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郁受重生後

第8章 法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岩城太瘦生 本章︰第8章 法事

    8

    ——再怎麼樣就把你送回冷宮去。

    這是扶容最害怕的一句話。

    每回秦騖在床榻上跟他說這句話,他都會害怕到發抖,然後馬上照辦。

    對這句話的恐懼,已經深深地扎進了扶容的心里。

    就算他在生病,他也一樣害怕,害怕秦騖不高興。

    此刻在扶容的夢里,他是浸在湖水里的,他以為周圍都是水,他偷偷哭一下,不會被看出來的。

    可是為什麼,秦騖還是發現了?

    扶容咬了咬腮幫子,忍住不哭。

    他動了動雙唇,好像是說了什麼。

    秦騖皺著眉,湊近去听一听。

    扶容喃喃道︰“喜歡殿下……我喜歡殿下……對不起……”

    秦騖皺了皺眉,古怪地看著他︰“病了還喜歡,怎麼滿腦子就想著這個?”

    其實扶容不是真的想說喜歡他,扶容只是下意識求饒,因為秦騖听他說這句話會滿意。

    扶容額頭出了汗,臉上還帶著淚,可憐巴巴的模樣,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喜歡,而是畏懼。

    秦騖抱著他的手松了松,扶容就從他的手中滑走,癱軟地倒在了榻上。

    平日里最有效的法子,在扶容生病的時候照樣管用,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秦騖看著他慘白慘白的臉龐,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逃離自己的掌控。

    這時,秦騖忽然發現,扶容咬著嘴唇,沒發出一點哭聲,可是他的眼淚就沒停過。

    扶容還在哭。

    秦騖強壓下心底古怪的感覺,用衣袖隨便擦一擦他的臉,隨後轉身下榻。

    “軍醫!”

    老軍醫連忙提著藥箱進來。

    秦騖指了一下床榻上︰“再看看,哭個不停。”

    “這……”

    老軍醫也覺得奇怪。

    他是治病的,又不是算命的,怎麼能靠診脈診出扶容為什麼哭?

    若要問扶容為什麼哭,不該問陛下嗎?

    雖然這樣想著,但老軍醫還是走到榻邊跪下,拿出脈枕,給扶容診脈。

    治刀傷劍傷是他的強項,內家醫學,他實在是不怎麼會。

    偏偏這時,秦騖又站在旁邊,緊緊地盯著他,等他診出個所以然來。

    老軍醫想了想,斟酌道︰“可能是……扶公子病著……太難受了,就哭了……”

    秦騖皺眉︰“他又不是三歲。”

    “這……”老軍醫苦苦思索,“看扶公子這模樣,是不是先前受過什麼刺激?”

    秦騖淡淡道︰“沒有,他昨晚很乖。”

    “或許是……”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哭聲。

    秦騖“嘖”了一聲,不耐煩地轉過身,大步走出去,掀開帳子︰“誰在外面哭?”

    守在門前的士兵回稟︰“稟陛下,是三皇子和六皇子。”

    就是那兩個回來吊喪的倒霉藩王。

    秦騖皺眉,周身氣息煩躁起來︰“他們哭什麼?”

    士兵小心回答︰“陛下讓他們給反賊魏王收尸,他們正在收拾,可能是……念及往日兄弟情義,所以忍不住哭了。”

    “死都死了有什麼好哭的?晦氣,傳朕的旨意,不用他們收拾了,直接把魏王的尸體燒了,軍營里不準見哭聲。”

    秦騖猛地放下簾子,走回帳篷里。

    忽然,他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扶容,好像想到了什麼。

    扶容這麼怕鬼,怕不是昨天夜里看見死了這麼多人,夢見自己被髒東西纏上了,嚇得直哭。

    秦騖的腳步頓了一下,隨後重新走了出去︰“回來。”

    前去傳令的士兵連忙跑回來︰“陛下。”

    秦騖斟酌道︰“去找兩個方士,給魏王還有那些死人超度。”

    士兵抱拳領命︰“是。”

    秦騖再次走回去,看著扶容可憐巴巴的模樣︰“這下總行了罷,見過笨的,沒見過這麼笨的,看見幾個死人就病成這樣。”

    正巧這時,扶容哭累了,不再哭了,又沉沉睡去。

    秦騖冷哼一聲,果然如此。

    老軍醫十分驚訝︰“陛下真乃杏林奇才。”

    “滾出去。”秦騖沒有好臉色,“庸醫。”

