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將達瓦率部追擊亦天航、姜廣隸部曲,見二人手下總共也就四五百人,便起了輕敵之念,又見二人分兵,達瓦便令一千步卒去對陣亦天航的討死軍,他自己則率五百蠻騎去迎戰姜廣隸的輕騎,這等安排倒是中規中矩,恰巧破了亦、姜二人的謀劃,只是達瓦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根本不是姜廣隸的對手!
兩只騎兵率先踫面,達瓦與姜廣隸也不叫陣喊話,二人均是一聲令下,這近千輕騎頓時交上了手,戰馬飛奔、煙塵滾滾,槍起刀落、血霧彌漫,二人也不率眾纏斗,盡是沖鋒突進!只見這片戰場上,兩撥騎兵來回沖刺,多有兵卒落馬,雙方均是損傷不小!
又一輪沖鋒結束,姜廣隸回頭看了看身後越來越少的弟兄,輕甩槍尖血漬,調轉馬頭待騎陣收攏,對身後騎士大聲喊道︰“今日一戰事關我擒王寨生死存亡!諸位當奮力向前!”
勤王軍眾騎兵齊聲回應︰“我等誓死追隨都尉!不墜先鋒惡犬之名!”
言罷又是一次沖鋒,姜廣隸的輕騎雖比蠻騎人數少,但惡犬之名豈是浪得?!
方才幾次交鋒,姜廣隸早已摸清蠻將達瓦所在,這達瓦做為騎兵主將不在騎陣前列率部突鋒,竟是藏在騎陣中央,此次進攻便是要陣斬達瓦!
亦天航見上千蠻軍步卒殺來,瞅了瞅討死軍剩下的那百余人,還有那沒了戰馬的五十名勤王軍騎兵,就說了一個字,“跑!”。
亦天航帶著一臉驚詫的呼隆及一眾人等撒丫子跑了,不過並未撤出戰場,而是圍著姜廣隸和達瓦的外圍跑,後面便是那一千蠻軍步卒死命地攆。
“哼!無恥!”正在沖鋒的姜廣隸瞄見亦天航所為,輕蔑地說道,就連達瓦也對亦天航此舉略為不恥。
姜廣隸並未受到亦天航影響,而是直盯著達瓦的位置突鋒,只見那長槍飛舞,如盤蛇捕食一般,銀光乍現處,蠻騎紛紛落馬!
達瓦身處蠻騎騎陣中央,見姜廣隸此次沖鋒竟想纏斗廝殺,便令左右圍了上去,只待以人數優勢取勝。
姜廣隸早已望見達瓦,一槍挑飛了近前的蠻騎,又橫掃一槍將周身蠻騎打落馬下,直縱馬向前,朝著達瓦殺了過去。
達瓦見麾下騎兵攔不住姜廣隸,竟也起了狠勁,自言道︰“人道是擒王寨惡犬勇冠三軍,今日我達瓦倒要拔了犬牙!”
達瓦舞刀驅馬上前,大喝道︰“我乃地龍洞達瓦,久聞擒王寨惡犬之名,今日特來討教!”
姜廣隸冷眼看向達瓦,也不做聲,挺槍躍馬殺向達瓦。
達瓦見狀大怒,如此被人輕視,雙腿一夾馬腹,揮刀迎上姜廣隸。
二人兵刃交鋒、錯馬而過,達瓦冷笑道︰“惡犬不過如此而已!”說罷調轉馬頭,又舞刀向姜廣隸沖去。
姜廣隸面色如常,策馬疾奔,一槍直刺達瓦咽喉。
達瓦蠻刀略短,仰身急閃,躲過了這要害的一槍,待起身正要譏諷姜廣隸,卻突覺綿軟無力,雙腿竟離開了馬背。
這達瓦竟被姜廣隸回馬一槍捅穿了後心!
姜廣隸發力舉起長槍,槍頭上串著的達瓦雙手無力的晃悠著,姜廣隸用蠻語大喝道︰“爾等主將已死!”
周邊蠻騎見達瓦身死,瞬間沒了斗志,開始潰敗,那追著亦天航不放的上千蠻族步兵並不知此事,還在死咬著亦天航不放。
亦天航見姜廣隸騎戰得勝,對身後眾步卒大喊道︰“止步!結陣!”
