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縣城里八點後路上人就少了，零零星星的幾輛車開過，剛抄近道從弄堂出來的姜暖暖，一身黑色網紗小裙子從陰影里出來，車子呼嘯而過。
不顯眼的小半個身子被水濺濕，她抖了個哆嗦，望著快車離去的方向愣了幾秒，才嘆了口氣加快步子走。
一路往大院小跑的路上，姜暖暖看見前面季閆森騎著自行車，從路燈下過去的身影。
他沒直線回大院，而是在百米遠外的路口處停下，轉頭往一側看去，停留幾秒後便丟了自行車往里沖。
只有一米六幾的他猛地拉開撲在劉雪身上的紅發男人，朝著對方臉上就是一拳頭，力氣不小，打的人連連後退兩步。
季閆森護在劉雪面前，仰著腦袋，指責道︰“人家說了不願意了，你在干什麼！”
“關你這小屁孩什麼事？”男人摸了下嘴角，陰惻惻的看著兩人，“那是我女朋友，給我摸一下怎麼了？”
季閆森難以置信的回頭，“你找遛街子處對象？”
“不是我。”
話說了一半，劉雪驚恐的握著衣襟，領口幾顆扣子都崩掉了，打著哆嗦朝對面的男人喊，“我是跟你交往了，可又沒說要這樣。”
原來從上次電玩城男人給她遞紙擦眼淚，又是後續的攻勢下，劉雪半推半就的竟然同意了跟比自己大了快十歲的男人處對象。
“小丫頭片子裝什麼純呢，飲料和游戲幣白送給你的？”男人往前走了兩步，高出季閆森一個頭，抬起手臂給他展示自己手上的繃帶，“還有，知道這傷口咋來的麼？”
季閆森︰“我怎麼知道。”
男人冷笑，“我女朋友跟我說給電玩城打舉報電話的人住這，就是那個高個子的男人舉報的，我就把事跟人家老板說了。”
“結果你猜怎麼著，搞錯了，人壓根沒舉報，你說這是整的，還能是誰舉報栽贓的？”
劉雪目光閃爍，將頭埋的更低了，“不是我，當時他打電話說要舉報，很多人都听見了。”
季閆森還是擋在她面前，“不關我們的事。”
男人哼笑一聲，“劉雪家里最近怎麼突然買了新冰箱新電視？這衣服鞋子也是新的吧？咋的，你父母一個干鐵路，一個在家當煮婦，就賺那麼幾個錢，是突然提前小半年過年了？”
劉雪抖了個機靈，抬起的小臉嚇得沒有一絲血色，“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不是都說了我是遛街子了麼？小弟眼線多著呢，怎麼不知道？”紅發男人摸了摸綁著繃帶的手臂，“現在上頭有人在查這事，本來今晚你讓我弄了，我也就不告訴別人，這頓打挨也挨了，總歸是替女朋友擋的。”
“現在麼。”男人放下手，“你自己過來跟我再待一會，還是跟這矮冬瓜走？明天你家打舉報栽贓人的事被我給捅出來？”
季閆森心里有很多話想問，但還是回頭跟劉雪說︰“跑！”
哪知道她真的被唬住了，就怕這事真的給整個大院里的人知道了。
“我”
她不敢走，哭喪的臉表情猶豫。
紅發男人看出來了，笑著要過來拽人，結果被季閆森的拳頭擋著，死活不讓他靠近。
好歹都是一個院子里的，他也不能真讓人出事了。
這種心態徹底惹惱了對方，仗著身高優勢，男人迅猛的一拳頭就揮在了季閆森的臉上，他一下滾到泥水潭子里，又忍痛起身去抓男人的胳膊，“放手！別抓她！”
劉雪嚇的尖叫。
“他媽的！煩人的小鬼，揍死你丫的。”
拳頭擊肉的悶響。
已經旁听許久的姜暖暖走到巷子口，冷眼看著被揍趴在地上快被掐死的季閆森，還有旁邊只知道哭的女孩。
良久，她轉頭，朝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大聲喊道︰“這里有人打架！快報警抓人！！”
聞聲，壓著季閆森狂揍的紅發男人倏然抬頭，低罵了句操，迅速起身朝著姜暖暖跑來。
