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過來，已經是醫院。鐘媽媽和阿甦都在。琴音安靜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無數的往事，如走馬燈一&nbp;般從腦海里放過。
鐘媽媽兩個眼楮都是紅腫的，看到琴音醒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忍不住又哭起來“琴音，你怎麼&nbp;了？你嚇死媽媽了。”
琴音看著她。媽媽。這個面目慈祥的女人，是她的媽媽。她還有爸爸。在美國。是的，還有眾多的姐妹&nbp;。現在，她有一個美滿的大家庭。有很多的親人。她們都愛她，關心她。媽媽，她的媽媽，疼愛她，從美國&nbp;到中國，只為陪她。
琴音微微地笑起來。輕輕拍鐘媽媽的手“媽媽，我沒事兒了。你別擔心。我現在好好的了。”
鐘媽媽擦了眼淚，點著頭“已經做了全面的檢查。醫生說很健康，你只是受了刺激。孩子，受了什麼&nbp;刺激？告訴媽媽，你暈倒在陽台上，頭還撞破了。究竟怎麼了？”
琴音搖著頭“沒怎麼，媽媽，我只是突然就頭痛，痛得厲害。不過現在沒事了。”
阿甦站過來，彎下腰，擔憂地看著她。琴音看著他。圓圓的臉，漂亮的眼楮。他如果再戴上大檐帽，就&nbp;更顯得娃娃氣了。她輕輕地笑起來。她原來是認識他的。早就認識他。他把摩托車攔在車前面，他讓她離開&nbp;高速路，然後，她發動了車子，把他的摩托撞翻在地。狂 而去。然後，他扣了她整年的分，罰她的款。
琴音安靜地看著他，然後笑起來。多麼荒唐，她差一點要和他結婚了！
甦武被她這突然綻放的笑驚住，她笑得很美，可是眼神卻那樣的陌生！她安靜地看他，就像看穿世事一&nbp;樣，平靜而安寧。陌生到他根本不認識的神態！
“琴音，你還好嗎？”甦武僵住，甚至不敢去握她的手。她不像琴音！她的目光完全變了！
“還好。謝謝。”琴音微笑著，甦武僵硬地點頭。她說謝謝。她連和他說話都變得客氣起來。
琴音坐起來，摸一摸頭。頭上還貼著紗布。
鐘媽媽出去熱雞湯了。“阿甦，我頭上的傷嚴重嗎？”琴音摸著頭問。
甦武站在窗前發呆，琴音忽然叫他，讓他吃了一驚，回過頭來，心里有驚喜。她叫他阿甦。她還是她，&nbp;剛剛，是他的錯覺吧？
“醫生說休息兩天就好了，沒有縫針，頭皮被撞玻了，不要緊的。”甦武在病床邊坐下。
琴音安靜地看著他，忽然抬起手來，輕輕拔他額前的亂發，輕聲說道“阿甦，你是個好人。做我的弟&nbp;弟好不好？”
“你！”甦武猛然站起來。氣極反笑“你比我小，我怎麼做你弟弟？”
琴音飛快地拉住他，把他拉坐在床邊，有些落寞地笑著“我開玩笑呢。我記得那個婚約。”
甦武不說話，有些氣呼呼地看著她。琴音抬頭望他，輕輕地搖頭“阿甦，怎麼辦，我把琴音弄丟了。&nbp;我找不回來了。找回來的，不是琴音，怎麼辦？”
“你胡說些什麼呢？”鐘媽媽端了湯進來。
甦武看著她。抓住她的手“琴音就是琴音，一直在這兒。怎麼會丟？你別亂想了。”
琴音輕輕將手掙脫出來，淡淡地笑“我要好好地想一想，你工作很忙吧？你先回去吧。”甦武回過頭&nbp;來看琴音。以前，她從沒有問過他的工作。她從來沒關心過這個。
甦武默默出去。臨出門轉頭“我晚上來看你。”
琴音笑著點點頭，目送他出去。
鐘媽媽把湯端到床邊，琴音接過來自己喝，眼楮亮亮地看著鐘媽媽“媽媽。”
鐘媽媽應了一聲。琴音卻似乎叫得不過癮，入下碗來，握著媽媽的手“媽媽！”叫得情深意切。
鐘媽媽笑起來“老叫什麼？。”
“媽媽，”琴音一把摟住她。把頭靠在她肩上“你不知道，媽媽，有你在身邊，有媽媽爸爸，生活是&nbp;多麼美好。”
“怎麼了，突然來了這麼多的感慨？”鐘媽媽笑著，輕輕拍她“你嚇著媽媽了。還好沒什麼事。”
琴音坐起來喝雞湯，喝了一半，又停下來，問“媽媽，我看到的那個相框，是誰的照片？”