上千蠻兵士卒緊跟其後,亂糟糟的早沒了陣形,領軍的蠻族千夫長也算是久經戰陣,見亦天航結陣戒備,也當即下令收攏陣型,只是這伙蠻兵只顧著追殺亦天航了,卻沒人注意身後。
蠻兵大陣還未結成,其背後卻來了姜廣隸的輕騎。
“殺~~~”姜廣隸輕騎齊聲發喊,直嚇得眾蠻兵手足失措,亦天航趁機發難,與姜廣隸兩面夾擊,蠻兵頓時大亂,死者數百,余者落荒而逃。
可這步兵怎會跑得過輕騎,這些蠻兵若是結陣抵抗,沒準還有一線生機,此時卻如喪家之犬般胡亂奔逃,殺紅了眼的姜廣隸率部追殺,竟是將這些蠻兵殺的一個不剩!
亦天航與姜廣隸又一次得勝,二人合兵一處,姜廣隸充滿鄙視地說道︰“亦都尉真是好戰法!竟滿場兜圈!姜某佩服!”
“客氣、客氣!”亦天航回道。
這亦天航本是身負國仇家恨的狠絕青年,自從遇到了邢宗良、余巳仁、徐衍山、公孫自在、姜白華等人,潛移默化的,這心性不知什麼時候竟變了,王蘭芷之前說他無恥,還略有牽強,這姜廣隸方才說他無恥,確實是有點。
蠻軍大陣,索朗正在指揮攻山,有丹巴為先鋒,山路上的齊軍和擒王寨兵馬已是快要抵擋不住。索朗正略感欣慰,卻突聞後軍騷動,竟是跟隨達瓦出戰的騎兵敗逃了回來,五百騎只回來了半數。
索朗得知達瓦兵敗身死,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籌劃多年,要成敗局?先鋒惡犬果然名不虛傳!”
索朗轉身登高看向亦天航、姜廣隸處,沉思良久,傳令道︰“退兵!”
索朗手中尚有蠻卒七千余人,竟被身後這幾百人逼到了這地步!連山上曲禮的幾千人也不管了。
蠻軍開始有序撤退,姜玄北于山腰處望著人數仍佔優勢的蠻軍,心中不解,從未時戰到酉時,蠻軍一直佔據上風,此時撤退豈不前功盡棄?
索朗率蠻軍主力撤離,只留下丹巴率千余人斷後,姜玄北唯恐有詐,未敢追擊,只是整頓兵馬,原地休整。
閻淳、單越二人見蠻兵退了,卻是仍記掛亦天航,意欲下山尋找,但見士卒盡皆帶傷、滿臉疲色,又于心不忍,只得傳令休整片刻。
山下,東北密林外。
“姜都尉,蠻軍退了,看來這蠻將頗懂兵法,並非莽夫,亦某本以為此戰會持續數日乃至十幾日,沒想到今日便結束了。”亦天航對姜廣隸說道。
“亦都尉說笑呢?!此等大好時機,豈能放任蠻族從容離去!我自率兵追擊,不知亦都尉敢一同否?!”姜廣隸狂傲地說道。
“亦某麾下盡是步卒,只怕跟不上姜都尉鐵騎,況且落日西下、已近傍晚,都尉若要追擊,還是先與令尊知會一聲為好。”
“也罷,士卒勞累,暫且歇息片刻,蠻兵人數眾多,跑不了多遠。”姜廣隸說罷,不等亦天航回話,自率眾往山上趕去。
亦天航也不耽擱,趕緊跟上,這孤軍在外,誰知那蠻兵會不會看他這百十號人不順眼,再殺回來。
二人一前一後上了山,只見這山路遍地尸體、血水橫流,可謂是人馬難行,縱是亦天航早已經歷過這般場景,此刻看來仍是觸目驚心。
姜廣隸徑自去找姜玄北了,亦天航與閻淳、單越二人匯合。
閻淳見五十輕騎無一人歸來,開口問道︰“大人,胡抗的人一個都沒活下來?”
“嗯?唉!陣亡近二十人,胡抗等人被我派去大寨,找黃發才運糧去了。”亦天航回道。
單越見呼隆等人歸來,立馬上前訓斥道︰“呼隆!你身為討死軍統領!不遵軍令、貽誤戰機!致使都尉大人身臨險境、輕騎屯的弟兄無辜喪命!你可知罪?!”
呼隆本就羞愧難當,此時被單越一說,已是無地自容,拔出腰間短刀便要自刎謝罪。
亦天航眼疾腳快,一腳把呼隆給踹飛了,那短刀也被踹脫了手。
亦天航故作失望地說道︰“呼隆!本將當初留你性命可不是讓你尋死的!你可別忘了你的命是本將的,本將沒說讓你死,你著啥急?!”
