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福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去堂屋拿出一掛鞭炮在院子里放了,又盛了一碗餃子端到堂屋,這才喊母親和妻子起床吃飯。
等胡氏和龔氏起床,全福已經吃完了一大碗餃子。他跟母親說了一聲,就著籃子去墳地給先人們燒紙。
柳全福從墳地返回家中的時候已是半上午,他看見龔氏正牽著扎根的手在院子里玩耍。
“咱娘出去了?”柳全福問道。
“出去了。你下地沒有多長時間,她就跟咱幾個嬸子到南莊廟上燒香去了。”
“我一會兒得去劉灣走親戚啊!”
“你去唄,昨兒晚上咱娘就把籃子給你裝好了。都半上午了,你洗洗臉趕緊去吧,到劉灣可別喝恁多酒。”
“放心吧,我一點酒都不會喝。”柳全福笑著說。
“我才不信哩,你只要別喝得不知道東西南北就中了!”龔氏也笑著說。
全福一把抱起兒子,“扎根,馬上爹就替你走親戚去了,等你長大了,去劉灣就是你的事了!”
扎根開心地笑了,伸手去拽柳全福的耳朵。
“趕緊把他放下來,他鞋上有土,別把你的新衣裳弄髒嘍!”龔氏嚷道。
“沒事,我一會兒用手撢撢就中了!”
龔氏去堂屋把一個竹籃拎了出來,竹籃上面還用一塊藍布蓋著,“籃子給你出來了,你趕緊去吧,等到該吃飯的時候到他家就不好看了。”
柳全福把兒子放到地上,“中,你說啥就是啥。”
說完,他洗了一把臉,去堂屋整了一下衣冠,然後到院子里拎起那只籃子就出去了。
柳全福來到後邊的河堤上,看見三雷扛著半布袋東西從東邊走了過來,“三雷哥,你回來了?”
“過年我回來看看。”三雷笑道。
二人又聊了兩句,柳全福就朝東邊走去。
全福走了沒多久,胡氏就回到了家里。
“全福還沒有回來嗎?”她問兒媳。
“回來了,他著籃子去劉灣了。”龔氏回答道。
“娘,晌午咱做啥飯啊?”
“還做啥飯啊?今兒早上那幾家端的餃子剩下的不是還有嘛,那就夠咱倆吃一頓了。放箅子上餾餾,再燒兩碗稀飯就中了。要不是我讓那三家又把餃子端回去了,咱還得再吃一頓剩餃子。”
“中,等一會兒我就去灶屋做飯。”
扎根跑到胡氏的身旁,拉住她的衣服,“奶奶,抱抱我。”
“別讓奶奶抱了,奶奶出門才回來,讓她歇歇吧。”
“沒事,抱著他也累不著。”胡氏笑著彎腰抱起孫子,“再等幾年,奶奶就抱不動你了。乖乖,咱去堂屋,奶奶給你拿好吃的。”
胡氏抱著孫子去了堂屋,龔氏也跟著走了進去。胡氏把孫子放到地上,去東間拿了幾塊小米糕出來,她遞給扎根兩塊,“乖乖,拿著吃吧。”
看到扎根接過米糕大口吃了起來,胡氏笑道︰“慢點吃,沒有人跟你搶。”然後,她又遞給龔氏一塊,“你也嘗嘗。”
“娘,我不吃,今兒早上我吃了一碗餃子,到現在肚里還撐得慌哩。”
“我吃的是你全成哥端的那一碗,那是羊肉餃子,吃著不賴,一點也不羶!”
“我吃的那一碗是大餃子,包得像小元寶。”
“好吃不好吃啊?”
“別看也是大肉餃子,沒有咱家的好吃。”
“那是你文陽嬸子包的餃子,她這半輩子一點長進都沒有!離現在還沒有幾年,你那個爺爺還活著,最後幾年是三個兒子家輪流給他端飯。一輪到你文陽叔家端飯,那個老頭就不高興。有一回他到咱家來串門,該吃飯了,我沒有讓他走,我做的玉米面鍋餅子給他拿兩個,老頭幾口就吃完了,他還跟我說,‘佷媳婦,你做的飯就是好吃。文陽媳婦做飯要是有你一半能耐就中了,給她好東西她也做不好!’”胡氏得意地說道。
“這我以前還不知道哩!”龔氏說道。
“誰家有事她去幫忙,主家就不讓她做飯,只讓她燒鍋!”胡氏笑道。
“也不知道全福到了劉灣沒有?”
“只要不耽誤吃晌午飯就中了!”說完,胡氏不無傷感地又說︰“這麼多家親戚都得俺兒去走,也沒有一個人管替替他,從初一開始得走到初十!”
龔氏笑著說︰“你兒跟我說了,他就喜歡走親戚,有吃有喝,有魚有肉好招待!”
“頭幾天去胡莊你舅家、扎根他姥娘家、你續姐家都中,這些都是頂門親戚。”胡氏笑道,“越往後就越不中了!你沒听人家說嘛,親戚走到初二、三,整盤子整碗往上端;親戚走到初五、六,也少包子也少肉;親戚走到初七、八,濕氣豆腐(變質有異味的豆腐)爛豆芽;親戚走到初九、十,酒里兌水就算值;親戚走到十二、三,半碗咸菜算足天。”
“奶奶,我還要!”扎根嚷道。
“還要還給你!”說著,胡氏把手中的兩塊米糕都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