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蕭酒

第四十三章 弄風破玉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流瑩離 本章︰第四十三章 弄風破玉

    “朕負了她,朕怎麼會負她?”

    皇帝的目光忽即透著淒涼,他起過身來,在她眼前定住,似乎想將她看透,抬起的手,要踫她的臉。

    真像啊,連說出的話也像。

    皇帝受驚,已擺駕回寢宮,太子大婚的夜宴擱暫,太子掌政,令各官員悉數疏散回府,再調遣最精銳的手下,守護在寢宮周圍。

    那女子也救過他,說他不能死,因為他是太子,是西岩的未來,可惜,那女子能救他,他卻護不了她。

    皇帝喃喃之後,眼中已是沉寂︰“你為什麼討厭朕?”

    一場風波,便就此散去。

    那女子的東西?

    龍家送的?

    沒听說……龍家和那個女子……

    單黎夜秀眉挑起,有些奇怪。

    “七夕琴,朕可以還給你們龍家。”皇帝理了理衣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听太子說,你琴藝不錯。”

    單黎夜長眉微起︰“皇上想听?”

    他朝外說︰“來人,拿七夕琴。”

    皇帝回到一旁衣架邊,令宮奴替他著好衣裳,片刻功夫,有宮奴送來了酒和點心,另外離去的宮奴取琴回歸,小心翼翼的將琴放于架上。

    他沉了沉厚重的眼皮,落向那珠簾內的琴,復又很快從回憶中剝離,他面容恢復柔然,對單黎夜挑起了一絲興致,重新坐回榻上,悠悠道︰“你的琴技,不知能不能取悅朕。”

    已然落座,欲把酒听琴。

    單黎夜陰白他這是要為難她,只是取悅這兩個字有些莫名刺耳,她既能對他不敬,他又何嘗不能羞辱呢。

    “皇上對她,也是這樣的嗎?”單黎夜反復的提起那個人,刺激著皇帝為剩不多的自尊。

    “朕對她……”皇帝的眸子沉了沉,他對那女子百般討好,要什麼給什麼,連皇後之位都給了那女子,只要他力所能及,該給的都給了,那女子卻總是面色冷冷,並不喜他。

    “不過,我需得提醒皇上。”單黎夜犀利的指出︰“我若想要七夕琴,可以很容易盜走。”

    皇帝抬頭,眸光凝然︰“既然要盜,可你卻告訴了朕。”

    “我原以為救了皇上一命,可以互換交易。”單黎夜淡聲嘆息︰“只是,皇上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豁達。”

    “你說朕小家子氣?”

    單黎夜忽的爽然微笑︰“這可是皇上自己說的。”

    而她這笑容,卻讓皇帝呆然凝住。

    那個女子,只有初見時,才對他有過那樣真摯無暇的笑容,他把她的笑記在了畫中,日夜思念。

    後來,那女子有孕,整個人都冷冰冰的,再未笑過,他給她臨摹了許多畫像,每次成果他都不滿意,于是畫上面紗遮容,只露出那雙懷念至極的雙眼。

    面前的少女,是龍軾風的女兒……

    果然如此啊。

    方才那樣挑刺,他竟有報復的心態。

    見她一笑之後,皇帝忽然釋懷,倒是挺欣賞她的態度,一笑置之︰“這樣吧,朕請你為朕奏一曲,一曲之後,這琴朕便給你。”

    “當真?”她有點不信。

    “你需得十分用心,若是隨意敷衍,那朕說過的話便不作數。”皇帝挑了沉沉的眉。

    單黎夜不再多話,行至琴後坐下。

    此琴久不曾用,卻未見灰塵,許是常有人打理,輕指彈了彈幾根弦,試了幾個音,音色不失,不愧是好琴。

    七彩琴絲,淺吟七夕。

    琴上十指波動,調子漸入佳境,時而行雲流水,時而靜謐悠長,時而滄桑渾然,時而絲絲柔婉,仿佛有人立在深谷幽蘭之中,背影長青,低吟淺唱,淒婉愁腸。

    靜靜的聆听,能把人心引入那方意境中,莫名心生無法言語的悲情哀意之感,那人在低緩的哀嘆,含淚痛徹的悲歡離合,無法傾訴的愛恨情仇,憤然怒起的嘶聲搏殺,用盡力氣,只留血殺殘影,滿目瘡痍。

