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道挺拔的身影,立身與白龍客棧不遠處的一處屋頂,靜靜的看著少女,與回燕樓的姑娘們一道離開了白龍客棧。
“養息鏡巔峰?”
望著少女離開的方向,南若甦忍不住皺了皺眉。
原來,從白龍客棧出來之後,他壓根沒有離開,而是在避開了所有人的視野之後,又重新繞了回來。
盡管他對少女的感官不錯,但是在當下關鍵時刻,他不得不多留一個心眼。
徐寸心邀請少女下榻回燕樓,自然也是他的主意,讓她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終歸好一點。
此前在白龍客棧,少女有心試探南若甦,可她又怎麼會知道,南若甦同樣是在試探她。
經過他的觀察,已經確定了少女的大致修為,僅僅只比岳陽低一頭而已。
能夠在如此年紀,達到如此修為者,雖不能說是絕世之才,但卻也是位難得一見的天才了。
夜色沉,人漸眠。
回燕樓卻燭火通明,只不過今日的回燕樓,客人並不多見,來來去去也只有那稀稀拉拉的幾個人而已,與以往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且,今日來回燕樓的那些人,基本都是拿些碎銀換取一些酒喝,喝過了便走,整個過程壓根連一絲多余的話都沒有。
這讓回燕樓的氣氛略顯沉悶。
如果不是回燕樓那些姑娘們,時不時都會彈奏一曲來助興的話,整座回燕樓怕是都沉浸在死寂當中。
跟隨徐寸心等人來到回燕樓的少女,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反常,這讓她心里多少有些詫異。
按理來說,不管是那個地方,煙柳之地往往都是罪惡之源,也是一地最熱鬧的地方,像回燕樓這種情況,多少有些反常。
回燕樓三樓,憑欄而立的少女,看了一眼身旁有些心不在焉的徐寸心,忍不住道︰“寸心姐,今日的回燕樓怎得如此冷清?”
“因為上將軍的離開!”
徐寸心不得不收回一直望向門口的目光,幽幽嘆道︰“姑娘初來白龍城,或許並不知道,上將軍在咱們白龍城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少女心中一動,似有感慨搖頭道︰“他的確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得之我幸,只可惜……”
後面的話她雖然沒有說出來,可是徐寸心卻已然听的明白。
“對于白龍城百姓而言,他無疑是個英雄,一個足以媲美城主大人的英雄,是他給了白龍城這些年的安寧。”
徐寸心臉上閃過一抹崇拜與愛意,繼續道︰“白龍城大多數人都知恩圖報,對他感恩戴德,他的離開,刺痛了無數人的心,大家伙自然也就沒有心思,再去花天酒地了。”
這一點,少女倒是深有感觸,她今日跟隨白龍城城民們去過望龍山,能夠感覺到他們許多人,發自內心的哀傷。
“知恩圖報本就沒錯,更何況,他值得大家感恩。”
這是少女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徐寸心看了她一眼,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諷,道︰“姑娘可能不知,這個世界並不是每個人都感恩圖報,恩將仇報者更是比比皆是。”
少女沒有接話,她不知道該怎麼去接,只得轉移話題︰“寸心姐,今日在白龍客棧,你們所彈奏的曲子叫什麼名字?”
“長相思!”
徐寸心臉上出現了些許柔情,瞬間陷入了回憶當中。
西北關外,少年策馬而至,一騎一槍,于一片黃沙中而過,抬手間輕描淡寫挑了匪徒首領,同樣在不經意間入得美人心。
她記得那時候的她,僅僅只有十七歲而已,卻將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身影,牢牢記在了心里。
縱然四年時光悄然而逝,那道身影卻在她心中,絲毫不曾消磨半分。
“長相思?”
少女怔了怔,道︰“倒是好名字,配的上這般好曲子。”
“姑娘也懂樂曲?”
回過神的徐寸心,倒是有些驚訝了,不管從那個方面去看,她都不覺得眼前這個性格潑辣的女孩,像是一個懂得樂曲之人。
懂樂之人喜靜,與她那毛毛躁躁的性格差了很多。
“打小听的多了,自然也就略知一二。”
少女點點頭,隨即苦笑著道︰“不瞞寸心姐你說,小的時候,我父親一直都希望我將心思放在琴棋書畫上面,為此也付出過很多努力。”
“只可惜,那些玩意兒,本姑娘喜歡不來,也就學了點皮毛而已。”
徐寸心認同的點點頭,不管怎麼看,她都不覺得少女是這一塊料。
“不過話說回來,寸心姐你之前彈奏的真好,就連我這個行外之人,都忍不住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恐怕平日里沒少下功夫苦練吧?”
徐寸心淺淺一笑,道︰“姑娘想錯了,我曾經發過誓,只彈給自己喜歡的人。”
少女有些驚訝的看向她,如果按照她這個說法,那她喜歡的人,可不就是南若尋嗎?
難怪她之前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過想想她也就釋然了,放眼整個甦辭王朝,不喜歡南若尋的女子又有幾人?
“姐姐倒是個痴情人!”