呼隆被這一腳踹得有些恍神,被亦天航這一說,倒也回過味來,單膝跪地說道︰“屬下知罪,還請大人處置!”
“你今日割了多少右耳?”亦天航問道。
“回大人,屬下斬獲右耳八十有余。”呼隆回道。
眾人听到呼隆一人斬獲八十余右耳,俱皆錯愕,這呼隆是一人殺了八十多個蠻兵?
這旁人哪知,呼隆等人因禍得福,跟隨亦天航、姜廣隸引誘襲殺蠻兵數千,勤王軍又以首級記功,要耳朵沒用,這耳朵自然多的是,討死軍士卒此時個個肥得流油。
“好,今日你所獲右耳盡數上繳,補貼陣亡的弟兄!你可服氣?!”亦天航說道。
“屬下心服口服,大人從輕處罰,屬下感激不盡!”呼隆不傻,亦天航這處罰幾乎無關痛癢。
“討死軍貪功違令,每人罰半數右耳,補與陣亡之將士!爾等可服?!”亦天航又對討死軍眾兵卒說道。
討死軍眾人听後,面面相覷,互相之間又在低聲說些什麼,不多時,一精通齊語者開口道︰“稟大人,我等願與呼隆統領同罰,將斬獲右耳盡數記到陣亡將士名下!”
“好!你等能有此心,本將深感欣慰,你們要記住了,今日是誰不懼生死、深入重圍救了你等!不是我!是我大齊的勇士!”亦天航慷慨激昂地拉攏人心。
討死軍、齊軍將士都被亦天航的話所感染,竟對亦天航有了發自內心的尊敬。
恰巧此時姜廣隸要下山追擊蠻兵,途經此處,听到亦天航的慷慨陳詞,又投來了鄙視的目光。
亦天航用余光瞄了瞄姜廣隸,輕咳兩聲,繼續說道︰“好了,全軍原地休整,閻淳、單越,你二人稍後率部清理戰場,不可令我軍健兒曝尸荒野!”說罷,便追姜廣隸去了。
“姜都尉慢行,亦某有事相問。”
“你不在軍中振奮士氣,來找我作甚!”姜廣隸不耐煩地回道。
“擒王寨有多少騎兵?”
“亦都尉為何打探此事?”
“今日觀姜都尉騎戰之威,亦某頗有感觸而已。”
“擒王寨有一千輕騎。”
“哦,少個五十匹戰馬應該不會影響都尉作戰吧?”
“什麼?!你?!竟想貪我那五十匹戰馬?!”
“都尉說的哪里話,亦某豈是只借不還的人?我是借而已。”
“哼!本將還要追擊蠻兵,此事待我回來再議,要不然你去找我義父商談!”姜廣隸越發覺得這個亦都尉太過無恥。
姜廣隸說罷,驅馬疾行下山去了,山下還有那三百余騎枕戈待旦。
亦天航返身上山,突然想起一事,喊上閻淳、單越,帶著人便急沖沖下山了。
姜玄北此時正在山腰休息,只見亦天航等人火急火燎地奔往山下,這戰場老將還以為蠻兵又回來了,急忙登高遠眺,卻見亦天航等人竟是搶奪戰場上那些“無主”的戰馬去了!得有個幾百匹!
姜玄北莫名苦笑,暗道︰“這亦都尉,唉。”
又不多時,山上馮遵遣傳令兵到,從西山懸崖摸上來的蠻軍已被擊潰,潰敗的蠻兵都被逼下懸崖了,蠻將曲禮已被馮遵斬首。
姜玄北得此消息,不掩喜色,但又瞬間轉憂,今日商議歸順南齊一事時,他已察覺馮遵起了殺心,如今姜廣隸下山追擊蠻軍,他麾下的三千人馬僅剩一千五百余人,折損近半,若是此時回寨,只怕馮遵會突下殺手。
姜玄北斟酌片刻,索性在這山路上扎營,等姜廣隸歸來,此舉即可防備馮遵、也防蠻兵去而復返。
亦天航部曲損傷也比較慘重,齊軍兩千五百人,其中資中軍一千悍卒陣亡三百余人,烏陵收編的郡兵僅剩五百人,竟是一戰陣亡了千余人,討死軍也死傷近半,剛兵強馬壯的亦天航又被打回了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