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洛寧市第一人民醫院。
旅途奔波加通宵熬夜,華霖從芽達坡回到洛寧酒店就撐不住暈倒,愛德華只好又馬不停蹄地把他送往附近醫院治療。
做過抽血化驗等一系列檢查,最終只能初步診斷為疲勞過度,精力損耗,且伴有輕微血液炎癥表現,暫時無法確定感染源。
經過一夜休息,情況也並無明顯好轉,愛德華放心不下,安排主人繼續住院觀察。
特護病房里,AI護士給華霖發了今日份的藥劑,換上新的點滴,按部就班地離開病房。
病房外,愛德華耐心地與值班醫生交涉︰“博士自身免疫系統功能欠缺,麻煩醫生適當增加抗生素類藥劑濃度。”
醫生眉頭緊鎖︰“病人體質確實比較特殊,但是醫院也是有相關制度的,給藥計量有嚴格規定,超出範圍我也沒有權限,必須打報告申請上級批準的,不然出了問題我也沒辦法負責……”
“懇請醫生盡快跟院方交涉,我也可以提供之前私人醫生的聯系方式,讓他提供往期的治療方案給您參考……”
醫生接受意見,並提出一個友善的建議︰“那太好了……有個事我提一下,病人平時也總是這樣副死氣沉沉的樣子嗎?為了早日康復,請務必保持積極向上的樂觀心態。”
愛德華尷尬地笑笑,恨不得把醫生的嘴捂住。
從讀完黎舞的信件起,雖華霖面上不顯,但機械管家通過關聯的健康指標監控,還是發現了主人異常的心情波動。
那是糅雜著驚訝、費解、困惑、失落的久久不能平靜。
愛德華︰這醫生哪壺不開提哪壺,我都不敢提這事。
博士怎會承認他在為一個沒認識幾天、還欺騙過他的女人情緒低落?
不拆穿是一種智慧,哪怕事實就是如此。
回到病房,愛德華剛收拾掉一下沒動幾口的病號飯,就听到華霖冷冰冰地說︰“出門在外就是不方便,你開一些應急藥品,我們下午辦個出院手續,回莊園去。”
“不行,我寧願給陳醫生出門費也不願意您這樣回去,萬一路上有什麼岔子……而且,莊園目前運轉良好也沒什麼問題。”
愛德華極力穩住博士,給他發了兩個消息鏈接︰“對了,我剛剛在本地通上看到農場附近掛出了兩塊地,價格還挺合適,之前您不是想擴大生產嘛,不如考慮買下?”
情緒不好的時候,買買買什麼的最管用。
博士的注意力很快被成功帶偏,愛德華在心里長舒一口氣,抽出空來偷偷回復黎舞發來的訊息。
LiLi︰愛德華,我在這邊居然遇到博士的朋友了!他說他叫林野,想知道博士現在在哪。
Edard︰分享 [ 實時定位 ]洛寧市第一人民醫院。
LiLi︰博士生病了?那我也過來看看他,順便找他問點事。
Edard︰OK~
華霖很快發現愛德華頻繁偷發消息的行為,隱約感覺到了什麼,而就在此時,禮貌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他的猜想。
打開門,愛德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華霖的前未婚妻——白安然正婷婷裊裊地立在門外。
她指了指門外的病號牌︰“我還以為是同名同姓呢,沒想到真的是你……”
“啊……白小姐您好,好久不見,真是太巧了……”
這里本來應該接一句“進來敘敘舊吧”,可是愛德華怎麼也說不出口。
萬一時間沒有把握好,敘舊敘到一半和黎舞小姐撞上,那場面真有點沒法形容。
“基金工會的管理人員在甘南賑災的時候受傷了,就在你隔壁病房治療,我來探病的……”
見華霖遲遲沒有開口留客,白安然局促地捋了捋頭發,又不願意放棄這次難得的見面機會,只能厚顏主動提出︰“真的好久不見了,我能進來和你聊聊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拒絕就顯得很不禮貌了,愛德華挪開身體,看著白安然邁著優雅的步伐走進病房,輕輕坐到床邊的陪護椅上。
華霖困惑地看著多年不見的前未婚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與她談論什麼話題。
在華霖看來,兩人的訂婚是帝都上流社會常見的聯姻產物。
十年前,他剛成為帝都大學能源動力轉化專業的研究生,家里就通知他要與老京圈金融巨鱷白家的三小姐——他的學妹,帝都大學金融本科一年生——白安然訂婚。
京派老式貴族培養出來的女兒總是差不多的,見面次數多了,華霖就覺得未婚妻與自己“母親”歐陽靜的在某些方面是很像的。
在外貌方面,兩人都符合時下最標準的“白幼瘦”審美,日常生活中,都時刻保持著光鮮亮麗的外表,從妝容到衣著,無不精致得體。
在相處過程,就像“母親”歐陽靜經常讓管家往總裁辦公室送點心,自從訂婚後,華霖在校期間也經常收到白安然做的愛心便當。