“那個被你踩懷的相框？”
“我把它踩壞了？”琴音一下緊張起來。
“沒有，玻璃碎掉了。”鐘媽媽看著她“也不知道你從哪兒翻出來的照片。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nbp;那是你小姨的照片。”
“我小姨？我沒听說過？”琴音望著媽媽。心頭卻悄悄地激動，雲翻浪涌。
“很久沒人提過了。”鐘媽媽嘆一口氣。“你小姨叫王靜梓，和媽媽一起在翠湖城長大。她是個勇敢又&nbp;快樂的姑娘。年紀輕輕就考上了警官學院。那個年代，女生能考上警官學院，多不容易啊。我去美國後，和&nbp;靜梓聯系少了，外婆和她一直住在這里，有一段時間，听外婆說，她交了一個男朋友，但外婆似乎不大同意&nbp;，因為那個男孩子，似乎並沒有一份固定的工作。靜梓很固執，為這件事情和外婆吵了一架，還搬出去住了&nbp;。外婆是老一輩的，對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懷，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認那個勾引了女兒的女婿。但後來，突&nbp;然就听見噩耗，說靜梓在外面住的房子在火災中被燒毀。靜梓也沒有逃脫出來。”鐘媽媽嘆著氣。
“你外婆為這件事，後悔了一輩子。靜梓出事之前，還曾回來過，還被外婆罵。誰想這樣走了，就再也&nbp;回不來了。外婆後悔啊。無論我們怎樣勸．都不肯去美國，說要在這里守著靜梓，不讓她孤零零一個人。”
琴音靜靜地听，眼里蒙起一層水霧。“那個男孩，後來怎麼樣了？”
“你外婆去找過他。想來，他是愛極了靜梓，又恨極了你外婆的，恨得入骨。如果不是外婆的阻攔，也&nbp;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靜梓也不會那樣離開。你外婆去找他幾次，他都避了不見。再後來，就徹底地搬走了&nbp;。我們听說靜梓曾經和他生過一個孩子，不知道孩子有沒有葬身火海。也偷偷找過幾次，但房子燒了，人也&nbp;走了，又沒有個固定的工作地，到哪里找得到一點音訊？關于孩子的事，根本不敢告訴你外婆。怕刺激了她&nbp;，更是沒法兒心安。”
“媽媽！”琴音抓住鐘媽媽的手，抽泣不止，眼淚浸濕了她的衣袖。
“琴音，你怎麼了？”鐘媽媽搖著埋頭哭泣的女兒。
琴音抬起頭來，眼淚還掛在臉上，滿臉傷悲“媽媽，我听了心酸，靜梓，小、姨，她，她太可憐了。&nbp;”
“是。”鐘媽媽點著頭。“我可憐的妹妹。就那麼不明不白地走了。那個相框，應該是搬走前遺落在家&nbp;的。你外婆舍不得丟她的東西，全部都搬到閣樓里擺著，就被你翻出來了。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說著&nbp;眼框也紅了“如果靜梓還活著，也該是一把年紀的人了。”
琴音呆呆看著鐘媽媽“媽媽，你和小姨，長得很像吧？”
“像啊。”鐘媽媽點著頭。“親生的姐妹，怎麼不像呢？”
“如果小姨的孩子還在，應該叫你姨媽，是吧？”琴音深深地看著鐘媽媽。
“當然。可是那個孩子，也許早和她媽媽一起走了。”鐘媽媽傷感地嘆氣，又有些不放心地看著琴音，&nbp;“琴音，你沒事吧？怎麼會問起這些？”
琴音逃開鐘媽媽的眼光，望著窗外，幽幽地嘆“我只是看到那張照片，又听了這些故事，覺得好感慨&nbp;。媽媽，他們，真是很可憐。”
“都是過去了幾十年的事了。如果是今天，也許不會這樣。”鐘媽媽站起來去端雞湯“都涼了，快喝&nbp;吧。”
琴音乖乖地喝雞湯。看著鐘媽媽轉過去的身影，淚流滿面。媽媽！姨媽！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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