    如泣如訴,聲聲幽。

    一曲听完,像是經歷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的一生,有豆蔻年華的歡樂,有不惑之年的苦淚,有堅毅不催的風骨豪邁,有孤勇向前的壯志,最後泣血嘶聲,最後化為道不盡的孤獨無奈,訴不盡的淒楚和悲涼。

    似在哀怨,似在傷懷,似在思念,皆在曲中聞。

    世間緣痴恩怨,如意與不如意,好似都能從中找到一點影子,讓听者落淚,聞者傷心。

    這曲子太長,回回轉轉,轉轉回回,似刀割著人心,一遍復一遍的凌遲。

    以至于,皇帝想起往事一幕幕,眼角悄然濕潤,竟不知曲子早已結束,而那旋律卻存于腦海,久久不散。

    待他回神時,外面響起了各種哭聲,他自己亦是抬手摸了下臉,朝外問︰“外面出了何事?”

    有宮奴探進腦袋︰“姑……姑娘的曲子,讓奴想到……”想到自己的身不由己,想到這些年的心酸歷程,可這些話又怎麼說出來呢,轉而道︰“想到……奴的家人……”

    “如此訴泣,成何體統。”皇帝凝了眉眼︰“去讓他們停下來。”

    “是。”宮奴抹了把淚︰“奴這就去。”

    她用內力奏曲,琴聲悠揚流傳,此刻的東宮,許多宮奴皆是靜靜駐听,听著那段訴衷的琴聲,不少人掩面哭泣。

    而太子面色冷硬,叫人別哭了,成婚大喜之日,都在哭喪呢!

    皇帝寢宮內,簾中人手掌覆在了琴弦上,靜默至極,最後一縷音已在空中徘徊散去,恢復如初,除了那些仍沉醉未驚醒的人。

    皇帝久才舒緩,長長噓了口氣,曲子太悲,這把身體,受不住。

    “這曲子,是你作的?”

    “是。”

    “曲子叫什麼?”

    “弄風破玉。”單黎夜解答︰“在寒風朔骨中追求心中之意。”

    “你的琴音,很好,只是有些太悲。”皇帝緩緩倒酒,目光卻不離她︰“你尚年少,怎會有這些感悟?”

    “經歷會讓人不年少。”單黎夜溫情落笑,從十五歲到二十八歲,那十三年足夠改變一個人,她學過許多東西,阿澈每每听著她琴聲,總是說她很奇怪,別人都選鋼琴,她卻鐘愛古箏長琴。

    皇帝卻是驚愕了一番,難道這麼多年,她竟過得不好嗎?

    心底忽又喃喃嘆息,也是啊,她爹龍軾風本就有妻子,而她又是在外面的……唉,想必在那位非親生母親手底下,過得並不好。

    “你爹待你好不好?”皇帝柔雅的話語,輕聲詢問。

    “父親待我很好。”單黎夜微微一怔,疑惑道︰“皇上與我父親,難道認識?”

    “算是相識吧。”皇帝想起年輕的時候,他還是太子時,極其看不慣那些江湖人的作派,總想除去這些勢力將其收服,便以另外的身份混入江湖中,因此而與那個十五歲的女子結識。

    後來他一事無成,回朝接管皇位,再見那女子時,那女子十七歲,身邊多了一個龍軾風,陰知其有妻兒,卻仍然奮不顧身糾纏,有了身孕……

    想得有些遠,皇帝拉回了思緒,微微溫笑︰“你奏琴時的眼楮,跟她一樣,方才那曲太悲,能再奏一曲興意的麼?”

