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支小隊以兩人為基本單位,其中一人從馬鞍一側取下一條鐵索,將另一端拋給自己的搭檔,後者接過後將其縛在鞍的一側,隨後二騎並駕齊驅,快速奔向目標。
這一系列戰術動作,看似簡單,實則難上加難。
單是二馬齊軌連轡這一點,就極其考驗兩位騎手的默契程度,不知這些騎兵和他們的指揮官在訓練場上揮灑了多少汗水,才得以使一整支隊伍有此效率。
這就是皇家近衛軍的素質,並且據說,他們還不算最強大的存在。
無數條鐵索匍匐于地面,如巨蟒一般蜿前行蜒,它那金屬腹部摩擦過地面,伴隨著刺耳的磨齒聲,爬向抱頭鼠竄的獵物們。
眼看皇家騎兵沖將過來,凡是站在地上的、腿腳能活動的,紛紛抱頭鼠竄,一個個恨不得自己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然而,普通人的速度又怎麼可能超越馬匹,更何況這些人剛剛歷經一“戰”,體力早已被消耗的七七八八,所謂的逃竄,不過是無謂的掙扎罷了。
顯然,他們中的一部分意識到了這一單,索性不再奔逃,而是轉過身來又一次投入“戰斗”,以此拖延時間,為同伴們爭取遠遁的機會。
然而,這幫烏合之眾的武器,在皇家騎手們面前,就只是個笑話。
馬帶甲,人披鎧,前者只留四蹄懸地,後者只露一雙眼楮——每個騎兵如同鐵罐頭一般,木制武器連他們的鎧甲都戳不穿,更別說造成傷害了,頃刻間一大半的“異教徒”便被捆了個結結實實。
“近衛軍真是訓練有素,”曉不禁感慨,“這‘連環馬’用的真好!”
“您過譽了,”一旁的騎兵謙虛地說,“我們只是最普通的近衛軍而已。”
“這還普通?”曉略微驚訝,“還有更高級的兵種麼?”
“騎兵的時代早就結束了,閣下,”那人回答,“現在是機動步兵和裝甲部隊的天下……”
那騎兵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不過此時,一聲疾呼驟然響起,將他的思緒打斷。
“——守護琨大人——!”
這個聲音屬于奧格斯,他剛剛從“銀巨人”的“懷抱”中掙脫,便帶著幾人沖到倒在地上的埃蘭•琨身邊,不由分說便架起他向遠處逃去。
手忙腳亂的幾人仿佛捆成一串的螃蟹,目標太大不說,整體速度都慢的可憐。
“一群蠢貨!”“鳥王”大急,,“管我干什麼,快跑便是!”
“不!”奧格斯聲淚俱下,“我們一起走!”
“傻小子!這樣誰也走不掉!”“鳥王”破口大罵,“你快騎上我的馬,我來拖延住這些皇室的走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奧格斯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理智終究戰勝了感情,幾乎是拼盡了全部意志,奧格斯才勉強做出了最正確也是最痛苦的決定——他一個人登上了馬匹。
“大人,”他大喊,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後會有期!”隨後他便消失在了“鳥王”的視野中。
看著奧格斯的背影逐漸變小,“鳥王”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釋然的微笑。
“不要管那條雜魚,當心‘調虎離山’,”女領隊揚起馬鞭,指著“鳥王”大喝道,“先把那個領頭的給我捆了!”
片刻之間,“鳥王”便被數條鐵鏈纏成了一個丑陋的麻花,丑到竟有幾分粽子的既視感。
“幸虧這個世界沒有‘端午節’”,曉喃喃自語,“吃了這個餡兒,我會嘔吐的……”
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厭惡“鳥王”,畢竟騎兵們還未領略過人家那恐怖如斯的舞藝。
“太感人了,”一位年輕的騎兵泣不成聲,“一群流氓還這麼講義氣!”