說不上喜歡,也談不上討厭,兩人按部就班、無功無過的交往,華霖總體而言對這個未婚妻是滿意的,甚至有些慶幸不用像普通人一樣經過戀愛才步入婚姻,省去不少麻煩。
畢竟,他的研究工作忙起來昏天黑地,實在是擠不出太多的時間去“花前月下”。
然而,他後來因為身體缺陷成為家族棄子,兩人的婚事也自然而然地告吹。
再相見,一些塵封的往事又被想起,華霖有一些感慨,卻沒有感覺到遺憾。
白安然就是典型的按照老京圈的眼光,人工培養的“完美妻子”。
而這種規規矩矩的“完美”,卻讓他不由地想起黎舞不按套路出牌的行事作風。
四目相對,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白安然看出他漫不經心的坦然,心里泛起一絲心酸。
對他而言,他們之間除了曾經的聯姻關系,再無其他情誼。
可對白安然而言,華霖不僅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還是她矚目了七年的初戀愛人。
自他們訂婚之後,白安然就明里暗里地打探過華霖的情況,發現他才華橫溢,生活嚴謹,每天過著苦行僧般的學術生活卻樂在其中,是個簡單純粹的學術家。
男人有一副好相貌,卻潔身自好,從不著眼于身邊的鶯鶯燕燕,多次直白粗魯地拒絕他人示好。
這樣一個眼高于頂,傲慢自大的人,與她相處的時候,總是克制禮讓,勉強自己與她討論著並不感興趣的話題。
年,在他埋首研究、抽空約會的時候,她悄悄觀察著他,並且逐漸淪陷真心。
雖然,他並不愛她。
白安然曾經安慰自己,豪門的聯姻中哪有那麼多相愛,她能和她愛的人結婚,已經是非常幸運了,剩下的可以在婚後慢慢爭取。
誰曾想,造化弄人,這幸運竟然是鏡花水月,美夢一場。
白安然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半響才低下頭,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當年在你最艱難的時候,我反而要離開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三年前,華霖病發,並且伴有一些不好的傳言,迫于家族壓力,她同意長輩退婚的決定,把訂婚信物——她戴了7年的訂婚戒指,退還給華氏。
她沒有堅守住她的初戀,一直耿耿于懷。
華霖雲淡風輕地回答︰“一切都過去了……這個事情上,我們都沒有自主權,不是你的問題。”
白安然聞言露出一絲笑容︰“那我們以後還能做朋友嗎?”
華霖頓了頓,有些遲疑地說︰“……當然?”
愛德華听了這話,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往事如煙,就應該隨風而逝,已經退婚的兩個人其實已經沒有見面的必要性,更別提做朋友了。
白安然有那樣的身家背景,她的婚姻注定要成為家族的資源橋梁,充滿身不由己。
這種情況下,很容易滋生出不幸的婚姻。
而與配偶被利益捆綁的情況下,一般人都不會選擇離婚,而是心照不宣地通過各自找情人的方式,來解決情感缺失。
眼下,白安然這眼波流轉的模樣,明顯是余情未了,這是準備提前把博士養魚嗎?
想到這里,愛德華阻止自己往更不堪的方向發散思維。
兩人開始談論近況,看似和諧的氛圍下暗藏詭異,華霖頻頻給愛德華使眼色,管家卻雙眼看天,絕不插嘴。
“小霖霖,你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
門外傳來林野歡快的招呼,愛德華忙不迭地把門打開。
一身軍裝的林野少了平時的玩世不恭,看起來很是挺拔英俊,身邊還跟著一個穿著赫藏族服飾、拄著拐棍的女人。
民族長裙多拼色,而且顏色俗艷,可她卻穿出了三分野性,七分明麗。
好一個斑斕多彩的美人,好一雙神氣活現的眼楮。
兩人一進門,白安然就敏銳地從華霖亮起來的目光中,捕捉到一絲灼熱情緒。
交往七年中,他從沒有對她露出過這樣的神色。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華霖無意中流露出的一點情緒,就讓白安然大感傷心失落。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起身與眾人告別,匆匆離去。
走到門口,她听到華霖先是語氣正常地和林野打了個招呼,然後故作冷淡地說了一句。
“我說過我們已經扯平了,你還過來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