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子善接到了臨時自川城來的急電，需要立刻趕去處理緊急事宜，做為助理，阿京自然要同行。沒有做&nbp;太多準備，如上一次去川城出差。阿京拖著小行李箱跟著路子善一道上車。
原以為應該是要去機場的。車卻開離了市中心，直往郊區駛去。阿京很納悶，卻聰明的閉口不問。讓她&nbp;超級頭大的是，路子善居然暈車。坐上性能穩定，噪音極小，幾乎沒有顛簸的新款奧迪，還沒走得幾公里，&nbp;老頭兒就開始臉色煞白。阿京手忙腳亂，幫忙掐中指貼耳穴，還從零食中找出一包酸話梅來。又在途中找了藥店，買了暈車藥。
幸而路途不遠，兩個多小時開進了一家農場。阿京進了農場被高高的樹林子圍起來的院場里，才赫然發現&nbp;，里面竟有個小小的停機坪。上面停了兩架小型直升機。單行道果然是有錢有勢。
坐專機趕到川城。從地下停車場的秘密通道進入基地。阿京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在拍電影。原來這些神秘&nbp;組織果然以這樣的特殊隱秘的方式存在。
站在扁圓形的大廳里，阿京甚至懷疑是不是進了外星人的飛碟？或者穿越時空進入到未來時代的科技城&nbp;？起起落落的小門。穿梭忙碌的藍衣工作人員。一切安靜而忙碌。一路上不斷有人見到路子善恭敬地打招呼&nbp;。
阿京有些窘。路子善背著兩個手，穿著青衣短褂，猶如清朝遺老。她卻拖著一個紅色的行李箱，穿著淺&nbp;粉的休閑裝，一老一小走在一起，頗為滑稽。她看起來，更像度假的游客。好在一路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nbp;並沒有人多看一眼。想來是紀律嚴明。
跟了路子善坐電梯到九樓。長長的過道鋪著地毯，放著郁郁蔥蔥的盆栽，一邊是明亮的弧形玻璃牆，另&nbp;一邊是獨立的房間，猶如五星級賓館的觀景客房，明亮寬敞，涼風習習。
路子善掏出一串鑰匙來開了門，本來全部是了指紋鎖，但他用不慣也看不起那玩意兒，手下人便只有單&nbp;獨給他配了鑰匙。阿京跟了進去。是一個大套間，有客廳，兩個臥室。廚衛浴一應俱全。
路子善還沒落座，便有工作人員來請，腳不沾地地走了。臨出去時對阿京甩甩手，做著鬼臉“乖徒兒&nbp;，隨便轉轉，這里面好玩著哩。”
阿京放下行李，休息了一會喝過兩杯茶，吃光了茶幾上擺著的鮮荔枝，看了一會兒電視，路子善仍沒有&nbp;回來。百無聊賴，便下樓來轉。
大廳中人來人往，阿京出了電梯口，看著繞廳排列的眾多小門，一時不知道往哪里去。貿然闖入哪一道&nbp;似乎都不適宜。正在猶豫間，正北門大開，一個男子穿著風衣大步進來。阿京立刻高興起來，有些忘情，揚&nbp;了手叫著；“安子！”
路安揚頭看到她，微微一笑，四周在這一刻卻立刻安靜下來。在大廳中走動的工作人員竟然都如電影的&nbp;特寫鏡頭一般全停下來往阿京這邊看。
阿京有些莫名其妙，在數十道目光注視中有些不自在。伸手摸摸自己的臉，沒長出花兒來。剛剛不過是&nbp;叫了一聲路安，理應沒出什麼錯。如何突然間得了這麼多注目禮？
路安大步走過來。幾乎是兩秒之間，一切又恢復了正常。有人向路安打招呼，叫著安哥。眼神便在收回&nbp;時微微地向阿京瞟過來。
看得出來，路安很受這些人的歡迎和崇敬，尤其是異性。瞟過來的目光中有疑惑和探詢。一多起來，阿&nbp;京便不舒服了。
“你要去哪？”路安問她。
“師父沒在，我一個人無聊。先上去再說？”阿京恨不得立刻出了這人來人往的大廳。
路安按了電梯，兩人一起進去，直上九樓。
阿京長吁了一口氣。路安好笑地看著她“怎麼了？很緊張？”
阿京笑笑，眨眨眼“單行道的人，很仰慕你吧？剛剛，怎麼感覺像進了曹營？”
跟安淡淡笑起來，伸出手來，極自然地摟住了阿京的肩。輕輕緊了一緊。
阿京一百個不自在起來。他這樣的輕松，隨手就摟過來。仿佛完全是無意。寬厚的肩，很溫暖。似乎能&nbp;感覺到那顆健康的心在胸腔里騰騰地跳。阿京止不住地心猿意馬。呼吸困難起來，臉也暗暗地紅了。
叮！還好，電梯到了！走廊里清新的風吹進來，阿京率先跑出去。脫離了身後那片氣場，這才輕松下來&nbp;。要命！我怎麼了？阿京輕輕地在心里哀叫。路安也可以算得是自己的師兄吧？以前不也時時牽手麼？他不&nbp;就是這個樣子麼？有些霸道和突兀，還算溫柔和體貼。怎麼現在就感覺不自然了呢？要命啊。阿京很想在牆&nbp;角抱頭蹲下去。
“又發呆了？”路安靠牆站著，靜靜審視她。面前的女孩正低著頭，眼楮盯著地毯，臉上神色變幻，似&nbp;乎正竭力懊惱什麼。