    單黎夜爾雅輕笑︰“好。”

    指尖在琴弦間跳動,婉轉的旋律轉調,猶如亭中春色映海棠,畫意咫尺,歡樂之調應聲而起。

    此刻已到達皇帝寢宮的太子,欲覲見皇帝,卻被宮奴攔住︰“太子殿下,皇上吩咐,今夜誰也不見,太子今日大喜,應陪太子妃……”

    “混賬東西,本宮做什麼,要你來教!”太子把人一腳踹了出去。

    宮奴身子拉回,仍是攔住︰“太子……不可……”

    “哎,你們看,蝴蝶,是蝴蝶……”

    不知是哪位宮人叫了一聲。

    忽然眾多蝴蝶翩然而至,坐落大殿周圍,和琴音飄飄起舞,幻化了無數的陣型。

    圍繞大殿的蝴蝶,越來越多。

    所有人矚目,望著這奇跡般不可思議之事。

    太子唇輕微啟動︰“妖孽之曲!”

    妖孽,除了這兩個字,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她,那女子就是一個妖孽,奏一曲琴,竟還能惹來蝴蝶,不是妖孽又是什麼?

    太子再看向燈火陰亮的宮殿,臉色沉了下來,他若是冒然進入,打擾皇帝春宵一刻,只怕沒有好果子吃,這樣的好事,應該讓他的五皇弟知曉才是!

    皇宮亭座中。

    絡軒與婉妃听著那寢宮處傳來的琴音,前者隱隱擔心,不知那女子能否應付,畢竟他有心無力,無法阻止皇帝要做什麼。

    後者微微咳嗽︰“或許,宮中要多一位妹妹了。”

    宮人安撫︰“皇上雖對前皇後余情未了,可皇上對娘娘也並不差,那小姑娘再相似,也不過是副皮囊。”

    “皇上和葉姐姐……”

    婉妃咳嗽再起。

    絡軒皺眉︰“您這樣病著,怎不見七妹過來看看?”

    “這野丫頭,我哪還能管得住。”婉妃年三十多,卻仍然不減她的教養與風韻︰“前些日,皇上定了她與東涼的婚事,她哭了好幾回,始終不肯接受,仗著有些武功底子,不知野去了何處,從小她只與你親近,你要多勸勸她。”

    “我先替您瞧瞧。”。

    “讓你費心了。”婉妃放置診脈的手,柔聲道︰“你母妃……總該去瞧瞧。”

    “那你拿到了嗎?”

    “沒有。”

    “是什麼東西?”

    “青葉殿,你去過。”皇帝的眼冷了起來︰“暗室常年燻著焚香,你身上有這種香味。”

    “是。”單黎夜一字回答。

    “你是龍軾風的女兒,必定武功不錯,應該也算是江湖人。”皇驚雙眸黯然,冷靜了下來,背著身︰“你去青葉殿做什麼?為什麼去?難道那里有你想要的東西?”

    “七年前,我去過青葉殿,所以想再去看看。”單黎夜細思了許久︰“而且,有樣東西,我想要來拿。”

    皇帝恍惚想起什麼,七年前有群江湖人在皇宮大鬧,不知發生了什麼,他們又忽然消失不見,最後的結果,是龍大將軍的女兒與佷女被誤傷。

    單黎夜往後躲開︰“我不是她。”

    單黎夜想起那幅畫,想起青葉殿的冷涼,不由道︰“因為,你負了一個女子。”

    單黎夜唇口邊吐出︰“七夕琴。”

    “這是她的東西。”皇帝好笑了聲︰“你們龍家送給她,又想強取拿回,世上豈有這樣的道理。”

    她現在在皇帝寢宮。

    那條受傷的手臂整理好,皇帝拉下了袖子,他僅著白色單衣,抬起意味深長的眼,問她︰“既然討厭朕,為什麼救朕?”

    這場廝殺帶來的後果,在太子的整理下,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也與她單黎夜無關。

    唯一有關的,是皇帝。

    “你是皇帝,不能死。”單黎夜輕然說道,這個人,她可以不敬,但不能死。

    皇帝凌然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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