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已經連續兩天沒給老太太請安，今天余言菱只能被迫早早起床了。
幸好這個時代也沒什麼夜生活，她睡得早，早點起來也能接受。
就是一大早的，空氣涼颼颼的，她特意多穿了一件披風，才跟著柳氏一起去老太太的院子里。
她們來得挺早的，老太太也才剛剛起來，見了兩人，她也沒個笑臉，估計是昨日知道余言菱給她寶貝孫女不高興了，也沒讓她們坐下，就想趕人。
不過沒等她們轉身，余言荷帶著幾個小姑娘大步進來，立馬讓老太太露出笑臉︰“祖母，昨夜可睡得好？”
來人衣著明艷靚麗，青春可人，老太太立即露出慈愛的笑容︰“有我家乖孫女陪我，自然睡得好，就是可憐你這孩子昨晚沒睡好吧？今早怎麼不多睡會兒？”
昨晚老太太頭疼，余言荷便衣不解帶的照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下的。
老太太可心疼了。
余言荷彎眸，並不在意的笑笑，上一世老太太是她的依靠，為她操碎了心，這一世她自然要好好待她︰“我睡得挺好的，祖母舒坦了，我自然也好心，怎麼會睡不著？”
跟老太太親昵完，她看向堂中的母女倆，眼眸閃過一絲暗芒︰“母親，二妹妹，你們陪祖母坐會兒吧。”
“就怕母親嫌煩。”柳氏含笑道︰“兒媳自然是巴不得的。”
老太太不想反駁孫女，便點頭，讓她們坐下，柳氏坐在左下首，余言菱跟在她後面一位，剩下的位置就被其他幾個女孩佔據，男孩在前院，只有余景這一個嫡出，其他的不討老太太喜歡，不能經常來後院。
這一大家子，真的是兒孫滿堂。
老太太心情越發好了，連帶著對柳氏都和善了不少，余言菱不想參和這些事，就把玩著手帕，用手指描繪著手帕上的花樣，估摸著自己能不能繡出來這樣的。
正想著，忽然听見有人喊自己。
她抬眸，就見余言荷正笑吟吟的看著她︰“二妹妹，過兩天有個詩會，姐姐知道你最喜歡這些，便想跟你一起去看看，可好？”
余言菱也笑了，吐出兩個字︰“不好。”
余言荷一愣，老太太也沉了臉，屋子里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都不見了，有些驚愕的看著她。
便是柳氏都有些怔愣。
——
余言荷看了眼老太太，有些委屈道︰“二妹妹，我沒去過這樣的地方，就想著見見世面，二妹妹這都不願意嗎？”
老太太也臉色難看道︰“你這孩子怎麼這般不近人情？不知怎麼教養的！”
柳氏臉色發白，緊緊捏著手里的帕子，正要給女兒描補。
就听余言菱慢吞吞道︰“祖母，不是我不願意帶大姐去，而是我自己去得也不多，不認識幾個人，更何況大姐素來不愛這些，做什麼非要去哪里？我怕她不自在。”
余言荷眸光閃閃，有些懊惱，倒是她想差了，只琢磨余言菱喜歡，卻不想她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極少去那邊，只是事到如今，只能硬著頭皮道︰“就是因為從未接觸過，所以才好奇，我想著馬上就要出嫁了，得多和姐妹們親近一下，不然等以後……”
余言菱似笑非笑︰“大姐是想和我親近，還是想將你未婚夫推給我？”
輕飄飄的一句話仿佛平地驚雷，屋內所有人都坐直了身體，目光灼灼的盯著她。
柳氏看了眼女兒，沒有說話，但已經不復之前的慌張。
余言荷一驚，眉心狂跳，暗道不好。
老太太更是厲聲呵斥︰“你胡說什麼？！”
“祖母，我可沒胡說。”余言菱委屈的癟嘴︰“前兩天父親還叫我去書房說讓我給大姐替嫁，因為大姐不願意嫁侯府去，父親又怕得罪侯府，拉我當墊背的，我不同意，昨天去重光寺，大姐還把我往未來姐夫懷里推，幸好我力氣大，把她推過去了，不然這名聲可不好咯……”
“你！你住嘴！”余言荷沒料到她居真的敢說出來，臉色發白氣急敗壞的尖聲想要打斷。
哪知余言菱根本不理，倒豆子似的全都說出來了，最後還不忘陰陽怪氣一番，讓她臉色一陣青白。
老頭頭更是驚怒交加，滿臉的難以置信。
她年事已高，為了養生，府中事大多都是兒媳婦和管家處理，當初余言菱在書房門口鬧的事也被余箴第一時間按下，大家私底下說說，但沒人敢明面上來到老太太面前嚼舌根，說她最喜愛的孫女壞話。
以至于她還是第一次知道替嫁的事。
老太太強忍著听完看向大孫女，便見她一副心虛眸光閃躲的樣子，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你、你糊涂！”老頭頭巴掌都揚起來，恨不得打過去，但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孫女，又孝順，她舍不得，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余言荷縮了縮脖子，可都到這一步了，她也顧不得許多，往地上一跪，抱著老頭頭膝蓋哭道︰“祖母，我真不想嫁過去，求祖母疼我！”