雖然她們相識不過才一天光景,可是少女對徐寸心是發自內心的認可。
尤其是當听到她,居然為了心愛之人而封才的時候,心里暗暗升起了些許敬佩,同時也不由為她的愛而不得感到惋惜。
女人嘛,誰不想遇一人白首,擇一城終老?
徐寸心眸子有些迷離,暗道︰“願他一生安好,諸事順心如意,如此足以!”
她不說話,少女只當是她心有所痛,也就不再多言,安安靜靜立其身旁,也算是在心理上幫她分擔一點。
“對了寸心姐,你能給我說說城主府二公子,南若甦的事情嗎?”
過了片刻之後,少女這才遲疑著道︰“小妹除來白龍城,對此並不熟悉,怎麼感覺這里好多人,對他並沒有什麼好感?”
“按理來說,他既然是南若尋的弟弟,在白龍城的感官相對應該不錯才是。”
俗話說的好,愛屋及烏嘛。
聞言,徐寸心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並沒有什麼不對之後,這才說道︰“好感?虧姑娘你想得出來。”
而後,她的少女錯愕的目光中,冷笑道︰“要不是看在城主大人與上將軍的份上,他恐怕早就被白龍城眾人給打死了,一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弟,平時也就知道逛逛風月場所,欺負欺負弱小,他也配得到別人的好感?”
說著說著,她突然想起了在白龍客棧的時候,南若甦看向少女的眼神,不由俯身在少女耳邊輕聲說道︰“姑娘有所不知,這些年,被南若甦糟蹋過的女子可是不少,而且她們最後的結局你猜怎麼著?”
少女頓時一臉好奇的問道︰“怎麼了?”
徐寸心看了一眼門口,刻意壓低了聲音,一臉煞有其事的樣子,道︰“她們所有人最終全都下落不明,壓根沒人知道她們是死是活!”
“他居然如此殘忍?”
聞言,少女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恨聲道︰“原來是我看錯他了,沒想到他還真是個人面獸心的家伙。”
徐寸心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道︰“姑娘以後要是遇到此人,定當小心為妙,此人惡貫滿盈罄竹難書,我怕姑娘著了他的道。”
少女眸子里閃過一絲糾結,她自認識人尚有幾分本領,通過她與南若甦第一次相識來看,他並不像是別人口中那般差勁。
即便是在遇見她的時候,南若甦眼中也並無褻瀆之意,更何況,昨晚她醉酒,那家伙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的表象?
之前他也懷疑過南若甦,可結合她之前在白龍客棧對南若甦的試探,她敢確信,南若甦此人應該沒有什麼修為,因為他面對自己突然出手,連習慣性的格擋都做不到,根本不像是個習武之人。
此時此刻,再听到徐寸心對南若甦的評價,她心里越發糊涂了,不知道是該相信自己的直覺,還是該相信他人的主觀判斷。
“阿嚏!”
突然一道打噴嚏的聲音從回燕樓門口傳出,緊接著,少女與徐寸心便听到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隨之響起︰“臥槽,到底是哪個挨千刀的在背後說本少爺的壞話?要是讓本少爺知道,非拔了他的舌頭不可。”
聞言,少女與徐寸心彼此相視一眼,真的是說曹操曹操到。
徐寸心還不忘對著少女輕輕搖了搖頭,好像是在跟她說,千萬不要將自己給賣出去。
就在她們二人眼神交流的時候,南若甦已經來到了回燕樓大廳里,他剛一抬頭,就看到了頭頂憑欄而立的二人。
“寸心姑娘,今日的生意怎滴如此冷清?”
同樣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瞬間變了味道。
看著下方清新俊逸的少年,徐寸心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然而還不等她回答,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吆,這不是那個會咬人的小丫頭片子嗎?怎麼?這是來回燕樓投藝來了?”
“若真如此的話,少爺我以後可得多光顧光顧這回燕樓的生意了,就算是給你小丫頭捧捧場,要不然的話,我估計以小丫頭你那要啥沒啥的勢頭來看,冷場了也臉上無光不是?”
听到南若甦這般輕佻的語氣,少女當即氣的咬牙切齒,“臭流氓,你嘴巴給本姑娘放干淨一點,不然的話,信不信本姑娘打的滴滿地找牙?”
說話的同時,她還不忘揚了揚手中的短劍,威脅之意很濃。
見此情形,南若甦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忙道︰“我告訴你,這可是白龍城,你要是敢對本少爺不敬,你恐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你威脅本姑娘?”
少女瞪大了明眸,要看就要從三樓跳下來,一旁的徐寸心連忙將其拉住,好言勸道︰“姑娘難道忘了姐姐剛才與你說的話?有句話他說的不錯,姑娘要是開罪了他,恐怕城主府也不會善罷甘休,姑娘犯不著跟他置氣。”
有了徐寸心從中游說,少女終于強壓下心頭的不爽,狠狠瞪了一眼南若甦,這才作罷。
道理她並不是不懂,只是南若甦這張嘴,實在是太賤了。
“還是寸心姑娘明事理,小丫頭你不妨出去打听打听,在這白龍城,少爺我是什麼地位。”
看到少女收起了短劍,南若甦終于又恢復了之前的神氣,一臉傲然的說道︰“並不是少爺我跟你吹,在白龍城這一畝三分地,少爺我說一,從來都沒有人敢說二。”
徐寸心怕他又刺激到少女,連忙白了一眼他,笑道︰“二公子怎麼有閑情跑到我們回燕樓來了?”
