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析斷死死盯住向下移動的光，依囑自言自語︰“表哥，你要干嘛？下山找人？那要多久？我不保證我能活著等你回來！表哥，我好怕！”
一不留神，光點不見了！表哥會不會踩空摔下山去了？
“列析斷，你個烏鴉嘴，表哥是夏工生，有功夫的。表哥絕不會讓你死！”
列析斷的淚水順頰而下！
忽然，一個小火苗在黑夜里燃起！
一陣響動，一個黑影躥出！
“啊！”列析斷夾雜著哭腔︰“表哥，你回來啦？”
“不是告你要大聲說話，為什麼不听？”李行復邊說邊撿起被撕爛的背包。
“表哥，你看，那有火有燈了！”
“廢話，那是我點的！”說話間李行復已蹲在列析斷身邊︰“上來，還像剛才那樣死死地摟住我的脖子，越緊越好!記住，千萬別松手！”
李行復背著列析斷向下騰挪。
“燈”到了，燃燒著的掛在荊叢上的背包帶。他們沒有停止，繼續向下。
身後的燈熄滅了，李行復不得不再次放下列析斷。兩部手機都沒電了！李行復點燃另一條背包帶，向下竄去。
兩條背包帶都燒了，李行復又把背包盡可能撕成長條。
列析斷摟住李行復脖子的手越來越無力，話越說越少。
李行復放下列析斷。列析斷直接癱倒了！
“列析斷，你怎麼了？說話。”
“表哥，我沒事。”
能沒事嗎？李行復心急如焚！
“表哥，我們別下了，就在這里等天亮吧？”
“不行！”
“背包沒了，還燒什麼？”
“放心，我來想辦法，大不了把山給點了！”
李行復按了幾下打火機，就近折了幾根荊條。手掌被刺破，鮮血直流，顧不了那麼多了！
然而，荊條卻沒那麼容易被點燃！
李行復雙手抓住t恤領口。
拿衣服做引火，這招兒恐怕早已在他的計劃中。
列析斷甚至沒力氣爬到她表哥的光背上。
李行復把列析斷橫著抱起來，繼續飛奔，掠過小火堆，向下隱沒……
他們重復的對話就剩四個字︰“列析斷！”“哎。”
身後的火堆又不見了，甩掉了還是熄滅了？都說要防山火，原來燒山也這麼難！松林還沒出現，下山的路還很遠！
李行復試著向下摸索，差點沒栽下去！
怎麼辦？寸步難行了！
“啊！”李行復再次怒吼，聲音中卻摻雜了一絲絕望！
就在這時，李行復听到了並感覺到了腳下有“刺啦”的響動。
李行復按動打火機！
一條小手臂粗細的青蛇迅速扭擺向前！
趁人之危嗎？先滅了你再說！
李行復抬起腳狠狠地向前踏去。
接連幾步，響動仍在前方，雖是向下，腳下卻很踏實！
李行復再次打著打火機，原來一直在小路上！
順著小路看去，依稀可見一條蛇形黑影！那就是那條青蛇，怎能不“蛇形”？！
暫不殺你，留下帶路！
李行復小心尋聲前進。
李行復以抱孩子的姿勢抱著列析斷。這孩子也太大了點！
“列析斷，你有二百斤重吧？”李行復拋出這個女生最為敏感的話題，希望能夠刺激到列析斷！
“血、口、噴、人！我，還不到六十！”
“姑奶奶，我問的是體重，不是年齡。”
“公斤，我的大爺啊！”
李行復有一句沒一句的和列析斷說著話，不知怎麼，心里漸漸踏實起來，因為腳下一步也沒有踩空！
不知過了多久，響動始終陪伴腳下！可以下結論了，蛇心可見，青蛇的出現就是為了引路！
老天！這種事如何解釋？！懷里抱的該不是化身成人的蛇精吧？李行復嚴重懷疑。
松林到了，松針和松果很容易點燃。李行復硬生生扯下自己半條褲腿。列析斷有救了！蛇呢？什麼時候不見的？
李行復辨識出一段熟悉的山路，快到了！
從山上事發地到這里，真實路程究竟是多少？海拔落差只能表達高度的變化，山路彎曲也不能用三角公式計算。助紂為虐的黑夜又將事態之嚴峻往絕路上放大！
李行復，二十一歲，在大人眼中還是個孩子，不知是在什麼信念支撐下，硬是背著、抱著列析斷，在蛇姐姐的幫助下，下來了！
李行復沒把青蛇一事告訴任何人，包括列析斷，因為沒人會相信。但他從此不再敵視一切蛇，不抓蛇、殺蛇，更不吃蛇，寫文章一律避開于蛇不利的字眼或詞語。
到了通往下面球場的樓梯口。
“來人——”李行復跪倒在地，咆哮聲將沉睡中的七二一炸響！
“表哥，我沒死。”列析斷如蚊蠅哼唱，但李行復听到了。