“流氓?”“鳥王”冷笑一聲,“希望‘雷神’降下神罰之際,你還敢如此發言。”
“我們會有足夠的耐心听這些鬼話,”另一名年長的騎兵譏諷道,“不過那要在閣下的牢獄之中。”
這年長的騎兵是位伍長,只見他擺擺手,另外五名騎兵便將這位不可一世的“鳥王”押離了現場。
……
“貝基總長,海柔爾副長,除了少數幾位嫌疑犯僥幸逃脫外,其余均已落網,俘獲人數有……”
听完統計兵的匯報後,女領隊滿意地點了點頭。
“干得好,上士,”她拍了拍面前人的肩膀,“這可是大功一件,過兩天我請大伙兒喝酒。”
“海柔爾,”一旁的貝基騎士皺起了眉頭,“我覺得這樣不妥……”
“威爾伯,你太耿直了,”女領隊抗議道,“大伙兒這一趟可是為你跑的。”
“好吧,”騎士嘆了一口氣,“不過下不為例……”
看到隊長首肯,上士登時喜出望外,他站正軍姿,面向二位首長行了一個標準的撫胸禮。
“但你們可要管住嘴巴,”女領隊壓低了嗓音,“要是讓公主殿下知道了,這事兒就算泡湯。”
那上士趕忙連連點頭,當著二位長官的面向天發誓,自己絕不會說漏半個字。
這時,另一名騎兵縱馬來到二人身前,“兩位長官,”他開口詢問,“要把那幾位邊境軍士兵帶來嗎?”
“你瞧,下士,他們正朝這兒走來,”女領隊回答,“我們只需要稍等片刻即可。”
不久,曉抱著萊拉,以及兄妹身旁的準尉和他的士兵們,後者攙扶著昏迷的凱文,緩步來到了兩位指揮官的近前。
“這人怎麼鼻青臉腫的,”女領隊指著凱文問道,“而且邊境軍為什麼這麼瘦弱?”
“他被砸暈了,”準尉回答,“此外,這幾位不是邊境軍,而是皇室的客人,只是穿著我們的大衣罷了。”他指了指曉等三人。
女領隊轉過頭,詢問般地看向騎士,後者微微頷首以示肯定。
“那這小女孩兒呢?”她把視線移向了曉,“也是被砸的?”
“不是,”曉回答,“她是法師……”
“開什麼玩笑,”女領隊哈哈大笑,“這小孩子會是法師?”
曉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道︰“凱文的情況怎麼樣?”
“你的朋友只是暈過去了,”貝基騎士沉聲回答,“幸好那人留手,否則他的鼻梁骨就斷了。”
“這女孩兒好像真是法師,”先前照顧兄妹的騎兵突然開口,“你們看她的小指上的綠戒。”
“你個蠢蛋兒,”一名伍長反駁,“那是咒術師的標志,不是法師。”
“恕我直言,”騎兵禮貌地回應,“您見過幾位這個年齡的五級咒術師?”
“我想起來她是誰了,”另一名年輕的騎兵補充道,“萊拉•諾蘭,雙職業的天才,我爸媽還要我向她學習哩。”
“原來如此,”伍長恍然大悟,指了指曉,“這位就是那個異世之人吧!”
“是的,”步兵準尉回答,“還有被砸暈的那位,他是共和國總統之子。”
“哪個共和國?”伍長好奇地問道,“‘康寧’還是‘弗雷德姆’?”
“這問題愚蠢至極,”貝基騎士批評道,“‘康寧’的最高職務是‘聯合首腦’,而非‘總統’。”
“我說這簡直奇妙極了!”女領隊感嘆道,“三個奇怪的孩子,從大老遠跑來帝國,還是在非常時期,這意味著什麼呢?”
