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面如金紙的曉,格雷戈的神色則顯得泰然自若。
見三人一言不發,他便率先開口,“請容許我向列位隆重介紹,”皇儲侃侃而談,“此乃帝國最新研制的第三代中型裝甲‘渡鴉’,是皇室的技術精粹暨護國重器。”
經過了大概一個世紀的掙扎,凱文這才艱難地吐出四個字。
“性能……?數據……?”
“全重32噸,行進功率500馬力,最高速度60千米/小時,最大行程400千米,裝備一門76毫米反制火炮,是一型火力、防護力和機動性都相當出色的半自律戰斗機械。”
“戰斗乘員……?”凱文有氣無力的聲音又響起。
“按標準來說,四人,”皇儲回答,“當然,如果是法師、或意志強大的戰士,一人操控亦可。”
“那麼……成本呢?”
“對外出口,單機一百五十萬,不打折,”皇儲頓了頓,又補充說,“當然,這不包括運輸成本。”
“這麼便宜?”凱文的眼底閃過一抹驚訝,“那大概是……”
“布雷茲同代中型裝甲‘獵豹’的五分之一,”皇儲恰到時機地搶答,“並且,維護成本也是如此。”
先前的恐懼頓時被拋于九霄雲外,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按捺的驚喜,凱文的大腦此時正飛速地運轉,大有幾分精明商人的氣質。
“既然如此,那麼它們的原材料……”
趕在凱文提出疑問之前,曉先行一步,質問道︰
“它們的‘肉身’不屬于這里,而是來自于——外面的世界,不是麼?”
烏黑的瞳孔中透射出連萊拉都未曾見過的嚴峻,凝視著格雷戈那對漂亮的銀色雙眸。
倘若換作旁人面對這種冷厲的眼神,恐怕內心中早已惶恐萬分、瀕臨崩潰的邊緣。
然而,格雷戈卻若無其事般輕笑了起來,有如無道的君王那般毛骨悚然。
“我听說,作為戰利品,‘暴君’的僕從會斬下人類的頭顱,”皇儲揚起了眉毛,“作為‘它們’的對手,效仿其道又有何不可呢?”
“恐怕貴國研發這種兵器,並非是為了對抗,閣下剛剛提到的‘它們’吧?”
曉先前見到的“銀翼”也就三米高左右,且外裝甲相當脆弱,以這種“重器”來與之戰斗,實在是有些大材小用,更何況……
“國家政權的最終準繩是軍事能力,”皇儲淡淡地回答,“弱國是不存在外交的。”
曉緊緊握住受傷的右臂,一時間竟啞口無言。
“‘渡鴉’在對抗‘銀翼’時,”凱文問,“效果如何?”
“‘銀翼’的近距離交戰能力無可匹敵,”格雷戈坦率地承認,“但我們可以揚長避短,前者的火炮可以在一公里外,將後者的外裝甲撕碎。”
“我的評價是,”凱文滿意地點點頭,“非常完美。”
“先不要急于吹捧,”皇儲回答,“唯一的缺點就是,成員舒適度較低……”
“此外,它們的外表相當丑陋,”凱文接過話茬,並一針見血地指出,“幾乎沒有任何藝術氣息……”
“武器,首先要講求掌控感,應手才能得心,”格雷戈嗤之以鼻,“尤其是具有殺傷力、威懾力的,才符合暴力美學與戰爭藝術。”
“但是太丑了……”凱文據理力爭,“因此,不具備威懾力……”
“當冰冷的彈片從這里呼嘯而過的時候,”皇儲突然伸出食指,用力戳在凱文心口上,“閣下便會明白,什麼才叫——‘威懾力’。”
“你說服我了,”凱文握住了格雷戈的手指,“什麼時候可以進行模擬實戰測評?”
“這麼急?”皇儲揚起了眉毛,“那麼,現在如何?”
“可以,”凱文轉過身,看向兄妹二人,“兩位也一起麼?”
“不去!”萊拉生氣地道,“我才不要,和這個無聊的人一起!”她指了指格雷戈。
“既然如此,”皇儲無奈的聳聳肩,“還是安排兩位進城吧……”他轉向一名騎手喊,“蘭道爾,你听見了嗎?”
“遵命,殿下。”那人在馬背上行了一禮,轉向兄妹二人,“二位,請隨我來。”
“等一下,”格雷戈在身後叫住騎手,“帶他們去‘瓊芳鶴舞’,”他抬手拋出一塊牌子,“點那個最好的調酒師,賬記在皇宮頭上!”