余言菱眉頭微挑，對余言荷這不顧場合表示非常鼓勵，就該這樣，大大方方的來多好啊。
一扭頭再看其他小姑娘，臉都嚇白了，慌得不行。
一個家族女子的名聲都是一榮俱榮，余言荷要是真做出悔婚的事，她們也好不到哪去。
果然連一向疼愛她的老太太嚇得直捂余言荷嘴巴，驚慌的看向周圍，呵斥道︰“你閉嘴！”
這一看，老太太都慶幸，她喜歡清靜，丫鬟婆子不多，就幾個孫女，她忙對貼身嬤嬤使了個眼色。
王嬤嬤立馬上前將柳氏和余言菱等幾個小小姐都請出去，其他丫鬟婆子也給帶到院子里敲打。
——
不過眨眼，屋內只剩下祖孫二人。
老太太這才松開手，恨聲道︰“當初這門親事還是你要過來的，如今又不願意嫁，你這是什麼意思？”
余言荷也悔啊，早知今日，當初何必招惹蕭羿，可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她只能紅著臉道︰“祖母，我已經有喜歡的人，非他不嫁，強行把我嫁過去，那不是結成怨偶嗎？”
老太太冷聲道︰“趁早斷了！”
余言荷面上羞意褪|去大半，咬牙道︰“孫女已經把身子給那人了，斷不了！”
“你說什麼？”
老太太懵了一下，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好一會兒才意識到孫女話里的意思，當即腦子仿佛被棒槌敲了一下，砸得她滿腦子都是嗡嗡聲。
身子已經給那人了？！
老太太緩過神，看向余言荷的眼神又恨又惱，她這麼疼愛的孫女沒想到是如此寡義廉恥之徒，敗壞家風，做出此等丑事，家族顏面何在？她如何去底下見余家列祖列宗？
只是她還有理智，沒有對她說什麼，而是沖著外頭喊了一聲，王嬤嬤快步進來，老太太便指著余言荷︰“帶她進去看一下。”
不用說得直白，王嬤嬤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她領命帶著余言荷進去，余言荷小臉通紅，但想到自己的計劃，還是跟上了，不多時，兩人出來，一個臉更紅了，一個臉色怪異，對著老太太點點頭。
老太太眼眸一厲，先讓王嬤嬤下去，再對余言荷招招手。
余言荷沒防備，下意識過去，驀的，“啪——”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響起，老太太聲音潛藏著極大的怒意︰“混賬東西！”
“你做這件事有想過家族嗎？有想過你幾個妹妹嗎？！你、你怎麼能這樣做？！”
余言荷被這毫不留情的巴掌打得臉都甩出去，臉頰發麻，嘴角隱隱有鐵銹味，她又羞又愧還有些惱怒，可听見質問，又哽住。
這個事她本不想牽連老太太。
老人家年紀大了，受點刺|激萬一出事可怎麼辦？
可事到如今，她緩了緩被打蒙的腦子，繼續說︰“祖母，孫女不孝，只是事情已經發生，我不可能嫁過去的，只有二妹妹與我一般，能替我嫁過去，否則整個余家怕是都要遭受非議。”
替嫁和失|身，自然是後一個更加嚴重。
一旦罪名坐實，那整個余家的女兒怕是都難嫁出去。
余家這書香世家的名聲也徹底保不住。
替嫁到時候還能糊弄一下旁人。
老太太重視家族，重視嫡庶，重視規矩，自然更是明白這些，氣得指著她的手指都在發抖，怨聲道︰“你、你真的要氣死我啊！！！”
“祖母~你就依了我吧。”余言荷也哭了，哀求中解釋道︰“將軍府榮光太過，盛極必衰，不是一個好去處，和將軍府聯姻，對余家不利，還不如讓二妹妹嫁到侯府，大家都好。”
老太太恨恨的捶打她，可剛剛已經下了狠手，這會兒被氣到了，反而有氣無力，也沒多重，打了兩下，她也沒力氣，沉默了許久啞聲問︰“那你妹妹怎麼辦？”
“她這樣替嫁過去，你可想過她日後怎麼活？你的其他妹妹也會被這件事連累，雖不至于你這麼嚴重，可到底要被指指點點，你二叔正在給幾個孩子相看人家，這事一出，怕是沒幾家願意跟咱們結親。”
她雖然最疼余言荷，可不代表能將其他孫女視作草芥，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有的肉多，有的肉少而已。
她真這樣做了，怕是死了都不敢閉眼。
余言荷心髒一抖，忙道︰“二妹妹長得好看，蕭羿最喜歡長得漂亮的女子，一開始或許不願意，可爹會幫忙周旋，假以時日，一定可以讓蕭羿喜歡的！”
老太太懶散的抬了抬眼皮，余言荷忙討好一笑，水汪汪的眼楮看著可憐又可愛，是她養了十幾年的姑娘。
她沒說話，疲憊的揮揮手，讓她離開。
余言荷本不願意，可看見她臉上的倦色，還是起身離開，一直一步三回頭，抽噎聲不斷。
過了一會兒，老太太院子里的王嬤嬤去了主院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