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夏野的話令觀眾席上一片嘩然。
“什麼情況?綠甲蟲作弊了?!”
“他手上怎麼會有血?看起來像是被什麼咬了。”
“是不是有陰招啊,綠甲蟲的運氣那麼好,我早就覺得有問題了。”
有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里抓著格斗場的宣傳單,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面走,一直走到觀眾席的最前方,他狠狠抓著欄桿,朝著半空中大喊︰
“這里是格斗場!使陰招的東西滾出去!”
觀眾席上,覺得綠甲蟲有問題的人不在少數。能在這種時候來到格斗場看比賽的人,大多對機甲格斗如數家珍,即使沒有自己上過場,也看過幾百場比賽,對其中規律頗為了解。
只要多看上幾場綠甲蟲的比賽,就會發現其中的奇怪之處。
綠甲蟲的實力,非常一般。
好幾場比賽的上半場,張漾都被對手死死壓制,只是勉力維持,避免被判出局而已。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的實力與他目前的勝利場次並不匹配,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每每到了下半場,張漾的對手常會出現不同程度的操作失誤,平白無故露出破綻,讓他反敗為勝。
對此,第三區格斗場給出的解釋,是張漾屬于後期發力型選手,他的比賽時間越長,狀態反而越好,在他開始崛起的時候,他的對手往往已經乏力,無法再招架他的攻擊。
現在一看,事情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
觀眾席上群情激憤,無數人從座位上站起來,朝著半空中的屏幕扔出手中的空水瓶,透明塑料瓶砸在張漾的臉上,發出一聲聲脆響。
他們在喊著些什麼,場面變得很難控制。
數個兔女郎從各個側門走了出來,進入觀眾席之中,開始維持秩序。
選手通道前,池晝仍然站在原地。
“鬧成這樣,你管得住?”
他的語氣漫不經心,聲音听起來卻有些森冷。
上校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他看見池晝的眼神,落在了半空中的無機質光屏上。
屏幕上,夏野將他的手放了下去,搭在操縱桿上,淡淡的血色從他的手心沁出來,融入“鐵騎”灰黑色的操縱桿中,給冰冷的精鐵鍍上一層暗色。
他的皮膚很白,愈發顯得指尖血色刺眼。
上校說︰“沒查出張漾的事情,是我們失職。”
池晝只是瞥了他一眼,表情少有的嚴肅。
“他那是什麼東西?”池晝問,“這場還有多久結束?”
關心則亂,那絲血色浮現在夏野的皮膚上時,他的心猛然下墜。
滿目綠意的格斗場中,池晝仿佛嗅見血的氣息,一些破碎的畫面從他的腦海中涌出來,呈現在視網膜之上,好幾次出生入死,夏野站在他身邊,或是靠在他懷中,身上帶著血的氣味,不得不說他討厭這種感覺。
上校搖頭︰“我怎麼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我都說了,我們沒查出來。”
格斗場內,張漾的勝利場次有問題的事,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們暗中調查過,但始終沒有查出過什麼結果。
上校問過那些選手,他們只是說,後半場開始後,他們忽然覺得很困。濃烈的疲倦如同潮水,將他們緊緊裹住,不斷地拉他們沉入其中,不知不覺間,便成為了張漾的手下敗將。
這其中一定有詐,只是他們找不到證據。
池晝皺著眉︰“叫停比賽,他違規了。”
“命令已經發下去了,”上校說,“不過,我看他未必需要叫停。”
—
綠茵場上,張漾的表情很難看。
他沒有想到,夏野會揭穿他的招數。
又或者說,他沒有想到夏野會發現他的招數。
不入流的小花招,但是很有用。三區格斗場的老板給他搞來了這個好東西,據說是從黑市里花大價錢買來的毒蟲,只要被蟄上一口,任是誰都會昏昏欲睡,他帶著小東西出去打比賽,就沒有他贏不了的。
再強的人,也會有困頓的時候,那些人中了招,也頂多是覺得自己太累了,才會在比賽場上犯這種低級錯誤。
格斗場開始引入實況轉播系統後,他的小花招更是無往不利。
觀眾們看見那些原本強悍的格斗手在駕駛艙里昏昏欲睡,那噓聲都快把屋頂掀翻了。
當然,提出質疑的人也有,張漾統統都是一句話,他們要犯困,關我什麼事?
