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籮界。
程瀚與未婚妻肩並肩，行走于一座滿眼郁郁蒼蒼的城市，或者說，一株巨型樹木。
該巨木名為——天塔青籮。
正如名字中的“塔”那樣，天塔青籮的外形酷似一座巨塔。
它的高度足足超過二十公里，最下端的直徑接近十公里，塔頂直徑也不少于三公里。
青籮界的土著種族，圍繞著天塔青籮建立了各種各樣的建築，就此形成了城市。
在這一方小世界中。
每一座天塔青籮，就等于是一座城市。
區別在于聚集人口的多寡，以及繁華程度的高低。
故此。
這一界才有了一個“青籮界”的名號。
此時。
錢青青戴著一只漂亮的青籮帽，也就是采集天塔青籮的材料，以此編制的帽子，正在聆听著未婚夫的話。
“每年秋季，天塔青籮便會大規模的開花，一株巨樹都會綻放數以億計的花朵。
“到了那個時候，整座城市也會變成鮮花的海洋，空氣中也充滿了香甜的氣息，看著非同一般的壯觀。”
程瀚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點遺憾︰“只可惜我們來的不是時候，現在只是春末，距離開花還早著呢！”
錢青青眨巴一下眼楮︰“我怎麼有一種感覺，你好像在青籮界待過一段時間。”
兩人離開了虛風界後，需要在青籮界進行一次中轉。
趁著這個機會，程瀚便帶著自家未婚妻，在一座城市里好好逛了一番。
錢青青發現，未婚夫對青籮界的種種情況如數家珍，完全不像第一次進入這一界。
對此。
程瀚微微一笑︰“我是副宮主，事先閱讀過一些資料。”
錢青青卻半信半疑︰“真的嗎？”
她心底覺得，哪怕看過相關資料，也難以做到未婚夫的程度。
畢竟書本讀到的文字，與眼楮看到的畫面，差別實在是太大了。
程瀚重重點頭︰“當然！”
這自然是假話。
真話是，先前烈火之鷹的一種改型，也就是“獵鳥鷹”，被送往天神星海進行試驗。
他趁機投放了一具幽冥，在青籮界逗留過幾天，故而對這一界有一定的了解。
程瀚適時轉移了話題︰“走路太慢了，叫一輛牛車吧。”
錢青青從善如流︰“好！”
由于城市建在樹上的緣故，城內道路幾乎都是盤山路，土著廣泛使用牛車作為交通工具。
不過。
此牛非彼牛。
而是一種喚作“螺牛”的動物，它們的額頭的角，呈現出螺旋狀。
螺牛的性格溫順，力氣也非常大，可以輕松拖拽著好幾噸的東西。
兩口子在路邊等了一會，便看見一輛螺牛車駛了過來。
“䱇！䱇！”
牛蹄踩著碎石路，發出有節律的聲響。
程瀚立即揮了一下手，喊道︰“達特！”
這不是萬昊語。
而是當地的土著語言。
錢青青听到這句話，又瞟了一眼未婚夫。
螺牛車立即慢了下來，並朝著這邊靠近過來。
駕車的車夫膚色稍黑，眼楮有著奇怪的雙瞳特征。
他瞄了一眼兩人，從車上跳了下來，恭敬的說道︰“萬昊老爺請上車。”
車夫又看向車廂內的其他土著乘客，態度就沒那麼好了︰“快點給萬昊老爺騰一點地方。”
土著們馬上動了起來，將第一排讓了出來，老老實實擠在了第二到第五排。
程瀚率先登上了車廂，錢青青緊隨在後。
牛車的每一排座位，可以坐四到五名乘客，可現在卻只坐了兩人，顯得非常寬敞。
後排則全部擠滿了土著，第三排甚至擠著六名土著。
錢青青注意到這一幕，神色顯得頗為微妙。
傻子都能看出來，萬昊人在這一界的地位非常高。
“拉！拉！”
車夫爬上車，大聲叫了起來。
這是在吆喝牲口。
兩頭螺牛擺了擺腦袋，拉著車廂向前走去。
“呼！”
清風拂過。
錢青青的青絲飄了起來。
似乎是有萬昊人存在的原因，沒有土著開口說話，車廂內一片安靜。