    老軍醫忙不迭提著藥箱退出去了。

    秦騖壓根不信鬼神,在扶容身邊坐下,用衣袖呼嚕一下他的臉,幫他把眼淚擦掉,然後喊士兵把自己批好的奏章抬出去,把新的奏章抬進來。

    秦騖的手下動作很快,沒多久,就找來了兩個方士。

    一場戰爭過後,本來就要清掃戰場,集中燒毀尸體,否則等天氣回暖,尸體腐爛,會有各種疫病。

    旁人原以為直接燒了就完了,沒想到陛下竟然會找方士做法事。

    仿佛昨天晚上,城樓上那個刻薄至極的陛下是假的。

    傍晚時分,士兵們在主帥營帳外稟報︰“陛下,兩位方士已經開始做法事了,道長們怕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驚擾了貴人,請陛下去看看。”

    秦騖架著腳,手里捏著一封奏章︰“朕不去,讓他們看著辦,弄得干淨點。”

    “是。”

    不遠處點起了火,火光熊熊,映在帳篷上。

    隱約還有方士念咒的聲音傳來,抑揚頓挫,一驚一乍的。

    秦騖扭頭看了一眼扶容,扶容睡得還算安穩,就是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秦騖把批好的奏章丟到昏睡的扶容懷里,站起身,大步走到外面。

    他掀開帳篷簾子,守門的士兵連忙抱拳行禮︰“陛下。”

    “嗯。”秦騖從喉嚨里應了一聲,朝做法事的地方望了望,若無其事道,“把批好的奏章抬出去,發回都城。”

    “是。”

    兩個士兵進去抬奏章,輕手輕腳的,不敢驚動床榻上的扶容。

    秦騖就站在帳篷門前,望著外面。

    兩個方士穿著雪白的寬袍大袖,舉著法器,在火堆前念著咒語,手舞足蹈的。

    秦騖皺眉,就這個?他們這是在做什麼?看不懂。

    扶容為什麼會信這種東西?果然只有笨得要命的人會相信這個。

    不多時,兩個士兵抬著奏章出來了。

    秦騖吩咐他們︰“去軍醫營多找兩個軍醫過來,要老一點的,輪流守夜。”

    兩個士兵應了︰“是。”

    秦騖放下帳子,走回帳篷里。

    帳篷里放著好幾個銅盆,原本盛的都是熱水,給扶容擦臉的、給扶容擦手的,還有一個是給扶容擦腳的。

    後來扶容漸漸睡熟了,秦騖也就沒有讓人進來換水。

    熱水都放冷了。

    秦騖就著扶容用過的洗臉水擦了擦臉和手,隨後換了身干淨衣裳,走到床榻前。

    天漸漸暗了,外面火光沖天,帳篷里也點著蠟燭,將秦騖高大的身影投在床榻上。

    似乎是察覺到了熟悉的壓迫感,原本睡得還算安穩的扶容蹙了蹙眉,搖了一下腦袋,好像是掙扎了一下,最後往被子里躲了躲。

    秦騖倒沒往自己身上想,只想著可能是外面方士做法,有點吵,扶容也被吵著了。

    他又被魘著了。

    秦騖回想了一下那兩個方士的動作,伸出手,在扶容身邊撢了撢,怒斥一聲︰“滾!”

    髒東西滾遠點。

    守在外面的士兵隱約听見他說話,連忙應了一聲︰“陛下可是有事?”

    “沒事。”秦騖轉回頭,繼續在扶容身邊揮揮手,壓低聲音,“滾。”

    話音剛落,秦騖也覺得這樣不太聰明。

    他轉過身,上了榻,按住扶容,不讓他再往被子里躲了。

    秦騖精壯的手臂橫在扶容的腰上,緊緊地抱著他,閉上眼楮,準備眯一會兒。

    扶容睡得不太安穩,在秦騖抱緊他的時候,抖得厲害。

    扶容不自覺抬起手,試圖推開秦騖,但是忽然又想起什麼,小心翼翼地縮回了手。

    秦騖閉著眼楮,準準地握住他的雙手︰“睡覺。”

    扶容大概听得見秦騖的話,或者能感知到他不悅的情緒。他窩在秦騖懷里,勉強冷靜下來。

    扶容仍舊陷在夢魘之中。

    他夢見自己在冷宮里。

    殿下坐在小榻上,寫好了一封密信,用米漿封口。

    扶容看著小半碗米漿,有點心疼,小聲說︰“殿下,少用一點,節省糧食。”

    但殿下只是朝他笑了笑,說他小氣鬼,然後把信封好,交給扶容。

    殿下淡淡道︰“你去林府,交給林意修。”

    “好。”扶容接過密信,把信好好地放進懷里。

    走出冷宮門口的時候,扶容摸了摸自己的衣袖,還有兩個銅板,可以送完信回來的路上,買兩塊糖餅吃,他和殿下一人一塊。

    秦騖催促他︰“你發什麼呆?還不快去?”

