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能听得見我說話嗎？”
少年艱難地睜開雙眼，視野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正焦急著注視著自己。
“唔……我的名字是……曉……”
在白色尖帽底下露出一張如人偶般精致白皙的臉蛋。宛如寶石的焰紅色紅眸與長度及腰的筆直火紅色長發，與莊嚴肅穆的白色斗篷共同醞釀出不可思議的和諧氛圍。
“還好你醒了，剛剛發生了什麼，是哪里不舒服嗎？我扶你起來。”
“謝謝你，小妹妹。不過，這里為什麼會有童工？”
男孩艱難地依靠在床頭，隨後略帶困惑地望著氣喘吁吁的少女，後者剛剛拼盡全力把自己扛到了床上。
其實得出諸如“非法雇佣童工”此類的觀點並不奇怪。
嬌小的身軀上掛著一件過于寬松的白袍，長袍的下擺幾乎快要接觸到地面。“巨大”的尖頂帽歪歪斜斜地扣在小腦袋上，少女的一頭火紅色秀發在一定程度上成功阻撓了帽檐打算淹沒整個頭部的邪惡計劃。
稚嫩的聲音從厚重的面料下傳來，活脫脫像一個會說話的迷你版稻草人。
听到“童工”這兩個字，萊拉俏臉瞬間漲的通紅，小手不安地絞在胸前，一雙大眼楮責備般地看向少年。
“不要叫我小妹妹，而且我也不是什麼童工。我的名字是萊拉•諾蘭，共和國高級咒術師兼元素使，受聘在這里實習，雖然——”
少女調整了一下氣息，繼續說道︰
“我只有十歲，但我在飛快地長大，很快就會成為一名有魅力的成熟女性了。”
萊拉驕傲地拍了拍自己那平坦的小胸脯，臉上露出了幾分自豪的光芒。
曉這才注意到她的左手小指上也套著一枚漂亮的戒指，不同于諾蘭博士，戒托上瓖嵌的是一顆綠色的寶石。
“呃，小妹...哦不，萊拉，我可以問你一些事情嗎？”
“沒問題，本小姐可是天才少女，有什麼問題盡管開口。”
“在我沉睡的這段時間，世界發生了什麼？”
“你還真是為難我，我在祝聖殿修行的那段時間歷史學的一塌糊涂，不過大概內容還是知道的——”
“600年前，舊人類創造出了史上最強大的機械兵團，但由于某些原因，這些怪物最終失控，並試圖從這個星球上抹除自己的創造者，最終舊文明在力量懸殊的戰爭中毀滅。”
“為了不讓千萬年來自然創造的最高生命智慧體徹底消亡殆盡，諸神降臨世間與邪惡的機械兵團展開殊死一戰。”
“戰況異常慘烈，三位最強大的神明亦隕落于此，隨後整個星球被卷入某種不知名的力量之中，世界支離破碎，大陸分裂又重組——”
“人類無以應對這種超自然力量，危急關頭剩余的神明從地表分離出五座巨大的浮島，殘余的人類登上了最後的避難所，並建立了新的家園，史稱‘方舟行動’。”
“為了不讓悲劇重演，諸神制定了新的法則。新人類在神明的庇護下開啟了新的篇章，時至今日已經度過了近600年——”
“喂！你還好嗎？”
看著低下頭沉默不語的少年，萊拉明顯慌張了起來。
萊拉的描述和自己剛剛的回憶碎片倒是有些吻合，看來自己曾經所在的文明已經在一場戰爭中毀滅了，甚至那個時代的科技和文化可能也已經被遺失。
畢竟自己所處的文明成果來源于工業化，而工業化的基礎是社會化大分工，這讓人類可以通過全世界範圍內的社會協作，生產出大量的生活必需品，效率還特別高，可以養活幾十億人口。
但是如果遇到大災難，世界人口大量減少，社會分工崩潰，社會協作停滯，人類的生存資料瞬間就會消耗完畢，而且沒有人有能力在不依賴社會大分工的情況下，把整個生產體系重啟。
人類文明一旦遭遇這種級別的打擊，現有的技術、設備會全部清零，最樂觀的結局也是要回歸到農業時代或者部落時代。
但似乎殘余的人類並未遭受毀滅性的打擊，而是在所謂“神明”的庇護下建立起了新的秩序……想到此處，男孩不禁皺起了眉頭。
“真的很抱歉，你剛剛康復，我不該講那些讓你困擾的話……”
“沒關系，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現在已經好多了。不過，還有一點我比較好奇，既然我們所處的時代相差了600年，為什麼我們能無障礙溝通呢？而且，既然能溝通，為什麼我讀不懂你們的文字。”
曉拿起了剛剛丟在一邊的書，遞給了萊拉，後者的臉上掛起了一絲玩味的笑容。
“噗，這哪是什麼文字，這些都是符文。”
“先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彼時殘余的人類登上浮空島時，互相之間的交流仍然依靠的是舊文明的主要語種，由于這種方式能滿足人與人之間面對面溝通的基本需求，因此能夠流傳下來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你說的第二個問題，文字不同于語言，前者是作為記錄工具而存在的，況且還有很多弊端。而新時代出現了更加便捷有效的事物記載方式——符文，所以舊的工具就被淘汰掉咯。”
“——現在除了少數幾個研究古文明領域的老家伙，幾乎沒人能看得懂舊文明的文字啦。”