過了一會。
錢青施展傳音秘術，說了一句話︰“這一界好奇怪。”
這話說得有點語焉不詳。
但程瀚完全明白話中之意。
未婚妻是在感嘆青籮界的青籮人，實在是太過恭順了，他們對萬昊族的態度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相比之下。
虛風界的薩特族後裔，則普遍仇視萬昊族，數萬載以來，各種各樣的反抗事件層出不窮。
程瀚用一句話指出了核心問題︰“青籮人沒有神靈。”
錢青青有點奇怪︰“為什麼？”
在她的觀念里。
每一個智慧種族，必定擁有神靈級別的強者。
比如薩特族有三大異神，還比如幽淼界的眾多海族，也有本族的海神，再比如萬昊族，神級強者更是茫茫多。
程瀚笑了笑，解釋道︰“絕大多數小世界，以及絕大多數種族，都沒有神級強者。
“可能對我們萬昊族來說，如果天資絕佳，也有足夠的好運，登上神位並非不可想象。
“可對其它種族來說，在沒有經驗可供參考的情況下，開創出一條通往神關的道路，其實是太難太難了！”
錢青青恍然大悟︰“玄印！”
程瀚頷首道︰“萬昊族的無數先輩們，嘔心瀝血摸索出的一枚枚玄印，才是我族成為強盛大族的根本。”
以他自身為例。
倘若不幸轉世到一個弱小的種族，即便擁有全知之眼這等神技，也只能望洋興嘆。
因為沒有這麼多知識可供解析。
絕對不可能在短短時間之內，實力便超越了玄督等階。
一句話。
他踩在了無數萬昊前輩的肩膀之上，才能迅速成長起來。
很快。
路邊站著一名路人，招手試圖攔車。
這一次是膚色較黑的土著人。
車夫停下車，一動不動的坐在座位上，語氣有點不耐煩︰“自己開門，快點上來！”
土著老老實實的照辦。
此人上車之時，見到第一排坐著兩名萬昊人，先是怔了一下，自覺走到了後排。
錢青青注意到這一個細節，嘴角微微彎了一下。
又過了一會。
她打量路邊風景之時，又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鏡頭。
只見一名長相丑陋的萬昊人，左右手各摟著一個土著女子，從一棟豪宅內走了出來。
兩位女子的姿色相當出眾，唯一的缺陷就是皮膚偏黑。
錢青青忍不住“啐”了一聲︰“大白天就這樣，太不講究了吧！”
她又喟嘆道︰“沒有神靈的種族，注定低人一等。”
程瀚卻笑了起來︰“站在本族的立場，這種行為非常值得鼓勵。”
錢青青想了想，頷首道︰“有道理。”
她從大執政官的角度，談起了自己的理解︰“萬昊族想要穩固的統治青籮界，本族的人口應該越多越好，異族人口應當越少越好。
“讓萬昊族男子多多娶妻，客觀上可以減少青籮族男子的婚育機會，從而緩慢增加本族人口所佔的比例。”
程瀚笑著點了點頭︰“沒錯！”
他順口提到了萬昊族在這一界的政策︰“對嫁給萬昊族的青籮女性，給予一系列的優惠待遇。
“對青籮女性生下的混血後裔，給予更優厚的福利，從住房到教育，再到醫療和就業，無所不包。”
程瀚頓了一下，總結道︰“歸根結底，就是通過差別性的政策，悄悄剝奪部分青籮男性的生育權。
“就這樣一代代的持續下去，最終青籮人將成為少數族裔，而萬昊人將徹底佔據這一界。”
他指了一下車夫的背影，說道︰“在這一界的城市里，車夫算是一個不錯的職業，收入也比較有保障。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車夫應該有一位女性親屬，嫁給了萬昊人，否則他撈不到這樣的崗位。”
這其實不是“猜”。
而是推演出來的結果。