球場上傳來呼應，那是救護車的鳴響！
這是李行復長這麼大所听到的最悅耳動听的聲音！
“誰打120了？怎麼可能？就算有人知道我們上山，也不可能知道列析斷被毒蟲咬傷！但是，列析斷有救了，列析斷不會死了！”李行復淚流滿面！
有人上來，李行復還看見了擔架。
身後也有動靜，不可思議！
人們圍過來，有人將列析斷從李行復懷里抱開。
“ 嚓”一聲，誰的手電筒掉地上了！被驚到了！
李行復上身赤裸，渾身是血！
一副擔架，不知道該抬誰！
“我沒事，她被蛇，不是，應該是蜈蚣咬了，救她！”李行復“騰”地站起身來。這是最好的證明。
*
兩個多小時以前，一輛警車帶領一輛救護車伴隨著各自特定的鳴響向著七二一奔馳而來。
山擋著了又或風向不對，當時還在山上的李行復、列析斷沒有听到一點動靜。
七二一是什麼地方？沒有車可以長驅直入。前沿門崗打電話請示後才敢放行。
七二一總指揮長趙臣儒早已在球場恭候。
幾名警察里面混了一位便衣，卻是領頭的。他掏出證件雙手遞給趙總。便衣是個青年人，接受任務時，上級提醒他︰“要是見到七二一的趙總，放尊重點。”
證件顯示，青年人是安工委的人。
安工委？安工委與七二一是有聯系的。趙臣儒太熟悉這個機構。
七二一沒人知道，趙臣儒的第二身份就是安工委的成員。趙臣儒是安工委成立第一批入職人員，部門負責人、元老級人物。
已經是後半夜了，趙臣儒的衛星手機響了。
一個申邑來的女孩有生命危險？
趙臣儒對列析斷印象深刻，推測一定是她。
根據便衣人指示的方位，趙臣儒立即派人上山營救。
*
球場上站滿了人，還有駐守七二一的武警戰士。基本都只能起到諸位造勢的作用。
大山里的保密單位七二一，一直安安靜靜。警車救護車協同開進，也算是大事件了，但屬于生活層面。
擔架被送上車。
程東扯下自己身上的襯衫給李行復披上，要扶他上車！晚飯的時候，他還跑李行復家喊他們吃飯來著！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李行復沒有上車的意思︰“程東，你送她去醫院。我還得上山看看，怕起火。”
趙臣儒說話了︰“孩子，你都傷成這樣了，趕快上車！我已派人上山。”
長者趙臣儒，對李行復的關心毫不含糊！鮮有人知的是，他曾經幾次受邀前去夏州工學院做客。李行復剛進山時就已引起趙臣儒的特別注意。
“表哥，我要我表哥！”車內呼叫，嗓音嘶啞。當然是列析斷，還有這力氣？不愧是運動健將的底子！
車輪轉動，和著牽扯听者神經的刺耳笛音呼嘯而去。
警車和救護車都是從後灘鎮開來。
後灘鎮，寄生在大山腳下，大山的副產品。鎮上的醫生救治由大山所傷的傷員，經驗豐富、自有心得、手法高明。
列析斷只要一息尚存，上了這車就安全了！何況她還能發聲，頭腦清醒著呢！
李行復渾身是血，場面壯觀，但沒傷到筋骨，自以為遠沒到被搶救的地步，搭個便車而已。他上車的心態就是傷者家屬、陪護人員。簡單詢問後知道列析斷已脫離危險，心也就安定下來。
李行復看見列析斷的臉上有血跡，但願日後不要留下疤痕，否則的話，有可能沾包。
車身晃動，操作起來多有不便，醫生撿重點為李行復止血清創，到了醫院再行全面排查處置。
李行復終于有時間思考問題和自我檢討。
為什麼不帶上手電筒呢？山上坐下來休息時為什麼不檢查、清理現場？想想都後怕，多少次踏空跪倒！沒和列析斷一起滾落懸崖實屬萬幸！兩條命都是撿來的！
太大意了，不配做先鋒專業的學生！是的，他所學的專業就叫“先鋒”。這個專業名詞問世不到十年，全球大概也只有夏工有這個專業。
這個專業歸屬“機械”系，李行復及同學們對外都說是學機械的。實際所學跟機械只有五毛錢關系。
救護車為什麼會早早等在球場？
李行復心里已經有答案了。剛剛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那天在桃園大酒店這張面孔出現過。就是被列析斷稱作“英雄”的那位。“英雄”今天穿一身警服，原來真是個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