他這態度,對方自然覺得沒趣,觀眾們只是來看個樂子,又不會真的要為那些選手打抱不平,他們只不過是覺得,如果他的勝利不夠光明磊落,那麼會更有樂子。
張漾深信,只要不讓別人發現他的小花招,那麼,他就會在這場比賽里贏到最後,將赤霄紅蓮收入囊中。
當然,他不知道赤霄紅蓮是個什麼東西,他只是為了錢來的,一大筆錢。
有人說,只要成為冠軍,得到赤霄紅蓮,他們就會給他一大筆錢,有了那筆錢,他的後半輩子都能吃香喝辣,那些平時只敢站在店鋪外看看的豪華磁懸浮汽車,同樣不在話下。
只是……
他同樣沒有想到,他的小花招會在這里被揭穿。
張漾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半空中的無機質光屏。
耀眼的陽光下,無機質的屏幕流光溢彩,泛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
在那陣光暈中,夏野對他露出了一個笑,眼神里盡是諷刺。
明明說他的毒蟲蟄中了夏野,但張漾卻覺得,像是自己被毒蟲蟄中了一般,整個人都眩暈了起來,他難以思考,抓著操縱桿的手似乎僵硬了,連移動一下都覺得困難。
什麼情況……
張漾低聲嘟囔了一句,狠狠抓住了面前的操縱桿,他覺得奇怪,仿佛只是看著夏野的那雙眼楮,就已經感受到了強烈的精神威壓。
格斗場上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這場比賽已經到了尾聲。
綠甲蟲亂了陣腳,不甘心的沖了出去,只是,它沖得毫無章法,幾乎成了一條直直的線,劃過了綠茵場的中央。
它的目標是夏野。
夏野沒有動。
他定定的站在場地的另一端,鐵騎高大的身軀投下一層淡淡的影子,宛若一尊不動的神像。
洶涌的精神力正在從他的身上涌出來,壓制住毒蟲帶來的困意,與此同時,精神領域籠罩了整個格斗場,屬于黑暗向導的精神威壓沖向了張漾,正在以拉朽摧枯之勢,將張漾拉入敗局。
觀眾席上一片沸騰,他們看不見場內精神力的糾纏,但他們看得出來張漾的頹勢。
擋無可擋,退無可退的頹勢。
綠甲蟲的動作已經沒有了絲毫章法,完全是在胡亂出招,妄圖拖延失敗的時間,張漾的心里還存在著幾絲僥幸,若是他的毒蟲等會再起效果,令夏野昏昏欲睡,他仍舊還會有勝算。
只是,他的小算盤顯然是要落空了。
駕駛艙中,夏野露出了一抹笑意。
淺淡得像是月光,帶著說不出的冷意。
他的手搭在操縱桿上,細白的手腕上隱隱可以看淡青色的血管,手指縴瘦修長,握著操縱桿,將它一拉到底,靈巧的避開了張漾的攻擊。
張漾沖過來的時候,將綠甲蟲的馬力拉到了最大,此時,綠甲蟲的速度極快,以張漾的能力,已經沒有辦法完全控制它了。
觀眾們的尖叫聲中,綠甲蟲直直的沖向了舞台。
上一場比賽的場景重現,但觀眾們听說過上次比賽中夏野的策略後,對于這樣的危險,早已失去了警惕,他們的尖叫中帶著興奮,似乎正在期待什麼精彩反轉。
沒有人意識到這是一次真正的失控。
選手通道前,上校暴跳如雷,手背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十分憤怒。
他死死抓著對講機,朝著那端的人低吼︰
把他攔住!叫人上去把他攔住!