萊拉隨便翻開一頁，隨後把書攤開放在床上，白嫩的手指輕輕點在略微發黃的紙面，隨後指尖圍繞著一段符文輕輕地繞了一周。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原本靜止的羊皮紙此時如同蜻蜓點水一般蕩漾開來。在激起的一圈圈波紋中，原本枕在頁面上的黑色符文甦醒般排著隊從紙面上躍起，在半空之中展現出絢爛的光彩。
跳躍的字符迅速聚攏，幻化成了一個張牙舞爪、手持黑劍的戰士。只見戰士手中黑劍橫掃，劍鋒所過之處，飛撲而來的敵人盡數化為齏粉，隨後戰士騰空而起，飛身撲向一個不遠處巨大的機械怪物……
恰到精彩之處的畫面卻戛然而止，生動的景象迅速消散為點點金光，無聲地落回到了羊皮紙之上，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看著目瞪口呆的曉，萊拉不禁輕笑出聲。
“果然，舊世界的人類還是無法理解新的規則。這就是此世之人記載事物的方式——符文。”
“如今只需要動幾下手指就能獲取的信息，那個時代的人類卻需要靠雙眼去提取並加以理解。更何況只憑借生硬的文字，有時會讓接受信息的一方出現理解偏差吧——”
“真的無法想象，你們那個時代是怎樣互相傳遞信息的。單是想想就就覺得好累，還是現在更好，我可不要生在那個時代，會瘋掉的。”
曉緊接著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可是，采取這種方式的話，接收者周圍的人豈不是都會知道自己在讀取的信息？如果所接受的內容涉及到個人隱私，總不可需要跑到四下無人的角落里然後再把這些符文變成畫面吧？”
“當然不需要了，剛剛我是順時針讀取的符文，如果你希望只有自己一人獲取到信息，那就用手指逆時針畫一圈就可以了。”
畢竟年輕人的學習效率很高，在萊拉的指導下，曉很快就掌握了讀取符文的技巧。
還真是神奇，就像魔法一樣，曉暗想。看來這600年來人類已經掌握了自己無法理解的全新科技。單論這項閱讀技術，放在自己那個時代就是不可想象的。
不等曉過多的思索，兩人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撞開，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得萊拉從床上跳了下來。
“好啊，我說怎麼一去這麼久，原來是偷偷跑到這里來了。我不是說過，這位先生情況很特殊，除了我本人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私自打擾的嗎？”
眼看怒氣沖沖闖入房門的白髯老者似乎有發作的跡象，萊拉一個箭步就閃到了曉的身後，只露出半個小腦袋觀察著形勢。
“是這樣的博士，剛剛我昏倒了，如果不是諾蘭小姐及時發現並幫助了我，也許我現在還處于危險之中。”
曉回頭向萊拉看去，後者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好吧，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也算情有可原——”
博士轉向曉，繼續道︰
“我來這里是向您傳達政府的命令︰鑒于您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完全恢復，共和國最高政府于2月1日下達的命令中決定您將在這邊自由活動半個月後，于2月16日就將您轉移至共和國境內接受進一步檢查——”
“我年紀大了，沒什麼精力到四處走動，想必閣下應該已經也認識我的孫女了，如果您不嫌棄的話，那麼這半個月就由我的孫女陪護您。您意下如何？”
“那麼就給您添麻煩了。”
曉並沒有拒絕博士的提議，因為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對于這個世界來說非常特殊，所謂的照看，也可能是一種變相的監視。
況且退一步講，就算是監視，對方也已經盡可能地為自己著想了。如果是換做一個成年人，曉可能會感到非常的不自在，而身後這位小姑娘卻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
萊拉也算是天真爛漫，有一個可愛的小妹妹做自己的向導，倒也算是不錯。
“哪里哪里，這小丫頭也閑不住，在這邊也沒有一個能說上話的朋友，讓她來照顧你也算給我省去了很多麻煩。如果她有什麼事做的不能讓你滿意，請務必告知我，我會狠狠地教訓她！”
說罷，諾蘭博士瞪了一眼躲在曉身後的小姑娘，後者隨即大聲地抗議道︰
“爺爺！難道萊拉很煩嗎！”
小姑娘飛快地向佇立在門口的老人沖去，同時一只手鬼魅般伸向博士那長長的花白胡子。
“咳咳。爺爺還有很多事要忙，先走一步。你和這位先生到處轉轉吧……”
話音未落，白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口，其速度之快令曉嘆為觀止。
小姑娘雙手插著腰，有些得意地回頭看向曉。
“那麼，請多關照哦！曉——。”
萊拉的眼楮彎成了兩個漂亮的月牙，向少年致以燦爛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