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舞第一次走出莊園的別墅，看到陽光下的土地，正散發出稀薄的邪祟之力。
她忽然明白，命運讓她在此時掙脫封印，必定還有其他長遠的安排。
其中深意，現在她還不清楚，但是日久天長，她一定可以慢慢發現。
這並不是能夠懈怠的時候。
因此，裝傻充愣的日子，于黎舞而言，也並不安逸。
白天，她參與農場的勞作，嘗試接受目前人類的生活模式。
莊園的主人很聰明，懂得利用各種裝置來阻隔邪祟對作物的影響，雖然代價很大，但是純淨的食物是生存的根本。
所以在這里的每一餐，黎舞都很珍惜糧食，絕不放過一粒米。
夜幕降臨，她獨自一人待在房間里看通宵的網絡電視，瘋狂汲取關于這個時代的信息，同時留意關于部落的線索。
語言雖然廢了，但是上個時代學到的文字在這個時代還是基本通用的，感謝華夏人不輕易丟棄他們的傳統。
這一次，雖然她不用悲慘地從零開始，可是需要學習的知識卻似乎無窮無盡。
在她被封印的一千多年里，華夏文明突破發展瓶頸，在政治、經濟、文化方面都有了質的飛躍。
而人類其自身對世界的了解，甚至遠遠超越她這個上古神明。
在這個科技井噴爆發後的時代，黎舞如同一個蹣跚學步的兒童，對著一騎絕塵、高速發展的人類文明嘆息。
好在，神的時間和精力都是無窮的，她堅信自己可以勤能補拙，後來居上。
黎舞根據這幾天搜集的信息，根據國內的環境，制定了一個初步的計劃。
華夏國境內目前沒有戰亂，說明族人應該處于一個相對安全的狀態。
那麼她就應該先想辦法恢復一些力量，了解並且融入這個大環境，才能在歸回族群之後，更好的履行她作為女神的使命。
現在，棲身的這個莊園，就很適合休養生息。
雨林莊園人口簡單，唯一的活人是她那天晚上救下的男人，不過他還在養傷期間，從不露面。
他的一眾傀儡負責運作農場的大小事務，而高階傀儡愛德華已經與她建立了良好的友誼。
準確地來說，不能稱“傀儡”，這個時代里，它們被稱為“人工智能”。
黎舞確實已經在愛德華身上看到了“人的智慧”。
創造智慧的男人，其實也相當于擁有神的力量了。
那個病秧子，擁有深不可測的現代科技。
這個人如果能被拉攏，一定對她大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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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霖打開林野回傳的最終匹配結果。
毫不意外的，她的指紋、瞳膜數據在公安公民信息庫沒有配對，這就意味著她在華夏國內沒有合法身份。
看來只能靠自己查。
華霖創建了一個專屬于黎舞的文件夾，將這些天搜集到的關于她的所有碎片信息集中。
再將她的面容、聲音、體態、紋身等特征分析數據化，然後通過爬蟲引擎，在網絡數據中，抓取相似的信息。
最先出現結果的是聲音匹配，華霖仔細听了幾段，發現與她發音邏輯一致的，是網絡上稀少流傳、晦澀難懂的甦省金陵市方言。
華夏中央集權後，全國使用統一通用語已經有千年，地區方言已經逐漸弱化消失，除了北方，大部分省份都將逐漸失落的方言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
這聲音資料和互聯網的年齡一樣久遠。
隨後出現的是一張人物素描。
畫像來自于上海天主教會發行的華夏建國戰爭記錄冊，是一張滬市保華神團的女領袖—武娘子的側顏速寫。
“保華神團反攻滬上，屠殺驅逐洋人。徐匯區教堂的大主教保羅因為收容華夏孤兒，被娘子軍首領武氏作保赦免，出于感激，保羅憑借記憶畫了一份人物肖像，留作紀念。”
素描中的女人荊釵布衣，除了一雙眼楮活靈活現之外，其余的部分都很潦草。
如果不是因為實在是年代久遠，華霖幾乎要把畫中人認為是她，那雙貓眼簡直是如出一轍。
他甚至很能理解文中的這段敘述。
“她救下我就匆匆離去，我只記住了她那雙美麗的眼楮。據說她後來死在袁氏軍閥的槍下，我再也沒有機會感謝我的救命恩人。在後續長達二十幾年的亂世中，我時常對著素描，向上帝祈禱，希望神能指引她去往天堂。”
也許是血脈傳承，可能是一個家族線索。
他將圖片保存下來。
幾個小時過去，陸續新出的信息匹配度都低于50，且內容繁雜，他粗略地瀏覽過去，毫無發現。
最終，搜索結果告訴華霖，在華夏的現實與網絡社會中，都沒有關于她過往的任何蹤跡，就好像這個女人是憑空出現在他身邊一樣。
沉默許久，他對光腦下達新的指令。
“進入暗網搜索。”
