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申堡的鐵匠鋪只有一家,由從濟州島移居過來的李朝人所開,鋪里主要經營冷兵器打制。
老鐵匠瞧著小勺子帶來的機器零件,直搖頭,表示這麼精細的活,自己沒做過。
“價錢好商量,只要能打出合格的零件,我願意付三倍的工錢!”張船頭有些肉痛道。
“這位貴客,不是我不想幫忙,實在是手藝不到家,干不了這樣的精細活!”老鐵匠實話實說道。
見老鐵匠這麼講,張船頭心里犯了難。
一直悶不做聲的小勺子這時開口道︰“只要能打出大致樣式就行,細節加工,我能自己做!”
需要人工打制的是一個連動軸,幸虧現在的蒸汽機還很糙,不然人工仿制很難做到精密。
張船頭對小勺子刮目相看了一眼,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想法,道︰“就按他的要求做,三倍工錢,我照付!”
老鐵匠見兩人態度堅決,只得叫來自己的長子,叮囑其按客人的要求辦事。
沒過多久,鐵匠鋪里便傳來了“叮叮咚咚”的敲擊聲。
小勺子直直站在火爐旁,全神貫注地盯著年輕鐵匠的動作,時不時會提醒一些細節。
張船頭百無聊賴地找了張小木凳坐下,一邊抽著煙,一邊耐心等待。
鐵匠鋪外,人來人往,牽著馬匹或馴鹿的土著商隊時不時在鋪前駐足。
擁有一把趁手的寶刀是勇士們在冰天雪地中賴以求生的倚仗,因此,這些人對量身打制兵器毫不吝嗇,往往豪擲金沙金豆。
打南面來的一支商隊,采購完物資,輕車熟路地來到鐵匠鋪。
商隊領頭吆喝著,與老鐵匠詢問自己去年定制的武器有沒有打好。瞧熟客登門,老鐵匠急忙上前熱情招呼。
一看上去面容些許稚嫩的少年人向領頭阿爺央求購買隨身武器不成,生起悶氣,自顧自地在鋪里逛了起來。
無意間,他瞧見小勺子與鐵匠兒子圍著一件古怪的鐵器敲敲打打,不免心中勾起好奇。
“唉,小伙計,你們在打制什麼兵器?”少年人問。
小勺子不知是沒听懂他的問話,還是根本就不想理會,竟頭也不回,直接視少年人為空氣。
少年人哪受過這麼的“禮遇”,見小勺子不說,他偏要纏著對方問個不停。
小勺子從自己工作包中取出一把鐵尺,拿起還有些發燙的零件量了量,對鐵匠兒子道︰“還不行,需要繼續打!”
“小子,原來你不是啞巴呀!本大爺問你話,你為何不回答,快給我說說,你們在干嘛?”少年人听小勺子開口,一臉興奮道。
小勺子依舊不理不睬,這讓少年人十分生氣。
“我叫海雕,我阿爸是部落的首領,在我們部落還沒人敢輕視我,你是第一個,我要和你比試,你敢不敢接受?”少年人攔在小勺子前面挑釁道。
張船頭瞅見動靜,走來詢問︰“怎麼回事,小邵,你和他認識?”
“嘰嘰喳喳的,吵得我耳朵疼,我才不認識這種毛頭小子了!”小勺子冷著臉道。
海雕半懂不懂的听著小勺子與叼著煙的陌生中年人交談,瞧中年人衣著迥異,興許是個宋洲人,他不由得發 起來。
“你找小邵有事?”張船頭轉頭問。
未等海雕回答,卻听商隊領頭再喊海雕的名字。
“小子,我記住你了!”海雕慫膽不慫人,走之前還不忘撂下狠話。
看少年人跟著商隊離開,張船頭並未將剛剛發生的事放在心上。
鋪外街道,海雕走在商隊領頭身後,有些不高興道︰“阿爺,我們是現在回部落嗎?”
商隊領頭搖頭︰“不急,我還要去拜會一下這里的宋洲長官,感謝他對我部落的仁慈!”
“阿爺,我們為何要對宋洲人異常尊敬?”海雕不解道。
商隊領頭想了想,答道︰“因為現在宋洲是這片土地的最大規矩。”
黑龍江守備營自成立以來,陸續吸納了近千名女真勇士,使得守備營兵力達到10個連。刨除駐守稜堡的兵力外,黑龍江守備營能隨時調動超過500人的部隊作戰,這對東北這片土地而言是股不可小覷的力量,要知道後世哥薩克入侵遠東也只有2000人的規模。
宋洲管理東北這片土地除了軍事威壓,另外就是經濟控制,後者的影響潤物細無聲,卻更為有效。至少目前看來,許多土著部落已離不開宋洲提供的物資而獨立生活。
“規矩”這個詞對海雕這樣年紀的少年人來講,還有些難以理解,他只是點了點頭,努力將阿爺的話記在了心里。
翌日一早,商隊領頭帶著幾個族人在稜堡門前等待。
恰巧,小勺子帶著半成品零件與從鐵匠鋪借來的圓磨石,也來到城門口,準備去稜堡里的磨坊借蒸汽機的動力一用。
站在族人隊伍中的海雕一眼看到昨日不識抬舉的小勺子,不自覺地仰起頭,輕哼了一聲。
小勺子像是看傻子一般,掃過海雕等人,隨後向把守城門的士兵說明來意,在核對完身份後,小勺子被迅速放行。
這一幕,讓少年人海雕看得又驚又氣。
相熟的駐守喜申堡最高軍官走至商隊領頭面前,說道︰“我們守備營的謝勛謝營長正好在此,這次由他親自接見你們。”
商隊領頭不太理解宋洲的官位稱呼,道了聲謝過將軍,急忙送上獵來的一張上好海狸皮。
軍官沒有推辭,收下見面禮後,領著一行人進入稜堡。
完成最後的拜會,得到傳說中的宋洲高官保證會繼續公平買賣的承諾,商隊一行人這才高高興興地離開喜申堡,返回部落,
只是他們沒有察覺,有雙眼楮一直在悄悄盯著他們。
小火輪經莊師傅與徒弟小勺子的全力搶修,終于恢復運行。
听到張船頭對小勺子的夸贊,莊師傅嘴上沒講,心里卻頗為得意,他準備找機會推薦小勺子去濟州機械廠繼續進修,自己的手藝有限,不能耽誤這塊璞玉。
吐著黑煙的小火輪重新在河上暢行,小勺子站在船頭,第三次看到了岸上路過的那個對自己不爽,卻又無可奈何的少年人海雕。
這一次,他還故意向海雕做了個鬼臉,海雕被氣得嗷嗷叫,恨不得立即駕馬沖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