“忙活了一天了,想來討杯酒喝!”
南若甦一邊上樓,一邊道︰“這一天可是將少爺我累了個夠嗆,思來想去,現在白龍城除了回燕樓之外,似乎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喝酒了。”
周圍的人見來人是南若甦,只看了一眼之後,便失去了興致,各自低頭買醉去了,似乎對南若甦這個時候跑到回燕樓來喝酒,一點都不奇怪。
畢竟,對于他們而言,南若甦本就是奇葩,即便做出再奇葩之事,也情有可原。
不消片刻,他已經上了回燕樓三樓,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少女手里的短劍,他故意遠離了少女幾步。
“二公子請!”
徐寸心笑著將他請進一間包房,道︰“酒我回燕樓向來不缺,只要二公子身上的銀兩足夠,喝什麼酒都可以。”
少女並沒有入內,卻依舊能夠听到那個令人討厭的聲音︰“存心姑娘,難道還怕本少爺少了你這酒錢不行?”
如果南若甦真的是徐寸心口中那種人,少女自然恥于與之為伍,可她心里一直都在考慮一個問題,他真的是那種人嗎?
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她心里並不希望南若甦是別人口中那種人,長這麼大,她從來都沒有對一個異性產生過興趣,這次好不容易有一個讓她有了興趣的家伙,她可不希望自己這份興趣胎死腹中。
不過,在之前听完徐寸心的一番話之後,她心里多少還是對南若甦產生了一些抵觸。
一邊想著,少女一邊遠離了包房,隔牆竊耳之事她還做不出來,哪怕並不是她主動而為。
很快,徐寸心就安頓好了南若甦,從包房里面走了出來,看到走到一旁的少女,徐寸心點了點頭,連忙招呼底下的姑娘,給南若甦送去一壺美酒。
“姑娘大可不必往心里去,為了那種人生氣不值得。”
看到少女依舊愁眉不展,隨即上前安慰。
她只當是少女還在為之前南若甦的輕浮之舉生氣,又怎麼會知道,她的心思壓根早就不在這上面了。
“寸心姐放心,我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之人。”
少女輕輕一笑,道︰“我只是在想,會不會有的人,並不只是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她該不會是有所察覺吧?”
看她一臉認真思索的模樣,徐寸心當即忍不住心中一跳,不著痕跡的蹙了蹙眉,連忙笑著轉移話題︰“我先帶姑娘去客房吧,這段時間,姑娘可以放心將這里當做家,我敢保證,絕對不會玩女人打攪到姑娘的。”
“那就麻煩寸心姐了。”
少女沒有多想,而是笑著跟她客套了一句。
“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反正回燕樓空置的房間很多。”
徐寸心連忙為其引路,很快就將少女帶到了樓閣一處靜謐的閨房中給安置了下來。
出門以後,徐寸心忍不住拍拍高聳的胸部,長處一口氣。
雖然她覺得,少女剛來白龍城,不可能有所察覺,可還是不想跟她在一起待太久,或許是因為她心里,並不願意欺騙一個對自己信任有加的女孩吧。
不久之後,徐寸心的身影,再次回到南若甦所在的包房,順便輕輕帶上了房門。
正端著一杯酒發呆的南若甦,听到動靜之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也不抬問了一句︰“那個小丫頭安排妥當了?”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
徐寸心來到他身旁,眼神直勾勾盯著南若甦,輕聲問道︰“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似乎是被她盯的有些吃不消,南若甦主動將頭偏向一邊,將手中那杯酒一飲而盡,道︰“她沒有起疑心就好,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她成為一個變數而已。”
被徐寸心那毫不掩飾的火辣辣眼神盯著,他還真有些吃不消,要是真的算起來,眼前的女子並不欠他什麼,反倒是他,虧欠人家不少。
“少喝點酒,酒喝多了傷身體!”
徐寸心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反而一臉心疼的握住了他的手,將他手中的就被給拿了過來,倒扣在了桌面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南若甦試著抽了抽手,然而女子握著他右手的雙手,仿佛一雙可以鎖住他身體的鉗子一般,絲毫不動,他也就任由女子胡鬧。
“正是因為你做什麼都心里有數,我才擔心你。”
徐寸心深情款款的看著他,道︰“你知道嗎?我這一輩子只擔心過一個人,也只會擔心一個人。”
南若甦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個人是誰,有些歉疚的看著她,道︰“其實,你並不欠我什麼,我也未必值得你如此……”
徐寸心對他的心意,他並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只可惜,如今的他,一門心思並不在兒女情長上面。
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被女子用手指堵住了嘴巴,“我覺得值得就夠了,不管你怎麼想,從見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心里就已經認定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