信佛的。
有句話說得極好,賄賂世人不是神。
但是,她見過了白衣判官,親自走過了奈何橋,時光回溯,歷史交疊,一幕幕跌入她的腦海中,她不得不信。
這世上,舉頭三尺有神明。
“我不信神,不信佛,我只信自己手中的劍。郡主若是知道我曾揮劍一指,伏尸百萬,血海肉池,恐怕就不會說這些無用之話了....”
馮保保聞言一顫,臉色有些慘白。
她知道,她怎麼不知道,他是終結亂世的將星,也是天生殺胚的魔障。
白衣判官說,西陵瑯是將星,還是魔障,取決于她。
取決于她?呵呵,她馮保保何德何能?
每每想到這個艱巨的任務,馮保保都心覺無力之極。
馮保保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捏緊成拳,指甲尖深深嵌進肉里,仍強裝鎮靜道︰“西陵瑯,我相信一個熱愛士兵的將軍,必然不會只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你有你奉行的道,我們有我們堅持的路。”
不過簡短的一句話,西陵瑯竟然頓了蠻久,馮保保以為他啞了的時候,他忽然抬起抬起頭來,靜靜問道︰“機器是什麼?”
馮保保︰“......”
當晚,西陵瑯前腳剛走出房門,馮保保後腳就命人將一箱子佛經,送到西陵瑯的房間。
慢慢抄吧,抄到你信為止!
大魏地處偏北,境內多高山。而京華作為帝都,周圍更有數座大山作為屏障,內有京畿的護城河,與城外的沅江相連,山茂水潤,導致京華一年四季多雨。
馮保保突發奇想,要去山頂看飛澗,不顧眾人的勸阻,極力要去,結果下山的時候,大雨傾盆落下。
馮保保很光榮的摔了個屁股蹲,朝琴和暮楚,兩個人都沒拉住,還連帶著暮楚差點一起摔了。
前面法會三天跪傷了膝蓋,如今又崴傷了腳踝,右手手臂上也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徹底成了一個傷殘人士。
“啊!”
嬌嫩白皙的手臂上,有一道怖人的血痂,青龍寺的有個長住的郎中,今日竟然下山義診了。
馮保保眼睜睜看著鮮血,從傷口中流了出來,越流越多,心中又痛又恨。
“沒有其他的郎中了麼?”朝琴急得直跳腳。
青龍寺的小沙彌,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低聲道︰“只有一個郎中,今日下山義診去了,還不知道今日回不回山。”
重點是,玄一法師今日在禪房接待一位高僧,馮保保便不讓人去驚動他,
眾人愁眉莫展的時候,西陵瑯回來了,手上還多了一個白色的瓷瓶子,開口道︰“這是芙蓉霜,止血有奇效。”
說罷,一把接過馮保保受傷的那只手,三下五除二的,用細軟的手帕包扎好了傷處,手法相當熟練。
“疼~”這藥膏抹在傷處,又癢又燒,馮保保忍不住喊了一聲。
“西陵使君,您輕點兒。”听到馮保保喊疼,暮楚心疼的直哭,恨不得自己親自動手,無奈不會醫術,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馮保保看著那一盆盆血水,被端了出去,心里喟然嘆道︰“本郡主此行本是來參加法會的,可前日里傷了膝蓋,今日又見了血,總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馮保保在現代的時候,雖然對佛教沒有過了解,但也听家里老人說過,佛祖跟前,不宜見血。
西陵瑯已經將她的手臂包扎好了,開始給她揉搓腳踝處的扭傷,手法竟然還算熟練。
他听到頭頂傳來馮保保的話後,聲音輕薄如水的開口︰“郡主是佛前誕生子,只要到了佛祖面前,即便有萬般困厄,也應當迎刃而解,何須擔憂。”
還萬般困厄呢….
馮保保突覺心中荒涼一片,明明有一萬句話要說,好似都在這一瞬,硬生生地被卡在了喉嚨。
她眼懷悲憫的注視著西陵瑯的後腦勺,無奈道,我今生最大的困厄,是你啊。
佛祖可能解?
等到傷處包扎結束之後,馮保保的疼感已經沒有開始那麼強烈了,也或者是早已疼得麻木。
她看著西陵瑯手中的素瓷瓶子,好奇問道︰“你這傷藥哪來的?效果還挺好,膝蓋好像沒那麼疼了,而且還有一股淡淡的芙蓉花香。”
“郡主好嗅覺,此藥名為︰芙蓉膏。”
“問你藥是哪來的?”
西陵瑯舉著手中的白瓷瓶子,微眯著眼楮看了半響,才道︰“蕭君白派人送來的,我剛好在門口遇到,于是他便給我了。”
額……蕭君白在某個地方,投射出一個鄙視的眼神。
馮保保大手指和食指,抵著下頜線,狐疑的看著西陵瑯。
她總覺得這期間的事,他是不是漏說了什麼。馮保保拿過白瓷瓶子,聞了聞,一副審視的眼光,道︰“你確定,是人家給你的,不是你搶來的?”
她總覺得,西陵瑯和蕭君白兩個人,不是可以心平氣和說話的關系。
好吧,就算被說中了,西陵瑯這廝依舊臉不紅心不跳,竟還反問道︰“那郡主是想要蕭君白來給您上藥嗎?如果郡主想要的話,我現在立馬去請蕭公子。”
說罷,轉身就要去請蕭君白一樣。
馮保保緊緊扯住西陵瑯的衣角,急道︰“別別別。”
西陵瑯冷眼斜睨著她,道︰“又要請,又不要請,郡主如此反復,究竟是何用意?”
馮保保無語凝噎,自己消化了半響,才勉力道︰“本郡主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蕭君白那人,脾氣不好,你以後見著他,盡量避開走。”
蕭君白素來以“清正端雅”聞名,他只是對寶華郡主脾氣不好罷了。
馮保保的記憶中,寶華郡主和蕭君白二人,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馬。但一直是寶華郡主的熱臉,去貼蕭君白的冷屁股。
上一世,直到寶華郡主將死之前,蕭君白都沒有對她笑過一次。
屬實是挺慘的。
想到這里,馮保保第九百九十九次開罵,寶華郡主是什麼絕世大冤種,但凡她自己上了心男人,一個個的,只有臉,沒有心。
馮保保在現代,作為一個終極寡王,最看不起這種為男人痴狂的行為了。
所以寶華郡主的這一世人生,她來做主,不僅要“反殺”西陵瑯,還要遠離蕭君白。
但有的人,明顯不高興了。
“那郡主看我,像是脾氣很好的人?”西陵瑯寒著臉,雙手抱胸,氣勢壓人。
我當然知道你的脾氣不好,但是,馮保保特意指向他,認真的說教道︰“你是寶華郡主府的人,本郡主只能對你作要求,沒法去要求蕭君白。”
“憑什麼我可以被要求,他蕭君白不可以。從前在齊國皇宮,就算是見到南齊皇帝,我都不需要避開走。難道,蕭君白比南齊皇帝還要尊貴?”
西陵瑯生性剛直,為人光明磊落,這一生還真沒有要躲避誰的時候。
他越想越生氣,于是上前兩步,俯首對視馮保保,目光凌厲道︰“況且,跟蕭君白和離的又不是我,我為什麼要避開走?”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兩個每次見面,都差點要打起來。
馮保保氣的牙癢癢,大罵道︰“西陵瑯,你一個大男人,這麼嘴賤真的好嗎?”
西陵瑯呵笑一聲,搖頭道︰“郡主,一個蕭君白而已,這麼心虛真的好嗎?”
好,好得很!
馮保保︰“……你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