“遵命,”騎手在馬背上身體一斜,令牌精確無誤地落入手中,“殿下是否還有其他吩咐?”
“沒有了,”皇儲擺擺手,“這也算我的……”他略帶歉意地看著曉,“一丁點小小的補償。”
兩位年輕的軍事代表默默注視著兄妹二人的背影消失在城門口,其中一位這才開口。
“你剛才實在是太過分了,”凱文抱怨道,“他甚至為此受了傷……”他指了指地面上凝固的一灘血跡。
“這可怨不得我,”格雷戈兩手攤開,有些無可奈何,“不這麼做,如何支開這兩位呢?”
“像是你的作風,”凱文瞥了一眼皇儲,“話說回來,”他轉移了話題,“這次我有帶禮物來……”
“是贈予舍妹的呢?”格雷戈又眯起了那雙銀色眼瞳,“還是獻給帝國的呢?”
“自然是,以贈予皇女殿下之名,獻給帝國,”凱文大為疑惑,“不過,這二者又有何區別呢?”
“區別相當之大,”皇儲喃喃低語,“我才是帝國……但她不是……”他又抬起頭來看向凱文,“是什麼禮物?”
“是‘銀翼’,”凱文回答,“損毀程度相當之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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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城門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欣賞皇城內的風景,曉便向騎手提出了自由行動申請。
“這是不妥的,”那人回答,“殿下吩咐在下……”
“你怎麼和那個貝基一樣耿直,”萊拉大聲批駁,“去哪里是我們的自由吧!”
“雖說確實如此,”騎手面露難色,“可是……”
“倘若殿下問起,我們是不會透露半點風聲的,”曉回答,“這一點,閣下盡管放心。”
騎手這才勉強答應,當下便簡略地敘述了二人的住所之處,以及帝都內一些標志性建築的位置,甚至還送給兄妹一張不知從哪里翻出來的皇城地圖,最後,他把那塊金色的令牌遞向曉。
“這個我們就不需要了,”後者推辭道,“之後還要登門送還,這相當麻煩……”
“我想,這其中存在某些誤會,”騎手回答,“這東西是一次性的,”他不由分說把它塞入曉的懷中,“願花神大人保佑兩位。”隨即那人便策馬離去了。
看著懷里的金牌,曉有些哭笑不得。
“我大概明白了,”他想了想說,“這個應該是‘鶴什麼’的入場券……”
“讓我看看門票價格,”曉把金牌翻了過來,看了一眼背面的數字,“什麼!”他驚呼,“一維金……!”
“真闊綽啊……一出手就是一萬……!”他喃喃低語,“我原諒他了……”
“但我不會,”萊拉眼圈一紅,“你受傷了,”她摸了摸哥哥被血漬浸透的衣袖,“……痛麼……?”
“對哦!”曉恍然大悟,“原來我還受了傷!”他把袖子卷了起來。
然而,光滑的皮膚表面卻沒有任何傷口,如果不是因為有零星的結痂,沒人會認為這只手臂曾在不久前負過傷。
“這是……!”曉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萊拉也吃了一驚,不過她很快便冷靜下來。
“我分析過你的血液……”她若有所思,“……確實是有這種能力……沒錯……!”
“分析?”曉茫然若失,“什麼時候的事情……?”
“在我們相遇之前,”萊拉回答,“你剛被接到爺爺那里時。”
“你們還研究過我?”曉臉色微變,“我壓根不知道這事……!”他又問,“所以有什麼發現嗎?”
于是萊拉當下便復述了一遍那天的情形。
“舊時代的人都是這樣嗎?”她問,“還是只有你是……?”
“不是,是的,”曉回答,“我突然想起來,之前我們被‘銀翼’襲擊的時候,”語速逐漸加快,“我當時從很高的地方掉了下來,”他把手放在肋骨上,“為什麼我的骨頭沒有斷?”
“也許當時確實斷了,”萊拉思慮再三後說,“但等你被發現時,已經恢復了……”
“這是不可能的……”曉輕聲道,“太荒謬了……”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小姑娘嘆了一口氣,“我們當時都失去了意識……也沒有目擊者……”
“其實,現場是存在目擊者的,”曉從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張便箋,瞄了一眼寫在右下角的落款,“……芙洛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