說罷,上校啪嗒一聲關掉對講機,雙手不自覺的背在了身後,神色陰沉的踱著步。
池晝不動聲色的問︰這次是真的事故了?
不然呢?我不信你看不出來,這家伙,他有那個本事?他完全亂了,就只知道往前沖,上校氣沖沖的說,頂多五秒鐘,不,三秒鐘,他就會沖到觀眾席上,到了那時候,這事兒就完蛋了。
上校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但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語氣里竟然藏著一絲慌亂。
格斗場向來是第一區有錢人們的消遣場所,觀眾席上的人非富即貴,尤其是今天,連總署都派了人來看比賽。
如果張漾真的搞出這種事故,後果不堪設想。
選手休息室里,林恪知張大了嘴。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的,他只知道他愣個神的功夫,綠甲蟲已經像瘋子一樣沖了過來。
選手休息室在舞台的正後方,只有一層玻璃與之相隔。
張漾繼續沖過來的話,他根本就躲不過。
林恪知的手按在了玻璃上,視線穿過綠甲蟲的肩膀,死死盯著後面的鐵騎。
這台由夏野駕駛的機甲,幾乎是場上唯一的希望。
—
夏野一直在觀察著綠甲蟲的行動軌跡。
他手心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為了與毒蟲帶來的副作用對抗,精神力幾乎全數釋放,沒有留下什麼余裕用以麻痹傷口,不過,這點痛楚,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
既不會影響判斷,也不會影響行動。
鐵騎以極其精準的步伐沖了出去,他連一秒鐘都沒有浪費,直接從側翼突圍,攔住了綠甲蟲往前沖的速度。
巨型機甲的手臂相撞,發出一聲沉悶的響。
通過與手臂相連的神經傳感器,夏野能感受到這次撞擊到力度。
如果是一個普通人坐在這里,恐怕手臂中的骨頭會盡數碎裂,只有身體素質經過強化的哨兵和向導,才能夠承受住這樣的沖擊。
在踫到舞台的前一秒,綠甲蟲的沖擊停下了。
夏野幾乎是將它困在了鐵騎的懷中,姿態強勢,緊緊的禁錮住了它,讓它沒有辦法再往前一步。
半空中的屏幕上,白色的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冷淡的眼中看不出什麼情緒。
他看起來一點不在乎觀眾們的歡呼,即使這一陣歡呼已經要將屋頂掀翻,觀眾們沉迷于類似的戲碼,認定張漾上想用他用過的招數,卻由于技不如人,在半路中被他降服。
如果你不用這種小花招……
夏野緩慢的說,他的聲音很淡,听起來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水,帶著點清爽的涼意。
可能會輸得慢一點。
透過駕駛艙內的收音器,他的聲音被擴散到整個格斗場中,令張漾的臉色愈發頹敗。
這是觀眾們第一次,听見他的聲音。
清冷淡漠,沒什麼感情的聲線,說的卻是這樣引人亢奮的話。
腎上腺素飆升的瞬間,鐵騎驟然抽出了背後的長刃,毫不留情的刺入了綠甲蟲的核心。
綠甲蟲的身上冒出了一層暗淡的煙,這是核心被徹底摧毀的證明。
主持人迫不及待的跳上舞台,大聲宣布︰這一場比賽的勝者果然是\"鐵騎\",不愧是我們的格斗場神話!
觀眾席上,歡呼聲如同潮水,在瞬間淹沒了整個格斗場。
無機質光屏中,夏野微微一抬下巴,算作是與觀眾打過招呼。
下一秒,他抬起手,關閉了實時轉播。
無機質光屏黑下去的瞬間,池晝從牆上取
等等!你去干什麼?上校在他後面追了幾步,叫道。
我去做什麼?
池晝連頭都沒有回,只留下一個背影。
去接我的向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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