“這意味著,”曉回答,“我們正是為了‘非常時期’而來。”
“這答案讓我十分滿意,”女領隊贊道,“不過盛典還有相當久哩,諾蘭先生。”
“您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呢?”曉問道。
“因為近衛軍在皇室成員身邊做事,”女領隊說,“因此我們見多識廣。”
“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曉又問,“而且,您為哪位大人效力?”
“我是海柔爾•奧雲,畢業于皇家軍事學院,空軍中校,你可以叫我海柔爾;這位是威爾伯•貝基,真正的貴族,同樣畢業于皇家軍事學院,裝甲兵上校。我們分任三皇女殿下的衛戍副長與總長之職。”
“為什麼空軍和裝甲兵指揮官要領導一隊騎兵呢?”曉詫異地問道。
“這是個敏感的話題,”海柔爾的表情突然嚴肅,“這個世界不只有陽光和彩虹,某些陰暗的角落比你想的要骯髒許多。”
貝基騎士也把臉別了過去,似乎極不情願面對這個問題,氣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閑談就到此為止吧,”海柔爾突然開口,“我有種預感,今後我們會有很多見面的機會,有些話題不妨留給日後再講……”
“——現下,幾位還有什麼需求呢?”
“我的妹妹和我的同伴神志不清,”曉苦笑道,“恐怕這樣子我們無法繼續趕路。”
“這個好辦,”海柔爾回答,“我們的‘安吉爾’號馬上就到……”
她話音未落,幾人的視野中便出現了一輛特大號的雪橇車——有一節火車車廂那麼大,它先是在冰面上打了一個漂亮的急轉彎,隨後優雅地停在曉的面前。
“——啊哈!”她笑了起來,“這不就來了嗎?”
駕車的那人全身裹在寬大的斗篷之中,一個奇特的符號在他的眉心處若隱若現。
“盧瑟教士,”海柔爾微笑著打招呼道,“這些人就拜托您了。”
盧瑟教士並未開口,他只是微微頷首,以示回應。
“那邊境軍的幾位呢?”海柔爾又轉向準尉,“幾位有什麼打算。”
“既然任務已完成,我們將原路返回,”準尉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感謝近衛軍的支援。”
“不客氣,”海柔爾還禮,“那麼就此告別了。”
她看著準尉一行人離開,直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轉角處,突然,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還有一個問題……”
“講便是。”
“你們打算怎麼處置他?”曉指了指不遠處正在追趕雞群的老頭兒。
“我們會幫他把雞趕回去,”海柔爾答,“至于稅務糾紛,實在是復雜至極,我們會上級匯報,得到批示後再做定奪。”
“好的,”曉點了點頭,“非常感謝。”
“等一下,”貝基騎士突然說,“不要忘記你我的約定。”
曉這才想起來,貝基騎士似乎說過“要用他的劍飲自己的血”這樣的話。
這人可真耿直。曉暗想。
“下次一定,”他這樣回應騎士,“眼下我還有別的事情。”
說罷他抱著萊**上了雪橇車,一進車廂,曉頓感一股暖流撲面而來。
在他們的身後,凱文被騎兵們七手八腳地塞進了車廂,他橫躺在兄妹兩人後排的座位上。
“威爾伯就是這樣子,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海柔爾低語道,她走上前來,伸出手關緊車門,“期待我們在帝都中再會!”後半句她故意抬高了聲音。
兩位軍官目送雪橇車的輪廓逐漸沒入銀白之中,隨後,騎士開口問道︰
“你剛剛和他說了什麼,”他盯著海柔爾的側臉,“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等會兒再告訴你,”海柔爾回答,“不妨你先告訴我整個事情的經過。”
……
車廂內沒有火爐,但卻格外暖和,但曉根本不想思考此事,他只感覺一股倦意傳遍四肢。
他把妹妹的身體扶正,隨後向里推了推,讓她緊緊貼靠在另一邊的車門上。
“以青春之名,我宣判大腦停止工作。”曉低聲說道。
話音剛落,他便一頭倒在小姑娘的腿上,立刻就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