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側目。
月言說︰“兩百多萬白銀,若不是底下人手腳不干淨,那便是錢三此人有問題。”
“可是剛剛那人?”
他一走,顧承便朝顧明珠這邊笑了起來,道︰“怎麼不歇息歇息?”
顧承道︰“正是。”
顧明珠沉思。
顧承擺手,那人欲言又止,目光短暫落在顧明珠身上,很快移開,終是退了下去。
一束月光籠進屋內,映在地上,顧明珠右手微微舉起,似乎是在觸踫。
好淒涼。
月言心底閃過這個念頭,不明白一個十六歲的人,正值天真爛漫,身上怎麼會有一種閱盡滄桑的淒涼。
她輕咳一聲,再看去時,顧明珠已經收回手。
月言走近,道︰“小姐,我剛從二爺那回來,粗略看了襄北的幾本賬目,與總賬上是一致的。”
顧明珠道︰“賬本看不出眉目了,看來問題出在了鋪子上。”
月言說︰“目前來看,要麼有人造了天衣無縫的假賬本,要麼就是襄北生意真的不好做。”
顧明珠輕笑著︰“襄北的生意要是不好做,當初父親就不會將顧家的生意擴到此,布匹店的成本與利潤,行內誰不知曉,這當中定然有人做鬼。”
月言與她想法一致,點點頭,說︰“既然如此,我們明日去鋪子里一看究竟。”
正說話間,春兒端著盤子入內,道︰“小姐,我煮了姜茶,雖已開春,九州天氣尚冷,小姐初到可別病了。”
春兒端給月言一碗,捧了姜茶到顧明珠身旁︰“小姐,趁熱喝些。”
顧明珠聞著味有些辛辣,道︰“是不是沒放?”
春兒見她躺著,干脆蹲下,小口給她吹著,說︰“小姐昨日不是說牙疼嘛,我就放了一勺蜂蜜,小姐忍著些喝。”
說完一勺送到顧明珠嘴邊。
顧明珠無奈一笑︰“你這是要強喂我啊。”話雖這麼說,還是低頭喝了。
春兒說︰“春兒冤枉,初到這寒冷之地,仔細一些總是沒錯的。”話完又是一口送來。
顧明珠連著喝了幾口,姜的味道她本就不喜,無論春兒再怎麼哄騙,她一口也不願再喝,春兒只好作罷。
月言看著主僕二人,溫柔笑笑,將自己手里的姜茶一飲而盡。
翌日一早,顧明珠帶著月言跟楊九,顧承親自帶著幾人看了襄北城內的兩家鋪子,一切皆正常。
顧明珠提說要去外州縣看看,顧承有事在身無法陪同,便派了一個可靠的小廝帶路。
四人出了襄北城,晌午時趕到平靖縣。
之所以來平靖縣,是因為這里正是顧家生意虧損的布匹店就在此地。
馬車駛過繁鬧的街區,很快就在一家店鋪前停下來。
顧氏布匹的匾額高掛在上方,而鋪子門口排著長隊。
月言疑道︰“看起來生意很好,怎會虧損?”
顧明珠也很疑惑,道︰“楊九,你帶著月言去看看。”
“是。”二人跟在隊伍後面,排起了長隊。
顧明珠尋了家看起來還不錯的茶館坐下,將遮陽的斗笠取下,要了一壺茶,從二樓窗戶望去,正好能顧氏布匹店的情況。
顧明珠這幾日趕路都沒怎麼吃飯,嘴里淡得慌,她摸摸身上,沒找到銅錢,隨手掏出一錠白銀,喚來小二,說︰“剩下的去給我買串糖葫蘆,不用找了。”
小二盯著白花花的銀子,眼都直了,忙不迭道︰“小姐稍等,小的這就給你買去。”
顧明珠拖著腮等候,小二很快去而復返,買了兩串糖葫蘆,還帶了兩包點心,說︰“小姐嘗嘗平靖的團圓糕,這是平靖美食,外地人有許多慕名來買的。”
顧明珠目光帶著幾分好奇︰“你是如何看出我是外地人的?”
小二笑道︰“小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穿的又是南方獨有的雲錦,雲錦在我們這邊不時興,小的一看便知。”
顧明珠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雲錦雖是極佳的布料,但九州屬北,又靠湄水河,天氣寒冷,雲錦透氣,並不適合春天的北方。
顧明珠憑欄望去,手指敲打著桌面,隨意道︰“外面好熱鬧啊,小二,這是哪家的生意這麼好啊?”她語氣隨意溫婉,像是少女的好奇心在作祟。
小二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哦了一聲,道︰“這是顧氏布匹,他家的布匹料子在這平靖縣里算是數一數二的。”
顧明珠恍然大悟笑道︰“原來是顧氏布匹啊,怪不得生意這麼好。”
難得能見到北方的月亮。
顧明珠坐在搖椅內,透過窗戶望向夜空中皎白的月亮。
西北的月亮,原來是這個樣子。
顧明珠點頭道︰“二叔信任他,婉婉信二叔,那就有可能是底下的人手腳不干淨,既然爹爹讓我來,明日我便跑一跑九州的十一個鋪子,了解一下情況。”
顧明珠打小就聰明,讓她來查,顧承心里陰郁松了不少,說︰“你這丫頭,自小便染在商鋪里,大哥都夸你聰慧,由你來幫二叔,我也能松口氣。”
顧明珠笑笑,二人說起家中瑣事來。
夜。
北方晝夜溫差大,襄北又靠湄水,夜晚的風帶著刺骨的冰涼。
顧承听到了她的話,不過既然是顧明珠帶在身邊的人,他自然不會疑心,解釋道︰“錢三跟我多年,他不是這種人。”
月言靠上前,低聲說道︰“小姐。”
躺椅里的顧明珠輕輕搖著,木椅在安靜中發出輕微地響聲。
月言一進門,不由得頓住腳步。
二人在廊下走著,顧明珠說道︰“二叔,爹爹這次讓我來襄北,是為了襄北生意近年接連虧損一事,二叔可否將具體事宜同我說一說。”
提起襄北生意,顧承不由得嘆了口氣,說︰“說來慚愧,大哥將襄北生意交給我打理,我卻不善經商,連著三年虧損。顧家在九州共有十一個鋪子,涉及酒樓、布匹、胭脂水粉等,賬面流水巨大,可是都存在著情況不一的虧損,特別是荔城跟平靖的布匹店,去年一共虧損兩百多萬白銀,若不是酒樓同其他鋪子賺錢,只怕顧家在九州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顧明珠上前親昵的挽住他,道︰“二叔,他是誰啊?”
顧承道︰“這是店鋪的二掌櫃,負責襄北跟附近幾個州縣生意的大小事宜。”
顧明珠道︰“二叔送回的賬本我已看過,賬目倒是沒什麼問題,現在听二叔這麼說,此事有些奇怪,不知管賬的管事是誰?”
顧承道︰“總賬都是錢三記,我每日都要巡視各地鋪子,錢三能力不錯,對經商之術頗有見解,我便將他提上來,做我的左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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