回憶與她的初見細節，華霖心中隱約產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或許，她真的沒有來處，就從那塊鎮石中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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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速快運提示，單號TA98044包裹，寄件人林Sir，收件人ph.D Hua。包裹將在3月28日上午10點送達，請您準時簽收。”
通過林野的渠道，華霖順利地收到他的獨家定制——一條使用軍方最新科技，完全適合黎舞體態腿型的仿真人類機械小腿。
華霖拆開包裝，一張便箋掉了出來。
“為博美人一笑不惜豪擲千金，霖霖你真的開竅了∼設計數據細節我已自取，祝你順利抱得美人歸。”
他默了默，開始檢查測試機械腿的性能。
高仿生類人皮革加上骨 晶內架，輕便牢固，同時耐高溫壓，抗腐蝕。
生物能量加低能耗，完美的自主續航能力。
對L型13代高速率神經接駁器，配合最新代神經數據分析芯片處理器，可以讓機械腿可以準確地接收和分析使用者的行動意志，完成相當精細的目標動作。
“愛德華，讓她到更衣室試一下。”
等在客廳再次見到她，她已經能夠像個普通人一樣，正常地行走、站立。
愛德華將她引到測謊椅上，又將華霖昨天改造好的對子翻譯器拿出來。
細小的耳返貼在耳廓內測，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而微型收放聲裝置，就像兩個小小的紐扣，可以自然地扣在衣服的領子旁。
“你好，我叫華霖。”
她微微長大眼楮，驚訝地摸了摸耳邊轉化發音的機械，又看了看輪椅上的創造者。
“你好，我叫黎舞。”
她沒有多于驚奇，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狀態，似乎明白今天的重點，會在接下來兩人的交談上。
華霖︰“這條機械腿贈與你，以報答你對我的救命之恩。”
黎舞一愣，感到非常不妙，通常情況下，只有論完恩情，才能更公平方便地談其他事情。
可是，他確實給了她一件她急缺的，難以拒絕的東西，作為回報。
思慮片刻，黎舞點點頭，在心里接受他的償還。
華霖很快切入今天的主題︰“你怎麼進到我的書房里的？”
女人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我好像睡了很久，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就在你的書房里了。”
華霖看了看毫無反應的測謊椅，又繼續問︰“那你的家人和朋友呢？”
黎舞臉上露出落寞的表情︰“雖然不怎麼記得了，但是我覺得他們都不在了。”
“你為什麼這樣說？”
她轉了轉眼珠︰“我醒來的時候，對身邊的一切都感到很陌生，我的記憶里好像有很可怕的東西，它們被蒙上了一層紗，我看不清。”
“你的意思是，除了自己的名字，你什麼都不記得了。”
黎舞微微點頭。
“那你認識這個畫里的人嗎？”
光腦將那副保羅的素描投影在空中，華霖發現女人在看到畫的瞬間，微微張大了眼楮。
黎舞伸手想去觸踫那張畫，卻只穿過虛無的空氣。
原來，她的上一個時代，還有人記得她……
愛德華紳士地遞上紙巾，黎舞摸了摸臉頰，才發現自己竟不由自主地流淚。
“這幅畫給我一張很熟悉的感覺，她的眼楮很像我，也許是我的家人？”
華霖皺著眉頭看著黎舞的反應，猜測她這是不是有創傷後應激障礙後遺癥？
有些人在受到巨大傷害之後會選擇性地遺忘……畢竟她剛出現的時候可以說狼狽不堪，如果不存在陰謀偽裝，她肯定遭受過嚴重的變故。
女人的眼淚總是能引起男人的同情心，華霖幾乎要動搖內心原本的逐客之意。
“既然你說你什麼都記不起來了，那按照我們國家現有的制度，我這邊會聯系警方，報走失人口，讓政府采集你的照片和DNA，幫你尋找家人。”
黎舞沉默片刻，點頭︰“好的……哪怕希望渺茫。”
“嗯，那過兩天讓愛德華陪你去公安一趟，然後……”
就在華霖遲疑的那一秒里，愛德華忽然主動插嘴︰“然後在警方找到你的家人之前，你就安心地住在我們莊園里就可以了。”
機械管家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又笑容可掬地說道︰“博士，您肯定不會讓黎小姐這種殘疾、身份不明的姑娘，去住收容所吧？那種三不管地帶，一個弱質女流進去，簡直是送羊入虎口……”
愛德華揮揮手，華霖看著自己的光腦里無聲地跳出成片的新聞，無一例外地是收容所發生的性侵、猥褻、霸凌、人口買賣等負面消息。
他自然也是知道這些的。
他還知道，雖然今天測謊椅沒有反饋，但不代表她已經坦誠相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可以理解她的遮掩。
可實在有太多無法解釋的詭異……一想到她的出現可能是別有用心的安排，華霖實在不能安心留她在身邊，免得引火燒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