    “是。”扶容懷揣著密信,跑向宮道。

    這時,正在做夢的扶容有了自己的意識。

    他想起來了,這就是他被太監捉弄、掉進湖里的那天。

    他不想去送信了,不去了……

    扶容用盡全身的力氣抗拒,試圖讓夢里的自己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扶容急得出了一身的汗。

    終于,夢里的扶容仿佛有了他的意識,在遇到那群太監之前,轉身離開。

    扶容抱著信回到冷宮,秦騖見他回來了,皺著眉問他︰“怎麼這麼晚?”

    扶容在宮里迷了路,轉著圈躲避那些人,一直到了晚上,他才回到冷宮。

    扶容小心翼翼地對他說︰“殿下,我明天再去好不好?外面有……”

    秦騖皺了皺眉︰“你沒去送信?外面有什麼?”

    扶容小聲解釋︰“那群太監,他們欺負我……明天再去……我明天再去……”

    秦騖的眉頭皺得愈發深了,扶容不用听他說了什麼,也能知道他說了什麼。

    ——笨得要命。

    扶容不想听見這句話,他捂住耳朵,睜開眼楮,瞬間滿天的紅光映入眼中。

    帳篷里的紅燭燒了一半,忽然有燭花炸開, 啪一聲響。

    扶容被嚇了一大跳,無聲地張了張口,喊不出聲音。

    秦騖倏地睜開雙眼︰“醒了?”

    扶容還沒回過神,看見帳篷外面的火光,還以為外面現在是白天。

    燭花又一次炸開,扶容看見帳篷里點著的蠟燭,連忙要爬起來。

    冷宮里的蠟燭很費錢,要珍惜。

    現在都是白天了,不需要點蠟燭了。

    扶容費力地爬起來︰“蠟燭……”

    秦騖回頭瞧了一眼︰“怎麼了?”

    扶容小聲說︰“費錢……”

    秦騖哽了一下,別過頭去,沒有說話。

    昏迷醒來,旁的人喊“水,我要喝水”,扶容直呼“錢,我要省錢”。

    真要命。

    扶容想爬起來,但是生著病,又沒吃東西,手軟腳軟的,一個勁地在秦騖身上撲騰。

    秦騖轉回頭,按住他︰“別動了,再動我把蠟燭全點起來。”

    扶容被他訓了一嗓子,頓了一下,隱約反應過來了。

    他不在冷宮里了。

    這也不是冷宮里的蠟燭,不是他千方百計求來的東西,也不需要他來珍惜。

    這時,秦騖朝外面喊了一聲,立即就有士兵提溜著軍醫進來了。

    新來的軍醫給扶容診脈,扶容坐在床榻上,靠著軟枕,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

    看見士兵,他才反應過來。

    這是在軍營里。

    昨天晚上他被折騰了一晚上,然後就迷迷糊糊地想睡覺,大概是睡了一整天吧,他也不記得了。

    只有那些光怪陸離,但又無比真實的夢境,還在他的腦子里。

    那些都是他經歷過的。

    他眼睜睜看著,卻無力改變。

    新來的軍醫跪坐在榻前,給扶容診脈,皺著眉頭,小心斟酌。

    軍營里的軍醫都不太擅長看內家,更不可能僅憑診脈就診斷出扶容落過水,頂多看出他底子不太好。

    老軍醫剛被趕走,新來的軍醫生怕觸怒龍顏,斟酌著詞句,小心回答︰“扶公子已經好多了,吃點東西,再喝點藥,好好地睡一覺,等病好了,再慢慢調理。”

    秦騖問︰“要多慢?”

    “呃……這個……”軍醫頓了頓,“稟陛下,調理身體,自然是越慢越好。”

    秦騖盤腿坐在榻上,瞧了扶容一眼,冷聲道︰“該。”

    扶容坐在他面前,卻垂著頭,烏發披在肩上,也遮住了他的面容。

    軍醫假裝自己听不見,收拾好東西,就下去看人煎藥了。

    扶容看著軍醫,也學他的樣子,假裝沒听見。

    听見了,會難受。

    鼓起勇氣反駁了,會更難受。

    扶容被折騰了一晚上,學乖了那麼一點點。

    可是秦騖好像不想罷休,他按著扶容的腦袋,讓他抬起頭來。

    秦騖還想再訓他兩句,可是對上他漆黑的雙眼,冷淡的話到了喉頭,停了一下。

    但也只是停了一下。

    下一刻,秦騖和扶容同時開了口︰“笨得要命。”

    秦騖說得平常,這話對他來說,就是一句極其尋常的話。

    在他開口的時候,扶容張了張口,輕輕跟隨。

    對扶容來說,這也是一句很熟悉的話。

    或許他並不笨,他已經能準確猜到,殿下什麼時候會用這句話來說他了。

    秦騖瞬間變了臉色,冷聲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陰郁受重生後》,方便以後閱讀陰郁受重生後第8章 法事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陰郁受重生後第8章 法事並對陰郁受重生後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