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妹妹雖未科舉,卻勝過科舉,卻是此番科舉的受益人之一。
宋顯今日是頭名會元,改日過了殿試,說不定便是狀元公,可無論他站得多高,都曾是她常妹妹手下敗將,這個身份,無論如何是撕不掉了。
他的名望愈大,常妹妹的名望便也跟著他水漲船高。
照此說來,這宋顯辛辛苦苦科舉,卻也算是在替常妹妹打拼名望呢。
雖說常妹妹而今聲望更蓋過他,但聲望二字,誰會嫌多呢?
未曾想,昔日那一局棋下得不當緊,“後勁兒”竟如此之大。
吳春白打趣地想著,待她帶著女使穿過大堂,正往往常與姚夏她們聚會見面的“竹院”去時,只听得前方腳步人聲喧鬧,一群著長衫之人正擁簇著一名青年文人走來。
“……恭喜譚賢弟,總算是不必再熬三年酷暑寒冬了!”
“同喜同喜!不過咱們最該恭喜的還是明晰!”
“正是正是……宋兄今日大喜!”
明晰?
明晰是為分明之意,分明,顯也。
吳春白听在耳中,便知此為宋顯之表字,下意識地往前方看去。
那一行十余人,有的著文人衫,有的是國子監監生打扮,被擁簇著的青年眉目周正,雖眉間也有喜色,但並不見得意放形之感。
比他激動的大有人在,他們邊走邊說話,未有如何看路,險些撞上吳春白。
宋顯倒是瞧見了前方來人,抬手及時攔下了身後的好友同窗。
前面幾人便向吳春白笑著抬手行禮致歉,人逢喜事精神爽,致歉也是帶著笑意的。
宋顯是外地舉子,在京中並無宅院,在此之前一直住在國子監監生學舍中,今日放榜,他特與尋梅社中同窗,來聆音館中等候消息。
他心性內斂,不喜外露,未有親自去看榜,是譚離等人早早守在張貼杏榜之處,一得了結果,便飛也似的跑來尋宋顯。
路上跑的太急,同樣榜上有名的譚離心緒高漲,身上的荷包跑丟了都不曾意識到,快跑到聆音館外,譚離才發覺腰間空空,再三猶豫後,得好友勸說,才忍痛道——也罷,今日大喜,只當散財與京師百姓同喜了。
只是這同喜的力度注定有限,畢竟他那荷包中僅兩枚銅板。
譚離的這名好友,已然年過四十,今朝終得高中,此人在此時一群文人中,雖最為年長,歡喜若狂之色卻也最為外露,正因親身體會過了此前再三被士族傾軋之苦,才更明白今時這進士之身,得來是何等不易。
與他們一同守在放榜處,卻不幸落榜的考生則各自郁郁散去,未再跟隨前來,一是無顏,二是心有落差,自知不能以平常心去很好地分享他人喜悅,也不願掃了他人慶賀的興致,不如先自行收拾心緒。
是以,那些落榜的舉人只讓譚離二人代為向宋顯道賀。
此刻,除了高中的宋顯三人之外,其余大多皆是國子監監生,或是尚無舉人功名,或是並不打算走科舉入仕,因此,此時中舉者也不必為顧慮落榜者,而掩飾喜悅之情。
面對那撲面而來的春風得意之感,吳春白微微含笑向他們福身,道了句︰“恭賀諸位此番高中。”
譚離等人未料到那險些被他們沖撞到的女郎會開口道賀,此刻便都看過去。
對方上著天青色春衫,下著月白色襦裙,雙髻梳得干淨利落,其上一對蘭花簪,儀態筆挺而落落大方,姣好的面容之上掛著得體舒展的淺笑。
其衣著打扮簡約卻不簡單,身後女使也儀態端方,一見便知出身富貴且有書香底蘊之家,而觀其周身舒展之氣,絕非終日束于高閣的尋常閨秀。
宋顯未有直視對方,直到那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單獨提到了他。
“早听聞宋會元大名,今日既為杏榜頭名,實有皇榜狀元之資。”那聲音含笑說道︰“殿試在即,願來日可見宋會元高乘狀元馬,看盡長安花。”
宋顯這才抬眸看去,正對上那雙極真誠的眸子。
那份真誠令他不禁微怔,他與這位女郎素不相識。
他很快收回視線,下意識地抬手道謝︰“借吉言。”
吳春白頷首施禮後,笑著帶女使離去。
“……那可是太常寺吳寺卿之女,其祖父乃是吳老先生!鼎鼎有名的才女,吳家女郎!”一名尋梅社的社員壓低聲音道。
“我也記起來了,我曾見她與常娘子共同出入過此地!”
這後一句,更引起了宋顯的注意。
常娘子的好友?
他回首,看向那道已經遠去的女郎背影。
那位年長的進士捋著胡須,意味深長地道︰“這小女郎方才特意恭祝明晰高中狀元,該不是……”
立時有監生眼楮晶亮地舉手起哄︰“我知道,榜下捉婿!”
“是啊是啊,宋兄可是榜上頭名,出了這樂館大門,不知多少家中有待嫁女郎的達官顯貴等著呢!”
“這吳家女郎可是一等一的才女,說來,倒與宋兄……”
宋顯微皺眉,制止了同窗們再說下去︰“休要胡言,平白污人女兒家清譽。”
他未高中之前,于同窗間便有幾分威望在,其組建的尋梅社更有國子監第一詩社之稱,因此他的話向來是有分量的,更遑論是此時。
那些學子文人們便都笑著住了嘴。
“不對……”思索了片刻的譚離卻道︰“依我看倒不似什麼榜下捉婿,倒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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