“還好。”阿京答非所問。都不敢再直視路安的漂亮眼楮，慢吞吞往路子善房間走去。
“你不是悶麼？又要回去了？”路安跟著她。
“哦。”阿京呆了一呆。從剛剛的無措中回過神來。轉頭望著路安笑“這里好像又秘密又森嚴，沒有&nbp;什麼好看的。要不，我們還是去陳列室看看？”
“你確定？”路安看著她。
“我想去看看爸爸。也許還會有更多照片。”阿京低下頭來。
路安不再說什麼，伸手來牽著阿京，出了房間，順走廊走了一段，轉過彎，面前出現三條岔路，分別通&nbp;往另外三幢樓。不知從外面看起來，這樣的建築像什麼？螃蟹的爪子？
阿京猜著，路安拉她上了一條岔道，爬了數級的消防梯，便到了當日進來的陳列室門口。
開了門，阿京並不著急去那天看的那幅照片前。繞著整個大廳巡視了一圈，略有些失望，看來只是那一&nbp;張。不過想想也是，單行道數十年來，出了多少英雄好漢？能留照在陳列室名垂千古，已是莫大榮幸，又怎&nbp;麼可能有很多張？
邁步到父親的照片前，阿京緩緩把手撫上冰涼的鏡面中那年青的面龐，心里輕輕地叫著爸爸，爸爸，&nbp;我來看你啊。你想不到我會來這里吧？
低下頭來，想起十六歲以前的快樂歲月，想起和父親一起釣魚爬山，在草地上翻著筋斗，想起小時候被&nbp;父親舉在手里轉圈，想起父親一聲聲喚著她小鏡子，小鏡子。
悲傷便如細細密密地雨一般淅淅瀝瀝在心里下，濡濕每一個角落。再也見不到了。這麼多年，再也沒有&nbp;那個溫暖的懷抱，那雙含笑的眼楮，那份親切的注視。
“爸，爸，爸爸。”阿京輕輕叫出聲來，把自己的臉貼近冰涼的鏡框。淚水悄悄地滑下來。那樣突然地&nbp;離去，從此在心里，種下永遠的懷念。如果懷念可以收割，思念和悲傷的果實早已堆滿阿京的心房。
路安遞過一片紙巾。阿京接過來，吸吸鼻子，擦去眼淚。默默地望著照片里的父親。父親笑得開心，眼&nbp;神如天空一樣清澈明淨。疼她愛她的爸爸，曾經有過叱 風雲，意氣風發的青年時代呢。是驕子和精英，一&nbp;定也如現在的路安一樣，受人仰慕，被人注目吧？
“還好嗎？”路安望著她。
阿京點點頭。笑笑，眼中有熱切的感情“我為有這樣的爸爸驕傲。”
路安笑著揉揉她的頭發“宋伯父也會為有你這樣堅強的女兒開心。”
我堅強麼？阿京在心里嘆氣。
“坐一會兒。”路安盤腿在地毯上坐下來。
阿京也在父親的相框下坐下來。弓起腳來，靠著牆壁。地毯是黑綠色的，如大片的草地。路安隨手拿了&nbp;陳列台上的一個搖控，按下去，整個大廳響起輕柔的音樂。
“我小時候，經常和爸爸去爬山。站在山頂上，看山下良田萬傾，溪流像玉帶一樣在田野里繞行。一棟&nbp;一棟的房子在綠樹叢中露出屋角飛檐。真的很美。有一次上了山頂，卻下起小雨，我們沒帶傘。爸爸就在松&nbp;樹上用松枝壓摞著，搭腔一個小棚。我們爬上樹，坐在那個樹棚下吃媽媽坐的小蔥餅，在細細的雨里看煙鎖&nbp;森林，風搖松濤，真像仙境一樣。”
阿京絮絮地說，仿佛又回到小孩，和父親一起站在山頭，吹著山風，只差吟詩一首，指點河山。一邊說&nbp;著，一邊想著，禁不住微微笑起來。
“山光水色怡人又養性。”路安接口。“很小的時候，媽媽帶我去公園，玩一會兒球，在草地上放風箏&nbp;，然後去跳蹦蹦床，有時候，就去打氣槍。贏一些小小的禮物。但是，後來去學功夫，便沒有了這樣的樂趣&nbp;。每天在山上練習，晨鐘暮鼓，松濤也有，林海也有，犯了事，就被責罰著在山邊盤腿坐四五個小時。有時&nbp;候，可以看到山谷里老鷹來來回回地盤旋。連草地上有多少只蚱蜢，都被我數得一清二楚了。”
“你幾歲就去學功夫？是在深山里麼？”阿京有些驚訝。
“六歲多一點。”路安笑笑。“也算不得深山，不過是師父喜歡清靜，在山頭蓋了小小一座廟，每天早&nbp;早地去練習，練習完了，背著書包上學。然後，每個月都盼著媽媽過來，帶許多好吃的，那時候便可以好好&nbp;放幾天假，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一直呆了很多年嗎？”
“四年。”路安笑笑“但那段時光是記憶里最美麗最懷念的。其實，後來回了城，反而忙碌，沒有時&nbp;間真正陪著媽媽。一轉眼，就過了很多年。”
他有些悵然。阿京也沉默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這樣的傷痛，總是因為遲悟而倍感心&nbp;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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