她堵著巷子口的身子被對方重重一推摔在了地上，本來就半濕的裙子，這會直接被泥水染透了。
膝蓋和掌心摔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她皺著眉爬起來。
劉雪睜大眼珠看著她，“你，你什麼時候來的。”
姜暖暖隨意理了下翹邊的髒裙，“有一會了。”
“那你，你都听見了？”她的聲音顫的不像樣。
早就有所懷疑的姜暖暖一點不想搭理她，一瘸一拐的朝季閆森走去。
在男孩朦朧的視線里，一只染了泥的手伸了過來，耳邊傳來的聲音掩蓋住了嘶啞難听的哭聲，輕靈動听。
“還能起來麼，握我的手腕。”
他費力的抬手去夠她，借著力慢慢坐了起來。
“謝謝。”
姜暖暖對著掌心吹了吹，“沒事，我走了。”
劉雪撲上來攔住她，死死握著她的胳膊，哭著求她，“暖暖，暖暖你別告訴你鄰居好不好，你別告訴他們，我只是，我只是想要個跟你一樣的裙子和皮鞋，我媽媽一直不肯給我買，所以我、我就想了這麼個辦法。”
“你爸爸是干鐵路的？”姜暖暖只是反問了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劉雪含淚點頭。
姜暖暖掙開了她的手，拍拍她的肩，“回去洗洗睡吧。”
劉雪懵了下，“意思是你、你不說？”
姜暖暖勾了下唇，“還用得著我說嗎？今天天氣涼，回去洗洗被子蓋厚點。”
還年幼的劉雪沒听出她話里的意思，以為是擔心那個紅發男人會說，她顫抖著抱住自己的胳膊，“謝謝、謝謝你。”
她走回去就要扶季閆森，卻被他側身躲開，咳嗽著說︰“別踫我。”
“我、我真沒想把事情弄成這樣的。”劉雪哭著。
季閆森卻只看向姜暖暖，“我也不知道我們大院里的人會跟遛街子談戀愛，會撒謊，連前途和名聲都不要了。”
劉雪難受的想跑，但還是顫顫巍巍的問他，“你，你不會說出去吧。”
季閆森︰“姜暖暖說不會，我就不會。”
劉雪跺跺腳，終于承受不住捂著臉跑了。
姜暖暖也要走，身後的男孩握住她的手腕，因為吃痛的不斷抽氣拂過她後頸，“對不起。”
她皺眉掙脫，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我沒在意。”
季閆森跟上她，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神色萎靡，“我當時背著你去電玩城沒想叫劉雪的，是我朋友叫她，我們才一塊去的。”
“哦，沒關系。”
“我偷偷去是想多積攢點票子，給你換那個布偶熊當禮物，當時你不也說你想要麼，我原本是給你準備的驚喜。”
季閆森的聲音越說越低，還有點委屈，“後來我看見你跟遛街子玩，我真的生氣又擔心你，現在我才明白你好像是故意的，報復我帶女孩子玩，但那真的是個誤會。”
他還沒向她低過頭呢，這回算是徹底低下了。
姜暖暖很想嘲他一句幼不幼稚，轉念一想，現在還真是幼稚的時候，她將話憋下去，換了一句，“沒關系，我得到更好的熊了。”
季閆森幾步跑到她面前，急聲道︰“我再問我媽媽拿點錢，給你換個更好的，你別跟那個人玩了。”
姜暖暖沒答應，並且挺煩他，“你還是趕緊上醫院看看吧，臉都腫了。”
“我都向你低頭了姜暖暖！你能不能跟我和好了！”
“哦，再說。”
“你！”季閆森站在原地，捂住疼痛的臉，委屈的不得了。
姜暖暖在單元樓下發現了保姆的電瓶車，她還比她早到了。
她上樓敲敲門，喊了聲開門。
隔壁有保安攔著的門比她家門還要開快一步。
姜暖暖扭頭，看著翟蘅想出來卻被保鏢攔在屋內，以為他今天憋壞了想往外跑呢，連忙沖他笑了一下，“哥哥，我回來晚了，晚點找你寫題啊。”
她渾身髒兮兮的，膝蓋還有血，翟蘅看著傷口沉下眼，想走到她面前的腳步也因為阻攔無法前進。