錢青青情不自禁的感嘆了一句︰“種族與種族之間的競爭，確實是太殘酷了。”
程瀚笑了起來︰“其實這只是相對溫和的手段。”
他話鋒一轉︰“我族對虛風界的改造手段，才算得上殘忍。”
錢青青“噢”了一聲，追問道︰“怎麼說？”
程瀚想了想，覺得某些隱秘可以說給未婚妻听，便開口道︰“當初薩特族戰敗後，許多薩特人僥幸活了下來。
“負責這一界的神君殿下，下令使用玄陣，對薩特族裔進行大規模的強制改造。
“玄陣的力量，將他們的發色變成了黑色，瞳孔變成了黑色，薩特族裔的特征被抹掉了。
“由于改造對身體有著較小的損傷，差不多十分之一的薩特族裔，在接下來的幾年內陸陸續續死去了。”
錢青青听著講述，俏臉露出了心驚之色。
程瀚將往事娓娓道來︰“另外，玄陣的改造並不穩定，許多薩特人誕下的後代，依舊有顯性的薩特族特征。
“官方強行將這些孩子帶走了，批量送往了其它小世界，培養成了僕從軍團，消耗在了戰場上。
“這個過程持續了超過五千年，才暫時告一段落，因為擁有顯性薩特特征的人，已經大幅度減少了。”
錢青青接過了話頭︰“所以，後來的政策變成了系統性的打壓，剝奪薩特男性的生育權嗎？”
程瀚給予了肯定︰“沒錯！”
錢青青悠悠嘆道︰“當年我並不懂這些，還覺得學校做得太過分了，原來背後藏著這樣的心思。”
程瀚含笑問道︰“你覺得應該這麼做嗎？”
錢青青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應該！”
她又補充了一句︰“萬昊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不管是虛風界，還是其它小世界。
每一座城市的大執政官，在接到玄閣任命之時，便會在任命書的末尾，看到這幾個加粗的字。
程瀚當初就任安華城的大執政官，看到過這句話。
錢青青此前上任鷹擊城的大執政官，亦看到過這句話。
此時。
程瀚又低聲說道︰“萬昊先輩創造出的玄印，不應該授予外人。”
錢青青深以為然︰“理當如此。”
正是因為如此。
薩特族裔在官方體系中，最遠只能走到戰士這一步，永遠觸及不到玄士的門檻。
就在兩口子聊天之時。
其他青籮人無人敢說話。
就連車夫吆喝螺牛的聲音，都不敢太大，唯恐打擾了貴人。
雖然他們沒有強大的力量，但並不是傻子，可以從種種細節看出來，這對夫婦的身份大不簡單。
不多時。
車夫“拉拉”了幾聲。
螺牛頓時慢了下來，拖著車廂停在了路邊。
車夫麻溜的跳下車，主動打開了車門，滿臉堆起了笑容︰“兩位請下車。”
程瀚頷首致意，屈指彈出了一枚銀幣。
“叮！”
銀幣劃過一道弧線，飛向了車夫。
車夫一把接住銀幣，快速瞟了一眼，瞬間笑開了花︰“謝萬昊老爺賞賜。”
這一枚銀幣，已然遠遠超出了車費。
程瀚沒有再搭理車夫，自顧自帶著未婚妻走遠了。
在他身後。
車夫擦了擦銀幣，發自內心的感慨道︰“萬昊老爺不僅慷慨大方，還更有禮貌，行事也更講究。”
他又“呸”了一聲，罵罵咧咧道︰“青籮人就奸猾太多了，居然拿假錢來坐車，曹踏馬不得好死。”
此人言語之間，一副自己是“半個萬昊人，不屑與青籮人”為伍的態度。
車廂內的其他人，則各個裝作沒听見。
不僅如此。
兩位青籮女性，竟然還輕輕點了點頭，顯然對此頗為認同。
另一邊。
錢青青挽著未婚夫的手，開口問道︰“你是故意多給錢的吧？”
程瀚笑道︰“適當展示萬昊人的優越，有助于更快剝奪青籮男性的生育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